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溫情散文)

導語:原本以為無阻的直通天邊的路,突然有了一個三十年的斷層。斷層的後面,誰敢肯定遇見什麼呢?


阿珍(溫情散文)​從飯店出來,我們準備去海邊,坐在車上,珍一直從背後抱著我,將頭抵在我肩上哭著說:“我想你了,這麼多年,我是真的真的想你啊!”我一句話不說,淚卻一直在流。

嫣的小女兒坐在前面回頭看著我笑,她喜歡我這個喜怒無常的阿姨,我也對著她笑,流著淚笑。

大海正在漲潮,湧過來的海浪一波高過一波,打溼了小腿,打溼了大腿,打溼了我的腰。珍拉著我一步步向浪潮深處走:“三十年了,我們分開了三十年。”

我喝了酒,她比我喝得還要多。 嫣在岸上喊我們趕快回來,“快點回,再走遇見水鬼啦!”“嗯”我卻對珍說:“你還是三十年前那個阿珍嗎?”珍一臉的迷惑不解。“我懷疑你是水鬼,差點把我拖進大海去。”“鬼在身邊,我卻視而不見。”

阿珍一下把我摁在水裡。

她們所有人坐在沙灘上,我站在她們身後,抖動我溼透的長裙,肥長的裙裾迎風而起,綻放如飄揚的旗幟,飛一樣的感覺。

阿珍(溫情散文)​我和珍從七歲,就一起上了學前班兒,三人一桌兒,珍坐在我的左邊,右邊,是她的堂妹。她倆是我走出家門後,最初近距離接觸到的陌生人,卻留下了很不愉快的印象。

有一次堂妹寫錯了字,借我的橡皮用。我願意跟她們分享我的所有,我拿起橡皮,不等堂妹動手,直接幫她擦掉了。擦乾淨後的結果是,堂妹站起來報告老師:“她擦掉了我寫的字。”然後,珍給堂妹作證,我被罰站。

在我七歲走出家門的伊始,因為我的魯莽,珍的疏忽,使我初次朦朧的看見了陰謀。自那後,我不喜歡她們姐妹。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珍卻喜歡黏在我身邊,我倆前嫌盡棄,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陰曆四月初四,是她們村的廟會,每年的這一天,珍都要拉我去她家過節。我家教極嚴,從不曾在誰家吃過什麼,本能的拒絕,但是珍極熱情,死死拉住我不放,於是我在忐忑中,開始了最初的友誼。

小學最後一年,珍對我說她喜歡陽。

陽是班裡成績最好的男生,個子不高但很漂亮,那時候他是老師的寵兒,也幾乎是全班女生心中的偶像。那時候的喜歡是什麼境界的喜歡呦,連情竇初開都算不上。無非是放學後,星期天,我倆經常一起去珍的村莊,或陽的村莊附近遊蕩。

珍的不是初戀的初戀,豐滿了我的童年。只是年代的久遠讓季節不甚分明,彷彿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春天,我們走過的路,在冰凍了整個兒一季後開始膨脹,走在上面軟綿綿的如踏雲霧,走得久了,腿也軟綿綿的無力。 溝渠裡、土路邊,開滿藍紫色的小花兒,從原野開到手心,一直開滿了我們的頭髮。我們也曾在草叢中打滾兒,靜靜的躺在草地上,那些遍佈視野在風中搖曳的藍紫色,強烈而霸道的充斥我整個兒時的記憶。以致很多年以後,我都將春天定格兒成那種藍紫的顏色。

“村西的大坑,還記得嗎?”我記得不是太清楚,彷彿夢裡幻裡、無邊無際的樣子。我們螞蚱一樣在裡面飛奔,用麻繩拴個空瓶子釣魚,也不知得有多傻的魚,才會上這樣明晃晃的當。冬天滑冰,砸個冰窟窿,仍舊釣魚。

那時候,陽也去釣魚,但似乎我們從未遇見過。陽說:“我那時釣魚是用鉤兒的,坐在坑邊的大柳樹下。”那個坑實在是太大了,大得我們只能看見眼前的魚,而看不到彼此。


阿珍(溫情散文)​小學畢業後,珍不再讀書。看見她賣冰棍兒,是我們後來僅有的一次遇見。那時候她個子矮矮的瘦瘦的,夠不到腳踏板,她用腳尖朝下一探一探的使勁夠,撥拉著將腳踏挑上來,再用力的踩下去。自行車後座兩邊,馱兩個泡沫的保溫箱,裡面躺著排列整齊的冰棍兒們。我們匆忙的打了一個招呼,甚至,來不及吃她遞過來的一顆冰棍兒。

關於珍的記憶,就這樣相伴著冰棍兒定格,而我留給她的,或許是揹著書包匆匆離去的背影。

最近幾年,也陸續遇到過幾箇舊時的同學,他們各自變成了完全不同於過去的模樣,且不說生活的好與不好,只感覺上,大多讓我失望,他們再不是我心無芥蒂的兒時玩伴。 而珍,相伴著滿頭滿眼的小花兒,這麼多年來,始終在我心中,我也知道她現在的住址,只是,我真的沒有勇氣去見她一面。我害怕看見一個市儈至極,或者婆婆媽媽的中年婦女,毀了我心中那片藍紫色的春天。

可是,遠嫁河南的嫣回來了,這也促成了我們這次相見。珍沒有讓我失望。她從那個熱情痛快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豪爽大方質樸從容的中年女人。剛接到電話說是同學來找她的時候,珍十四歲的兒子差點笑掉大牙:“你才讀了幾年書,居然會有同學?”讀高三的女兒提醒阿珍,現在社會上的騙術可是花樣百出。珍不敢肯定,直到我們幾個人走進她的家門,她才驕傲的跟兒女說:“看吧,看啊,這可真是我同學。”兒子依然是笑,笑的不可思議。

阿珍(溫情散文)​難怪孩子們疑惑,我們又何嘗不是在夢中一樣。原本以為無阻的直通天邊的路,突然有了一個三十年的斷層。斷層的後面,誰敢肯定遇見什麼呢?

時隔三十年,重逢的這一天,我們在海邊聊到很晚,溽熱退了下去,風漸涼,送珍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她的老公和一雙兒女正站在門口眺望。

珍仍是那句話:“真不容易見一面啊,三十年,我們分開了三十年。”

其實,有什麼不容易的呢,儘管我們此後再不會用空瓶子釣魚,也不會在開滿藍紫色小花兒的草地上打滾,但是,我們需要一起努力,回想我們的記憶裡,還遺落下了什麼更重要的東西。

還有,我們的將來。

路還很長,我們還有更多的遇見,還有更多春天翻漿以後軟綿綿的路要走。很長,很漫長,直到走得雙腿也軟綿綿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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