衆人昨日送大師單田芳最後一程 下回再無分解

“大師言歸正傳,下回再無分解”

一句開場,一聲鏗鏘。伴著他滄桑、沙啞的嗓音,英雄豪傑、綠林好漢、亂世梟雄都浮現在聽眾眼前。

9月11日下午,評書大師單田芳因病逝世,享年84歲。在他身後,留下的是近6000餘小時長的廣播和電視評書,以及“凡有井水處,皆聽單田芳”的美名。15日上午,單田芳生前好友、弟子以及眾多評書愛好者來到八寶山殯儀館大禮堂,送單老最後一程,很多人眼含熱淚,甚至失聲痛哭。

單田芳沙啞的煙嗓十分特別。在沒有電視、沒有手機的年代,他在電波中惟妙惟肖的演繹,成了大眾最喜愛的娛樂。那句“且聽下回分解”,更是很多聽眾日復一日的期盼。

●經歷

有井水處,聽單田芳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在評書天地裡,很多人對他的評書耳熟能詳。

1934年,單田芳出生於遼寧營口市的一個曲藝世家,母親是西河大鼓的知名藝人,父親是弦師。時代的變化、家庭的離合,年少的單田芳早早扛起家庭重擔,走上了說書的道路。單田芳的生活經歷也為他後來的評書藝術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積累和素材。1954年,他正式走上評書舞臺,1955年,加入鞍山曲藝團,他的藝技突飛猛進,事業蒸蒸日上。“依靠說書有了經濟收入,也有了社會地位”,單田芳形容這是他的第一次新生。

“文革”時期,單田芳的說書曾一度中斷。直到1979年,單田芳的事業迎來了新的春天,他所播講的評書風行大江南北。單田芳說,這是他的第二次新生。

“有井水處,聽單田芳。”單田芳的評書藝術作品來自生活、源自民間,把握藝術氣脈、跟隨時代發展,以鮮明的大眾化語言特色獲得了人們的喜愛。

改革開放40年間,評書藝術也不斷繼承發展。單田芳通過電視、電臺等大眾媒體,給更多人帶去藝術的享受。“時代變了,得通過新的媒體傳播,才有新的生命力。”單田芳說。單田芳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的評書《天京血淚》,聽眾多達6億人次。有人統計,每7箇中國人裡就有1個在聽他的評書。

一人一桌一醒木,單田芳用略帶沙啞的聲音、抑揚頓挫的語調,將人物和故事說得栩栩如生,留下了《三俠五義》《白眉大俠》《三俠劍》等代表作品。文學評論家孫鬱曾評論單田芳的評書,“通俗而不庸俗,廣博而不淺薄,有時蒼涼悲苦,但善意綿綿,如日光流瀉。”

上世紀90年代,單田芳成立了自己的藝術傳播公司,將評書從廣播、電視引入到更大的市場。2007年1月26日,單田芳宣佈收山,《老店風雲》是他的收山之作。2012年,在南京舉辦的第七屆中國曲藝牡丹獎頒獎典禮上,單田芳獲得終身成就獎。近些年,單田芳雖因病接受手術,但仍堅持創作並錄製電視和廣播評書作品,其中包括《賀龍傳奇》《血色特工》等紅色經典系列評書。他還支持通過新媒體推廣、傳播評書藝術。

在單田芳出版的自傳《言歸正傳:單田芳說單田芳》中,他寫道:我要告訴“80後”“90後”的讀者們,心浮氣躁,恨不得一夜成名,這是不可取的,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只有這樣,才能結出豐碩的果實。

“一生嚐遍甘苦,書中說盡情仇”,“單田芳評書”成為很多人生活中的一道風景,也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符號。中國曲協主席姜昆說,單先生是評書大家,他的作品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快樂、知識和智慧,他用語言塑造的藝術形象生動而鮮活,令人難忘。

●追憶

父親是一個誠實守信的人

“父親去世的當天上午,他臥在病榻上在收聽老版《三國演義》,到了下午3點,我姐和我女兒問他身體怎樣時,他沒有言語,他的血壓先下來了……他走得很平靜,很安詳。”13日上午,單田芳的兒子單瑞林接受採訪,談起父親去世時的情景時如是說。他稱,父親的遺體從北京中日友好醫院被送往八寶山殯儀館時,突然大雨傾盆而至,天公也在為家父而哭泣。

單瑞林回憶,父親單田芳在2018年前做了胃癌手術後,自此體弱多病,但他仍堅持不懈地創作。後來癌細胞轉移到肝部,做了化療後,又轉移到肺部,他仍未停止創作。

“直到6年前,父親患上了腦梗,不能說話,手抖不停,他就在稿紙的小格里寫字:1,2,3,4,5……每天這樣簡單地筆畫著,隨著手功能恢復了,語言功能也開始恢復,他就從1數到10,直到完整地說出句子。”單瑞林說道。

單瑞林還表示,無情的病魔並沒有打倒父親,他一直筆耕不輟,他對評書藝術的追求到了幾近嚴苛的地步。“比如,他錄《白眉大俠》之前,要通讀宋史,他查閱包拯的出生年月日、官職、做官的地點,連宋朝的立法他都要看。清明上河園地址在哪,沿街有哪些門面等,這些細節他都要記錄在日記上,他把這一段歷史的前後都通讀了。”單瑞林舉例道。

單瑞林還表示,父親錄《亂世梟雄》時,看了百年史,光大類的書籍就有30多冊,每天閱讀量達十萬字,“除了工作日記,父親也寫生活日記,來北京之前,他就寫了4立方米的生活日記,將整個書屋塞得滿滿當當。”

在單瑞林看來,父親還是一個誠實守信的人,他答應別人的事情,要馬上完成,即便患病,只要病情恢復了,他就馬上投入工作當中,“他現在離我們遠去了,遺憾總會是有的,但是我會傳承他的遺志,將評書藝術當成精品繼續挖掘,發揚光大。”

他是我們評書界的傑出代表

追悼會現場,有不少評書迷用收音機或手機播放著單田芳播講的評書。現場肅穆的安靜與聲波里傳出的評書聲音完全沒有衝突,默契地直指心靈。那聲音親切的,彷彿單先生正在你耳邊播講著《白眉大俠》《隋唐演義》……

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劉蘭芳出現在弔唁人群中。老人懷著沉痛的心情告訴記者:“我和單田芳先生一起工作30多年,曾經一起演出過。他是我們評書界的傑出代表。”

相聲演員劉偉抽泣著說:“單田芳先生的人是忠誠的,藝術是偉大的。單田芳先生為我們年輕人在方方面面做出了榜樣,指明瞭方向。”

北京泥人張第五代傳人張慶傑跟單田芳先生是好友,二人多次見面暢談。聽說單田芳先生去世的消息,張慶傑用兩天的時間趕製出一尊一尺高的單田芳半身泥塑。9月15日一早,張慶傑的徒弟李曉帶著師父的作品和對單田芳先生的追思來到追悼會現場,進行弔唁。

不知不覺間,天空下起來濛濛細雨。彷彿冥冥中,陰沉的雲朵逐漸醞釀成了成熟的感情,都化作綿綿淚滴。

他讓更多的年輕人知道了解喜歡評書

中國曲藝家協會主席姜昆在嘉賓題詞簿上留言:“一代大師單田芳先生藝術風範永放光輝。”

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姜昆表示,“單田芳先生是我們中國評書事業承上啟下的關鍵性人物,評書作為傳統藝術,在單先生的實踐當中得到了發揚光大,他讓我們更多的年輕人通過電視、廣播甚至網絡知道評書,瞭解評書,喜歡上評書,這非常不容易。”

他認為,民族傳統藝術在社會潮流的衝擊下略顯衰弱的時候,單先生能一直堅定不移、力挽狂瀾,是一個身先士卒、以身垂範的藝術大師。在姜昆眼裡,單先生不僅是曲藝事業上的長輩,更是一位忘年交,每次跟單老前輩交談,都能夠看到一股年輕的力量,心中很是崇敬。

姜昆透露,在單先生靈前他也默默承諾,“您放心走吧,我們這一輩會承擔起更多的責任,一定把接力棒接過來。”

●深思

大師遠去,留給我們什麼

盛中國、單田芳相繼離去,引發人們的追思與懷念。有人評價“大師已去,妙音猶存”,有人感嘆“大師言歸正傳,下回再無分解”。這是對大師風範及大師作品的肯定,更是公眾在互聯網碎片文化和快餐娛樂的喧囂中,對經典作品和大師品格發出的渴求和呼喚。

盛中國,陽春白雪,殿堂藝術的巔峰;單田芳,下里巴人,市民藝術之典範。梁祝化蝶而去,人們的思緒仍會伴著樂曲的馨香翩翩起舞;下回再無分解,但一個個故事廣博而不淺薄,如綿綿善意,流淌於歲月長河。在他們的藝術生命裡,沒有一朝成名,也沒有一勞永逸,有的只是十年磨一劍的永不止步和業精於勤的水滴石穿。大師二字道出了人們的敬重,彰顯了刻苦鑽研、嚴謹治學、淡泊名利的卓越品質,及不受環境所擾、不為世俗所動、不被利益所誘的高尚德行。

互聯網時代,文化傳播速度更快、範圍更廣。面對“十五秒成名”的“圈粉無數”,有公眾哀嘆:盛中國、單田芳故去,可供敬仰的大師越來越少了。是的,既然“速成文化”“快餐文化”可以一夜暴富,誰還願意躬耕藝海、專心致志、持之以恆?“流量經濟”風潮下,我們該不該有所堅守,又該如何堅守?這是大師遠去的背影留給我們關於藝術的時代之問。

(每日商報記者 虞洪波 綜合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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