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匠人—三代人的“酒”故事

平江匠人—三代人的“酒”故事


匠人,这个词最先出现在《墨子·天志上》里,“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矩,之于匠人,是规矩,是坚持,也是一种传承和信念。


平江匠人—三代人的“酒”故事


寻找平江隐藏的匠人之心


“打酒嘞——”烈日当空,一位白发老翁挑着一担酒,晃晃悠悠从远处走来。走到阴凉地,老翁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扯起腰间缠着的白毛巾,抹了抹脸上、脖上的汗,“咯天气,热的狗死。撵换的才卖得完落。”


“老板,恩咯酒约子买咯啰。”老翁循声望去,原来阴凉处有一户人家正在吃午饭。席间,一个中年男人正冲老翁招手。“咯一桌银哈恰得。”老翁顿时来了精神,放下毛巾,熟练地打了一小盅酒,小心递了过去。“恩里先试下,试嗒,好恰再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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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端起酒盅,仔细抿了一小口。“咯酒蛮嬲塞”中年人说完,一口而尽。“来,先打一斤!”老翁眉开眼笑,赶快打上一斤:“5角一斤。”“咯贵?!”“我咯酒哈是粮食酿的哩,不是杂七杂八的酒哩。”“你咯生意做的哩,要不我拜嗯做师傅,嗯告我酿酒。”“我哩咯是祖传手艺,不告不告。”白头老翁一口回绝道。


中年男人正是李课群。一餐饭,一盅酒,他们家与酒有关的故事,也从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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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每次,李课群都会在老翁那买点酒,同时也总会喊着拜师。之前可能还是闲聊打趣,回绝的次数多了,本就头脑活泛的李课群,反而打定主意,硬是要学到这门手艺。


最终,白头老翁抗不住了:“拜师可以,学费是一百斤谷。”话音一落,李课群愣在原地。“嘿嘿,姜还是老的辣吧。一百斤谷啰,看嗯哟子搞。”老翁笑眯眯地望着呆了的李课群,心情倍儿爽,仿佛恨不能将此情此景立马发个朋友圈,自己先点1000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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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就算嗒。以后不要再问嗒!”老翁潇洒地转身挑担,开步,走。“慢!”一声炸雷凭空响起:“一百斤就一百斤!要得!”这下老翁愣在原地。“什么?!”“师傅,我哇要得哩,一百斤谷就一百斤谷。”李课群笑眯眯地凑上前来。


在上世纪的70年代末期,虽然已经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但一百斤稻谷依然不是个小数目,尤其在农村。跑遍左邻右舍凑学费的事不提,人们知道的是,后来这个白发老翁基本再未出现,挑着酒担子吆喝的变成了五十余岁的李课群,或许划定“业务范围”也是师徒两个达成的协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课群的草帽变得发黑,头发也开始花白,村里的好酒之人已渐渐忘记了“前任”,爷爷卖酒翁的形象,就此在年幼的李思源心中扎根。



李课群的卖酒大业并未持续太久,一场病让他倒在了六十岁的门槛上。重金学来的技术当然是要传家的,言传身教的儿子李春林,理所当然接了班。


1990年代后,李春林当上了平江县城关镇北附村的村长,革命不分先后,干部不论大小,酿酒于他,始终只是副业。但事实上,把酿酒当副业的李春林,手艺比起老父亲,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北附村和周边的村子,卖酒的并不只有他们一家,但人们似乎都更青睐村长家的酒。特别是几个喜欢喝酒的,估算着酿酒的日子,就天天打着汇报的名头,往村长家厨房钻,坐在蒸酒屉前,陪说着闲话,口鼻俱用,狠狠呼吸,恨不得将蒸散出来的酒香全部揣在胸里,打包带走。


随着出酒的日子临近,汇报也越来越频繁,一天甚至要汇报好几回。出去溜达一圈,急冲冲地又坐回来了。同时,以“严把质量关”“酒喝多了的人才晓得好坏”等各种奇形怪状的理由、借口来试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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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酒那一天,整个北附村方圆几里,酒香四溢。与往日三三两两不同,村里家家户户拎着瓶、壶、罐、桶等各色器皿,上门来了。那情形与当时城里停水,男女老幼排队接水可交相辉映。


到底是因为村长的“光环”更容易吸引顾客上门?还是索性因为酒酿得好,得以被选为村长——这已不得而知,但有人显然不把“村长”当干部,该赊赊,该欠欠,但酒还得照打,照喝。


70-80年代,村里人酿酒大多还是用杂粮,稻谷、高粱、红薯以及山里一些说不出具体名字的植物,到了80年代末,纯粮食酒才逐渐开始成为主流。但散装谷酒,依然上不了台面。一个简单的例子,村里的“白事”用酒,基本都被李春林家承包了,但到结婚生子等“红喜事”,人们依然还是希望能用瓶装酒、“牌子货””,毕竟“档次不同”。这一点,或许也成了后来李春林的儿子李思源萌生做品牌想法的原因之一。


不管如何,酿酒大师傅“兼”北附村前村长李春林,算是把父亲的酿酒手艺传承下来。每年自家厨房酿出的几十锅酒,供应着自家和村里的邻舍们,近四十年来一直如此——如果事情不发生变化。



30岁的李思源,在东莞开了一家化工厂,也能算的上有为青年,然而事情总是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李思源的化工厂倒闭了,在2014年九月份的某一天。


工厂倒闭的这天晚上,李思源就从东莞开车回到了老家,开了一晚上,隔天上午才到家,到家以后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倒头便睡。


这是李思源的梦想与事业破碎的一天。


因为工厂的事,李思源正处于人生中失意的阶段,当天晚上,他老爸破天荒地跟李思源说:“要不恰两杯?”,李思源想了想说:“那就恰两杯吧”,他老爸就用舀酒的提勺去酒窖舀了一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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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勺,正好装满两个大茶杯,那天晚上他们父子间的谈话一直到了半夜两点。


李思源在外面需要应酬也经常喝酒,但是在这天晚上之前,他从来没有喝过自家酿的酒,第二天,李思源早早的就起来了,发觉跟往常喝酒后不一样,自己的头完全不痛,异常清醒,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也是李思源的梦想与事业重新起航的一天,古罗酒翁随之而生。谈到“古罗酒翁”这个名字的来历,李思源表示当时起名的时候颇费心思,什么“扶墙走”之类的名字上上下下想了两百多个,但始终没有一个满意的,后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平江古时候附属罗子国,又想起小时候记忆里爷爷的样子,带着一个因为汗渍有点发黑的草帽,腰上挂着一块白毛巾,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酒老翁——“古罗酒翁”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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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酒来说,我们中国人早在两千年前就发明了酿酒技术,这是一门真正的“老手艺”,对于那些真正爱酒的人来说,酒不仅仅只是酒,喝的更多的是里面的文化底蕴。


在史书的记载中,酒最先是由一个叫杜康的人酿出来的,后世便将杜康奉为酒祖,多以“杜康”借指酒。在机器未出现的年代,酿酒师傅凭借的都是手艺、经验和一份对酒的热爱。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从李课群到李春林,再到李思源,这三代人之间关于酒的故事一直在延续。


如今,李家的酒厂在城关镇北附村开了起来。


李家几乎人人都会酿酒,当然最主要的人还是李春林跟李思源的舅舅,酿酒的各道程序都是亲力亲为,酒的品质把控一共有三道门槛,第一道是李思源的父亲,第二道是李思源的舅舅,第三道则是李思源本人,所有的酒都要经过这三道关卡的检验才能够算是正式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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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十年前遭遇一场大病的李春林如今说话已经有些不太利索,但谈起酿酒,却仍然是滔滔不绝。老人回忆起以前八九十年代酿酒的事情,他说那个时候因为做的是散酒,家里的厨房就是酿酒的地方,那一方小天地,承担起了附近几个村爱酒人的期望。因为酿酒需要时常加水,而那个时候用水又不方便,都是用担子去水井里一担一担挑回来的,一天要跑好多趟,讲到这李春林有些唏嘘,说现在就好多了,都不用挑水,有机器就能够自己加水了,比以前方便多了。


但或许,这也是这家小酒厂,为数不多的与现代工艺勉强挂上钩的地方了,无论是粮食摊晒到蒸酒、还是到窖藏,“古罗酒翁”的这些工序几乎都是靠着几位李家人手工完成。



“经验”“感觉”,这是李春林在介绍他酿酒技术中用的最多的词,比如现在天气太热不适合酿酒,因为空气中湿度太重,酿出来的酒口感和质量就不行。再比如什么时候加水、什么时候出酒,出的酒要不要得,这些都得靠着几十年的积累来判断。评价起儿子的酿酒技术时,李春林笑言“他还够学呢,不过也不急,我和他舅还能慢慢教”。


“酿酒打豆腐,称不得老师傅”,平江当地的这句老话完美地诠释了手艺人的精髓。


随着经济的发展,技术的发展,真正做纯粮酿酒的已经很少了,市面上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勾兑酒,对此,李春林特意解释“勾兑酒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失去了老祖宗给我们传承下来的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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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到自家的酒跟市面上其他的酒有什么区别时,他说“市面上的酒是标准化生产,对于一个牌子的酒而言,味道是统一的,因为这些都是工艺化流程所产生的,我们自己酿的谷酒兴许每瓶味道都会不一样,这也是纯酿酒的最大特点。”


有人问:“既然勾兑型的酒能够确保味道的统一,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做口感不能完全统一的纯酿酒?”,李春林给出了他独到的见解“外面的勾兑酒是一种工艺,而平江的谷酒是一种手艺”。在老一辈人的心里,或许是有一点“食古不化”,不过,我认为的是,这是老一辈人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想要保存下来的一点坚持和信念。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匠人”了,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我们离以前越来越远了,祖宗留下的东西也慢慢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而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会很珍惜这份东西,当做传家宝来看待,酒背后的意义所在,文化所在,信念所在,兴许只有这些匠人们心里自己最清楚了。


平江匠人—三代人的“酒”故事


酿了一辈子的酒,李春林只用了两个字来形容——良心,这是祖宗留下来最宝贵的财富。


而对于李思源来说,酒也不单单是普通的饮品,是贯穿着三代人之间的桥梁,是“有些东西不能忘记”、“有些东西不得不去做”的意义所在。


从卖酒翁和李课群,挑着酒担在村里四处吆喝,到李春林在家里酿酒等别人上门,再到李思源把酒做成品牌,三代人之间卖酒的方式固然在变,但不变的始终是那颗想让人喝上好酒、喝上良心酒的心。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愿倾江湖里,赠饮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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