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平:玉雕人应该有一种使命感 唤起国人的文化自信

许延平:玉雕人应该有一种使命感 唤起国人的文化自信

工作中的许延平

许延平是玉雕界里极为难得,对玉雕、玉石材料、传统工艺美术、中西方艺术理论和实践,均具有独到思考和真知灼见的一位玉雕艺术家。

此文为2017年泼水节期间,在云南瑞丽拍摄《南红之谜》素材时进行的访谈,纪录片只用了一部分,后续又剪辑出上面的短片,素材不够理想剪辑的并不满意,很多有价值的话题都没有在视频中呈现。

为完整介绍许延平的艺术观念和玉雕创作的思考,我将所有访谈整理成文字在此发布,为各位玉雕从业者,以及玉雕、南红藏家提供创作或收藏的参考。这篇文章的标题《许延平:玉雕应该唤起国人的自信》,取一个点而为之,但从内容来看,或许换成《许延平的玉雕方法论和“美”的思考》更为妥帖,暂以点而入。

美:跟个人心灵情感有关

艺术这个观念,它的解读,在中国倾向于美,西方它可能是想象力、艺术这么一个范畴。艺术发展到当下,实际上跟美没太大关系,可能跟心灵的触动有关系,可能不仅仅是视觉语言,不仅是解决真善美,不只是提供你想看到的。好多是发现你不想看不到的,或者发现你看不到的,或者重新给你一个看世界的方式。这部分东西跟美还有点距离,和美还不一样,还有可能挖掘你曾经内心想过而没激发起来的,跟个人心灵的情感有关系。

反思来看,艺术本来已经和传统理解的艺术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苏联培养的这帮真善美的艺术家,为真善美、为社会主义服务,为给别人提供真善美这一部分为基础去创作。玉雕也是,要是大家还保持这样非常传统的玉雕,可能大家审美也会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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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利》 许延平作品 材质:南红《南红之谜》收录

我们古人的文人画,这些作品,其实它一直都是这样做,我们的中国的艺术本来就很间接,传统的美术范畴,传统的文人画,美只是一部分。你说朱耷,八大山人在它那时期画的画,肯定在当时也不算美,我们现在的审美情趣就觉得很高级,孤傲、冷漠、愤怒,那个感觉肯定不是以唯美为主。

以前的美术它也是为现实主义,为社会主义服务,之后走到以个体的内心出发,净化个体心灵的状态,为个人服务了。不是为大背景,为社会去做,这块在雕塑圈形成很明显的老中青不同的三代人。留苏这部分为社会主义为大环境服务,是那个时期的产物,开始中年这部分,改革开放后接受西方现代主义思潮之后,他们开始是模仿西方美术史,从十九世纪走,一直走到当下,沿着美术史走,是这样在创作。到了更年轻的70后、80后,更多的就从个人内心的情感出发去创作。

美术史一直都在否定和重新组合,一直在发展,我们也不知道后人怎么来写这段美术史。残缺美,也是后人总结的。破坏了偶然性的形成了后人发现的可以形成的美,这个艺术家的作品只要能打开,重新来看待世界,这样的作品才能写入美术史的作品。

艺术家就是解决大家看不到的,常人看不到只有艺术家看得到的,它才是警示社会的一个觉者,它绝不是科学家、政治家、经济家干的事情,是解决人类心灵的问题。是重新来洗礼,重新来唤醒我们的一些知觉,唤醒我们的心灵的一部分的文化使者。

在传统雕塑里,大家还不是接受这种残缺美,首先我们看希腊早先的作品,它都是二次破坏才出现这种残缺。中国的霍去病墓里可能有一些看似没有做完的作品,因为它属于皇家陵墓工程,在西汉时期能做到那样的程度,绝对不是没有做完,而是它有那样的审美情趣,有那种包容性,从上到下,从权利统治者到贫民,反而我们没有了包容性。米开朗琪罗没有做完的打胚的形象,罗丹后期的作品,做雕塑本身而不是做形象本身,从现代人的角度来说那一部分才是雕塑。它一直在研究形和空间,不是在做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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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霍去病墓大型石刻卧牛 图:全景网

当我们的审美从那个格局跳出来,真正总结什么样才是美。我们现在来看,霍去病的石雕作品,整体很严谨局部很松弛的视觉里,能让我们切身体会到雕塑感的美和震撼。实际上它就是利用整体很严禁局部松弛,提高你想象力,开始让你解读作品,和你产生对话,这部分才是真正打开你内心的部分。作品残缺,首先创作者你得接受这种残缺这种跨度形成的美感,才能做出那样的作品。现在我们所有的作品做得很方很圆,视觉上没有留余地,很满,也形成不了你想象力的开发。所以我们现在讲极少主义,就是看似很少,实际很多,这个多有一部分是你增加的,和你对话产生的。我们来讲作品怎样才是完整的,完整不是形体的完整,而是它有没有提供你打开重新认识、重新看世界的方式,第二它够不够间接,它直接得和喝白开水一样,看完就完了,那这样的作品……这也是我个人拿来检验作品的成败的标准。

传统:应该走入现代人的审美

我们看一些佛造像,好多看起来很拙很笨,看过去不炫技不显工,和我们传统的写意画很像,像书法一样,不是为了解决你读懂它、识字的问题,而是让书写成为修养,草书都是极少主义,比西方都还早。它的这种少即是多,可能省略掉了不仅仅是笔画,肯定不是把笔画连在一起变成草书,它肯定是怎么样省,重新自己树立笔画。按照传统楷书写,笔画的多少是一摸一样,古人已经很自在、很自由。

我们当下说的美术史都是西方整理归纳出来的,我们东方的美术史,很多门类只是没有书写下来而已。行草、篆隶,字的演变,汉代的雕塑的自由,写实到可以精致到让你找不到毛病,粗狂到立体派一样,可能极简到一个石头上只点了两个眼睛,就形成一个动物或形态。它不是靠细节来打动你,靠实实在在的占有你的,重量感,带着一种情感在里面,想象力,跟你一起共同来完成的过程。都是我们的传统,不仅仅只是线或者工艺,才是我们传统的部分。

我也不赞成大家所说传统一定是好的传统,也有好的,也有大家忽略的,也有坏的,传统也不代表它古老陈旧,应该去发觉更多代表传统好的东西,而不是看到某一些人,大部分认为的、习惯了的才是传统。

你从传统出发回到传统去,还有你理解的传统,从内心出发,从传统出来但是不按传统去做。美术史的两个方向决定了两个面貌。还有一个是悦己和悦人,悦己你从内心出发,悦人,你要抢占市场,你就去研究人的心理,你觉得他喜欢什么市场喜欢什么,出来就是面貌不一样。都是真诚的,真诚的是你对这一块感兴趣,他对另一块感兴趣。你要学完手艺的人,想表达内心情绪的人去做生意,他也干不了这事。你要让天天想赚钱的,整天花光心思在这一块的去做创作,他也没这个基础,他的兴趣点决定他的方向。从作品来说,出来的面貌也不一样。不是所有人生出来都是要当艺术家,有些人生出来就是商人,他就想赚钱,他的面貌是不一样的。

看清楚这两个方向,其实也就不纠结了,其实是你的世界观、价值观。你又想挣钱多,又想搞艺术,一心很难两用,除非说你有个阶段性的追求,再去解决另一方面的困境,一个人的精力本来也有限。

美术史也是不断推翻、重建,在解构,也是艺术家先看到,艺术家培养了美对残缺的接受,首先社会要有包容,我们接受这样的作品,整个社会是充满包容、自由的状态的时候,人的想象力才能彻底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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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望佛》 许延平翡翠雕刻作品

汉代就是这样,汉代的玉器,是非常精美,现代人都没法做到那样精湛的技艺、那样的韵律。汉代的石雕造像,也可以粗狂、自由到那样一种状态,整体很严谨,局部很松弛,形体很夸张,做的非常少。可能就是在挖掘石头本来的石性,挖掘重量感,可能它也考虑到这才是雕塑,绘画才考虑线条,它几乎不考虑轮廓线,不考虑线的问题。整个社会就接受这样的面貌,或者当时的文化艺术就很自由。我们看到残缺和完整的关系,就是我们自己内心的自由与包容的关系,要是国人当下接受不了了,也就没人发现了。

我对北魏北齐,汉代石雕玉器感兴趣,我从那边找灵感,从那边去学习,但是你不能说我没有传统。可能说我的传统和你的不一样,你的才叫传统我的不叫传统,这就没法聊。我们传统的观音佛,泛指的传统,大部分还是明清以后的传统,可能从何朝宗这个支系出来,观音、佛造像,尤其观音,都是那种做法的居多。我们唐也有很多优美的,北魏北齐,汉代等,都有很多精华的东西,但我们好像,现在出于看不懂或者出于审美的惰性,不愿意去接受它。这部分东西,实际上有很多有好的东西。我们应该去了解它,了解佛教怎么传入中国,萌芽时期的佛造像是怎么样的,这些才是最一手的资源和营养,我们要去重新认识它。我们直接与古人对话,我们要去找到古人最好的那部分东西。而不是看到谁做了个观音好看,谁做了个佛头好看,谁做了个弥勒佛好看,就去模仿,这都人家吃过吐出来的东西,你还吃了干嘛!搞不好可能他也找不到北,你还去跟他学,认识上就很肤浅、比较短。假如我来做一件作品,我可能会把它的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然后才来做创作,而不是别人做它我就来做它。别人做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它,你有没有搞清楚,如果那部分东西你感兴趣,当然你也可以做。

从现代人的审美,适合每个人自己去理解,但你不应该去理解别人的作品还去模仿它。你说现在做的弥勒佛,唐以前的弥勒佛都是坐姿的,不是布袋和尚,那现在的人专做布袋和尚,而且是宁波一带出现的布袋。它的弥勒佛和之前的弥勒佛跟佛教里定义的又会有差距,它是世俗化的,不是说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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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平北魏北齐南红佛造像作品

传统我们不是不要,是怎么要,如何要,这是第一点。大家觉得我们好像做不了这种事情(传统的技法),其实我们是最擅长的。传统也不是说按步照搬继承它,而是要找到一个点,值得去挖的。比如北魏北齐的这种做法,大家都在以佛为中心,花非常非常多精力去做佛的形象,实际上历史已经提供很多佐证。按我的想法,我们最想拥有它的是它的哪部分,可能我们就忽略很多东西,或者我们已经选择了。我们国人看作品的方式,我是看到了这一个点,其实它的辅助部分也很美,或者说往往把它的最好的部分留着想象,形成这种视觉反差。既交代了那个时期的当下的人物对文明的破坏,或者文明到了一定阶段它是不是在退步的提示,当然也提示了人群现在的意识。对于辅助的东西,实际上是构成作品的一部分,不只是当陪衬。

现代人大部分市场看到的作品,做满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没做的那部分,恰恰相反还能产生想象力,或者产生疑惑,产生停顿的那瞬间,看作品会产生停顿的那瞬间,我们就运用了这种心理。古人可能做了百分之十,留百分之九十给你想象,现代人可能做了百分之九十,留百分之十给你想象,

所以我们回头看残片,是运用这个心理。首先大家看到这件作品,他会想为什么是这样,和别的不一样,为什么破了呢,是不是你故意。首先引起你思考,一件作品那怕让你多呆第三秒钟都是有意义的。你把注意力放在显工上面,炫技的层面,你留给别人是带着观众走,而作品应该是带有启发和引导,所以你(工、技法)不能是全部,你是全部就太强势了。

像做这个,佛的剪影,我也是把它的这个发髻,卷发纹,铺满整个佛影,不想把发髻作为一个发髻,而是一个元素,它就像代表三千个大千世界,也可能是无数佛的形象,法的化身,万佛洞的形象。要根据个人的审美情趣跟理解去做创作,不仅仅是做一个佛的形象。每一个人心中的佛也不一样,把佛主体模糊掉,让你自己在内心去塑造,当然这部分就是我做作品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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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世界》作者:许延平材质:南红《南红之谜》收录

西方从二十世纪就出现了现象学、存在主义,它就在讲,我的作品的完成只是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是靠观者来完成的。观者的受教育背景,审美习惯,成长环境,都影响这件作品。大部分国人是问创作者,这是为什么,怎么是这样做,我们已经屏蔽了自己的想象力,去依赖别人。西方培养的基础都不是以这块为目的,首先是我有没有一个独立的人格。我自己觉得这件作品怎么样,好在哪不好在哪,它给我提供的视觉感受的这部分信息,给我引起的思考,我所反馈出来的答案是什么,是以个人为中心的。所以它出现的面貌,它的主动性、个性就凸显出来。我们一直很内敛,也很尊敬别人,也很老实巴交的,就形成了一种文明的不自信,我们缺失个人独立的思考和判断。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玉雕就应该更多的唤起国人的自信,不仅仅是迎合他。因为观众本来就没有审美基础的时候,然后我们都一直都在欺骗他。整个市场都在提供佛公,观音,那是因为大家看不到别的东西,觉得那就是玉雕的全部。

可能新世纪的这些年轻人可能就不是这样子的,那我觉得说这是个好事。你要说大家都在做那种东西,创作者给不了市场更多的可能性,我觉得美盲很可拍。从创作的角度来说,还是要有文化使命在里面在里头,不仅仅是做观众喜爱的,更应该是做观众所没看到的东西。还是那句话,不要老想着随波,偶尔随点心,走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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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系耳钉》 许延平作品

所有的作品,从我内心来怎么构造它,我有没有考虑到市场更接受,和我个人内心怎么和谐统一,都能达到一个完美的一个点。我的思考已经注定了我想以个人为中心的,个人为出发点。当然市场接不接受你,这个谁都不知道。不是市场不接受你,而是你没办法给市场提供更多的可能性,好的艺术家,是市场(商业)跟着他走,不自信的艺术家才去研究市场的情况。有没人有接受,只是证明你够不够强大,而不是说你为了生存。

从传统出来,但不应该直接走到传统,它应该走入现代人的审美。我们如何提供一种可能性,一个是有助于大家的思考,能让它显得更好玩一些更有有意思一些。你看台北故宫在做文化推广的时候,估计到年轻人看待文物的角度,不想让它那么枯燥,就找了很多年轻的代言人,拍了很多欢快的电影,做成了很多一些包装胶带、公仔、小礼包,它给你一种很轻松的接受文化的一种方式。首先作品要给人不一样,才会思考它。

就像我最近在做这种五灯会元的残片,就是禅宗,它声东击西,它不立文字,这样一个方式,我们中国人又特别喜欢用刻碑的方式流芳百世,碑变成一种文化载体的主要部分传承。刻碑就像刻章一样,也是从传统文化中找到一个灵感,我们刻章都是反着刻,我就在想我们有没有一个碑是反着刻。它整好契合这种不要相信文字这种动机,让这个作品不能直接阅读,我就觉得禅宗的答非所问不立文字,整好和我的创作产生共性,所以我就用了这么一个共性来做设计,重新让大家去解读它,让大家对禅宗的不立文字的理解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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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平南红作品残碑

玉:部分人扭曲了玉的精神内涵

传统这么几千年下来的玉,为什么才叫玉,可能大家就去研究礼玉文化等等,我们这些刚开始不是做玉雕的人就没把这些当回事。做雕塑的人,雕塑的范围很广,玉雕也是雕塑的一部分,青铜器也是雕塑的一部分,它只是一个泛的概念。(传统)做玉雕的人可能说,玉雕就是玉雕,雕塑就是雕塑,甚至说你这不是玉雕是雕塑,我们就觉得,玉雕本来就是雕塑的一部分,传统里的不只是泥塑才是雕塑。所以就造成了这样一个分歧,影响了创作的方向。当你要雕塑、玉雕分得很清楚,玉雕接下来,再做还是玉雕原来的面貌。

雕塑、DV、装置,其实都没有界限,我们以前也接受不了,装置就是装置,雕塑就是雕塑,现在也能接受雕塑也是装置的一部分。可能跟时间空间产生关系,我们都把他当做雕塑。你说做DV,也和时间空间产生关系,和维度产生关系,雕塑又跟形跟空间产生关系,要分清楚的话,就会比较局限。

我们把玉雕当做美术史的一部分,甚至雕塑的一部分,有些人它硬要把自己当做工艺美术的范畴,这都存在,你要从工艺美术范畴来讲,它就和牙雕、木雕、瓷器等,从那个脉络走,我们就不按照那个传统走。

君子如玉,或者说按道理,传统的玉石里头,或者刚开始有赏玉的这个情结,出发点应该是这样子的,还是有这个功能的。现在什么君子如玉、爱玉,都是爱钱,考虑的首先还是能不能保值,能不能卖钱。就像我们去庙里拜佛,如来佛祖保佑我三个月转到一千万,一定要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欲望在作祟,佛教的意义已经被扭曲。玉现在也是,有一部分人扭曲了玉的精神内涵。

最初进入玉雕行业,刚开始怕自己没有玉雕的影子,刚介入玉雕的时候不知道玉雕是什么,这时候你是没有方向的。就会想,难道都要模仿那些“大师”的作品,刚进玉雕行业的新人,是不是都是都得这么走过来。后来认识上有提高了,认识上有改变了,(不按传统玉雕去做)作品也得到大家的小认可,胆子就大了,就觉得这样做也行。但我来做玉雕之前,我是已经做好准备,我肯定不是按照传统的玉雕,按照大家常用的做法来创作。认识开始有所改变后,也不在乎这东西像不像玉雕了,认识也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我在做的过程中也在不断进步,可能我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能观者怎么解读是他的事。我是不以市场为出发点,我管它的,管不好还碰到一些还很欣赏给面子的,那也有可能,当然这是另外一个层面。

就刚才说的,有些人是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服务的,有些人就不想服务谁,只想为个人服务,有一部分共鸣的人就够了。它也不是说你以个人为出发点,别人就不喜欢。就是说,这一部分人,它不一定物质很丰富,但是他的精神很饱满。往往物质的丰富的人精神很空虚,那这就是文化使者的使命,它解决你的是物质达不到的那种需求,实际上它是一个宝贵的文化财产,净化心灵。

我们要改变玉雕的,不仅仅造型层面上,实际上还要全方位拓展,就像底座、命名、做法等,要形成一个知行合一,统一的重新的审美格局来界定它。我在试水镶嵌,镶嵌都往华丽靠,都在找贵重物品作为镶嵌对象。把沙子作为镶嵌的材料来运用,所有的以个人为创作的需要为出发点,所有的材料都为它服务,而不仅仅为材料的价值服务,这也是一个研究的方向。作为首饰行业,目前看到的都是纯金纯钻石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题材真正所需要的,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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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作者:许延平材质:南红《南红之谜》收录

南红:还没有形成牢固的审美惯性

南红,毕竟还是在做玉,大部分创作题材还是在做玉,这是一点,还有它肉细,颜色,色系比较统一,这样能让你的作品看上去有一贯性,印象比较深刻,它当然也是一种增强大家对你作品的印象会深一点。像我们刚开始接触玉石,实际上也是要找到一种性价比能接受的材料,质量又要高,要具备翡翠的种水料,又要白玉的类似的雕塑表现的不透明性。

翡翠是这种情况——不管行内行外,一拿到这东西就看材料好不好,再来看雕工,都是买材料送雕工的。雕工,我觉得也不重要啊!在我看来,雕工这词就用得很俗很低贱,这工好不好,衡量作品好坏的大部分人,他为什么不说这件作品有新意,这件作品能感动人?哇!这件东西够屌。一入手就说工好不好,就搞得好像这工很重要,实际上这样就搞得很多人不敢做翡翠。就给人觉得,翡翠,它的审美太约定俗称太强势,它不叫审美,就是它的认同感,他认为的好是材料要好工要好。就是一种玉种当它发展得太根深蒂固后,这个玉种就很难有新的闪亮的人出现,实际上我选择南红,也是因为它之前还没有牢固的审美的惯性。

南红它出土很早,更多是珠珠串串的形式出现,雕件偏少一点。首先这个里面不要形城一大波人的审美,就像何朝宗一样,把这个东西太强势了,大家就只是去个人崇拜。寿山石可能就是出现那种情况,大家都做摆件做山子,做果盘做海底世界,就很难让这个东西有新的作品出现。刚好南红还没被做死掉,它的审美格局还没被做死,还有空间去挖掘。颜色当然很纯粹,只是一个色系,对于创作者的脉络,他的连贯性是有帮助的。要是什么材料都做,注定出来就会很乱,你做南红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刚开始大家接受不了南红的裂,到最后我觉得应该要让它接受裂的存在,这种裂的存在只是利用自然断面,不一定非要找裂的来做,而是要保持裂的形象,不仅仅是把它磨得很工整。我们作为从业者来讲,应该要具备敏锐性,对文化符号的敏锐性,对材料的敏锐性,我们不应该停留在习惯性的审美格局里。

我赞成创作的专业性,但不赞成我们陷得太深。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成为一个行业边缘人,或者玩票的心态,业余的状态,这个时候你才会有很多惊喜。这是我创作的个人的心得,只要点到为止,

不需要太了解,了解了反而是一种束缚。被它的工艺、章法等,因为热爱了解这个东西太值钱,这样的红最好,那样的东西最好,你买材料就会有指向性,所以也不赞成只买贵的,我只买对的。对的就适合你创作,你能把材料的最不显眼的地方,提到最高的文化价值,附加值,这个价值才是真正你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在里面。当这块材料好到极致,好到没法,就跟想象力一样,太霸道,做工也做那么满,想象力也限死了,创作这种题材的限制度也会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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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都去哪儿了》 许延平代表作品 材质:南红《南红之谜》收录

砖雕:一种在玉石上不敢说的话

出现这些砖头是一个很偶然,也契合刚进入玉石(行业)这么一个状态,材料(价值)低,你就得靠设计和文化的介入,才能让它有价值,当然也会比较自由放松。这些构图又很像玉雕挂件,从阴刻阳刻等维度去延展,挂件也是方方块块,或者是它有厚度,有规矩的一个造型。我也是对于我之前学习的这些,作一个回顾。

以前在院校上学的时候都接触三大构成,平面构成、色彩构成、立体构成,实际上这些砖雕就是利用这些。重组、解构、渐变,然后差异,做各种元素的结合和设计,也是对之前课程的复习。根据个人的专业和课程去做一些延展,从构图、含义,做雕塑的阴和阳, 把这些技法,最短的时间,用最纯粹的方式呈现出来。指纹延展到掌纹,跨越了一个浮雕五个面, 实际上是让这个挂件立体化。行内会说你擅长做高浮雕,你擅长做低浮雕,我们要把浮雕的概念模糊掉,可做的文章,都是随机性的。

许延平:玉雕人应该有一种使命感 唤起国人的文化自信

许延平砖雕作品

还没做玉雕之前做砖雕,它有个抛砖引玉的过程,当它是一个试门砖敲门砖介入玉石。砖头本来就是一个不值钱的材料,材料材质降到最低,刚开始有很多的构思,想一下子就呈现出来。做玉石还是有点难度,没那么纯粹,不可以随意玩造型,玩砖头是纯一色的。还有一个,它本身容易雕琢,再一个,它材料成本降低到最低,成本忽略的时候,文化的属性和设计属性就会呈现出来,因为我们过多的带着利益的眼睛去看作品本身。

我做砖头是对玉石的现象的一种不合作的方式,一种挑战,一种在玉石上不敢说的话,我拿它来先做一种态度。

许延平:玉雕人应该有一种使命感 唤起国人的文化自信

许延平,中国雕塑学会会员,玉雕艺术家,代表作品有《时间去哪儿了》、《十二生肖系列》、《镜心如面》等,作品极具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对玉雕、南红产业发展有重要贡献。

口述:许延平

采访:三 燈

整理:朱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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