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書櫃更換記
從少年時代起我就愛書，兜裡有了錢，不買吃的，買書。書越積攢越多，便裝在木箱裡存放。若找一本急用的書，則要翻箱倒櫃，麻煩透了。我多麼盼望自己能有個書櫃啊！
我真正有了書櫃，那還是1972年結婚前夕，父親用家裡存放多年的榆木板材給我做了一套木質傢俱，其中就有書櫃。此書櫃高二米二，寬一米二，一體分上下兩層。每層則分三格。上下層皆是對開的鑲玻璃拉門，如同機關常用的文件櫃。榆木面上有彎彎曲曲的木紋，塗著一層栗子顏色，然後又塗了一層清油，很漂亮。在那個物質比較匱乏時期，此書櫃便算是高檔品了。我的書太多，書櫃裡裝不下，剩餘的則放在寫字檯兩側的拉門裡。
1974年，我從家鄉文化館調到文工團當編劇，劇團借給我八百元（每月從三十八元六角的工資中扣除十元還款），親屬幫我湊了二百元，在六法南買了兩間土平房。我和妻子抱著一週歲的長子搬到那裡，書櫃等傢俱也隨遷。兩年後，各單位清理賬目，劇團索要欠款。我只好變賣了那座平房，還上了欠款。搬到了朋友家廚房隔斷出的小屋暫居，書櫃和其它傢俱放置不下，便送到父母家存放。後來，父母又蓋了新房，我們三口搬回父母家居住，單獨起夥做飯，這才與那個書櫃重逢。
三十歲那年，國家恢復了高考制度，我乘上高考年齡不限的“末班車”，考上了黑龍江省藝術學校大專編劇班，兩年後畢業分配到齊齊哈爾市戲劇創作評論室。搬家時，有些傢俱都淘汰了，惟有此書櫃隨遷。先是在黃沙灘租住平房，爾後蝸居在辦公室隔斷的小屋，小屋狹窄，書櫃便放置在外間的辦公室，充當“辦公櫃”。
八十年代初，國務院下達了關於處理知識分子來信來訪要有緊迫感的紅頭文件，我和一道分配來的一位同學聯名給市委書記寫信，述說住房之苦。市委書記批示“從速解決”，經過一番曲折，終於有了一間公房，位置在瀏園江邊附近。一間房不到二十平米，由火牆當隔斷分成兩屋，大屋住著長子，小屋火炕，住著五六歲的次子、妻與我，廚房在全封閉的門斗裡。書櫃和書桌則放在大屋，也兼作書房。
1986年我創作的兒童廣播劇《起飛的小鶴》榮獲黑龍江省政府主辦的首屆黑龍江省文藝大獎創作一等獎，我優先在文化宿舍樓分到一處樓宅，書櫃隨我又搬遷到新居。兩居室，兩個兒子住小間，我和妻住大間，書櫃則放置在我倆的臥室，也兼作書房。住進新居時，我已經擁有了相當於三書櫃的書。我的一個妹夫是建築行業的，在家鄉給我打製了兩個大書櫃，用火車託運到齊齊哈爾時，由於書櫃是壓縮板的，路途的顛簸，書櫃有些變形。把這兩個書櫃運到家，靠牆角放著，再放上書籍，有了相當的重量，就穩固了。這兩個書櫃合在一起，長五米，高二米。分為上下兩個格局，上面的是書架，分成三格。下面的是對開的拉門，比上面的書架寬出30公分，形成一個平臺。下面拉門裡也可以裝書。這樣，那個舊書櫃只好受委屈，便放到北陽臺上裝些雜物，成了所做非所用了。過了幾年，那個妹夫與妹妹離婚了，他送我的書櫃卻依然不離不棄。
1997年我調轉到省戲劇工作室主辦的《劇作家》雜誌社當劇本編輯，由於不坐班，實行每週一例會制，便把家安置在家鄉。搬家時，那兩個大書櫃若搬上大卡車，走在半路就會顛散架，只好留給了新住戶。臨走時，我摸摸書櫃，拉開門看看，就與它們匆匆告別了。只把那個舊書櫃拉走了。
好在我提前把長子工作調轉到了家鄉，給他買了樓宅。開始他一人居住，等舉家搬回來，全家團聚了，三個房間，把大房間當書房，那個多年裝雜物的老書櫃裝書的功能又恢復了，還買了一個老闆臺，檯面又長又寬又厚，烤漆，鋥亮，又買了一把高高大大的轉椅，這樣一來，轉椅後面的舊書櫃就顯得不配套了。等到長子結婚前，僱木匠為南北臥室分別製作壁櫃時，趁機制作了三個書櫃，每個書櫃分兩節，便於拿下和搬動。每節對開的門，鑲著玻璃。塗著清油，呈杏黃色。書櫃裡面，上下層各三格，都刷了白油漆。儘管書櫃增加了，書還是裝得滿滿登登的。那個舊書櫃沒有地方擺放，只好送給了鄉下親屬當櫥櫃。來車拉走時，看著陪我多年的舊書櫃，真是心痛不已。
後來，在佳和花園小區一樓買了宅樓，還有一方菜園。搬家時，由於房間小，只有兩個書櫃隨遷，放於小房廳，沒有書房，小房廳既是餐廳又兼書房。夏秋兩季，從書櫃裡挑選幾本書，坐在菜園葫蘆架下讀書，輕風徐來，花香果綠，十分愜意。
又過了幾年，將佳和花園的樓宅買了，在江山帝景小區買了一百多平米的樓宅，這回才有了單獨書房。裝修完之後，妻說，你喜愛書櫃，卻始終沒有像樣的，這回有了書房，給你買套好書櫃吧。於是，我倆上傢俱市場，經過精心挑選，買了廣州生產的三個精緻的實木名牌書櫃。其中有兩個是兩扇門的，一個是三扇門的，兩個兩扇門的放置在三扇門的兩邊。實木烤漆，呈棗紅色。上部大半截櫃門鑲著厚玻璃，下部是封閉的。這套組合書櫃做工十分考究，經過組合嚴絲合縫，美觀大方。那三個打製的書櫃仍歸於舊宅，由住在那裡的長子一家使用。
這三個名牌書櫃放置在我的書房，由於高檔，為書房增色。書籍分類擺放，戲劇影視類、外國文學名著類、中國古今名著類、現代和當代著名作家作品類，以及我和朋友的樣書類。它們像忠誠衛士一樣，陪伴著我讀書與寫作。
算起來，我更換了四次書櫃。我現年七十歲了，再也不會更換書櫃了。
李景寬，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國家一級編劇，原《劇作家》雜誌社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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