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了丨拍攝：莫了
中午1點整，桂平，9月4日晴，熱。
“莫先生膩（你）好，我現在在於洋大酒店前門口，蓋（該）往哪走？”斯文細氣的新疆口音，講話像唱歌似的讓人著迷，今天是個好日子。
昨晚剛把華為榮耀手機擺上鹹魚，就有多人詢問。這位王先生，在桂平工作，強烈要求我不要再和別人交易，他要見面直接取走手機。
真好，不用郵寄外地了。
王先生50歲開外，瘦高個自然捲，高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鏡，水洗淺黃休閒褲，橫槓長袖T恤束腰，胸前斜跨一包，全身上下乾乾淨淨，一副老學霸的模樣。
我招呼老王上樓檢測機子，老王拒絕了，要求我拿下來。“不早說，行，我再回家一趟。”滿足他的要求，確保不需要郵寄外地。
一身汗下來，手機盒交給老王，檢查吧。
老王再次拒絕：“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坐下聊聊。”還是斯文細氣的腔調。
聊什麼？我納悶。“你檢查下手機，合適你就拿走，就在這吧。”幾分鐘的事不用太複雜，我想。
“不不不，還是照（找）個地方，我要檢查電話。”新疆普通話語氣堅決，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為什麼定價500塊？為什麼？”。
我......
“走，你帶我去有空調的地方坐坐。”
這啥情況？我一下子語塞，不知如何接話。沒等我反應過來，老王立馬說：“你看，你肯定不是住這兒的，你對這兒不熟！”
我去，啥個情況，看個手機還要求找個有空調的地方？我的邏輯跟不上啊。
“走走走，你不要騙我了，你跟我走。”老王不容分說，直接拉我進了旁邊的“萬仁堂大藥房”。藥房空調涼爽，沒有客人，只有兩位售貨員女孩在交談。
“我借下地方。”老王對倆女孩說。
我尷尬地向女孩笑了笑，買過幾次藥，臉熟，其中一美女，讓我心顫過。行，借美女的地方滿足下老王在空調下檢查手機的願望吧。
當我打開盒子，這才發覺手機不在盒子裡，定是昨晚充電忘了放進盒子裡了。老王見狀，立即舉高雙手大聲說：“我沒碰啊，我什麼都沒動啊，是你打開盒子的，我可沒動啊。這裡有攝像頭，有證據的啊！”
我斜了一眼舉手投降的“偽軍”，沒這麼誇張吧？手機充電忘了，我上去拿，我解釋了一句。轉身出門，急速上樓。
萬人堂大藥房
“你自己打開，我不動。”看到我拿著手機盒再次到櫃檯時，老王僵板著臉，手又舉起來。我放下盒子，轉身和女孩招呼要一盒金嗓子糖。借用人家的地方，總要買點東西吧。
老王再次強調，我不打開，你打開。然後他也和女孩子說，我買一瓶水。一女孩說：“先生，我們這是藥店，沒有水，有菊花茶飲料，對嗓子好的。”
“那好，等下我買一瓶......”。
我打開盒子拿出手機交給老王。老王扶正了眼鏡，舉起手機上上下下仔細觀察起來，儼如汪淼凝視著三體世界的宮殿，一定要瞅出個名堂來。
“為什麼這電話的後蓋打不開？”學霸低下頭，目光從鏡框上方斜射出來。小時瞞著大人去池塘游泳回來，我老爸總這麼盯著我看，就這皺皺的眼神。
“王先生，現在生產的手機都是沒後蓋的......”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學霸放在櫃檯上的摩托羅拉，盯著我10幾年前的摯愛。
“我試下兩張卡。”老學霸從包裡摸出一隻3G手機放櫃檯上，又摸出另一隻老諾基亞，開始拆卡。
你的手機不少啊。
怕電話出問題，關鍵時候，不能沒有電話。
怕你的上線找不到你吧......揶揄的語氣立刻引發收銀臺兩女孩的笑聲，笑聲只放出一半，隨即手掌捂著嘴，怕新疆人不適。
“壞一個還有一個，再壞再有。”學霸很淡定。
“現在的電話沒這麼容易壞的......”我對他這種極度自我保護的做法嗤之以鼻。“你為何不用微信呢？”昨晚他總要在鹹魚和我溝通，就是不願意用微信。
“我從來不用微信，這玩意，沒啥用。”“微信可以買單、可以音頻、視頻，可以~”“QQ可以完成微信所有的事情，而且還有支付寶！”學霸打斷我的話，一副長者不屑晚輩的神情。
你幹嘛不姓馬？！我內心蹦了一句。不想再和這老頑固說話，等他檢測完手機，趕緊結束這該死的的交易。
他插上卡撥打我電話，接通後聲音很清晰，老王掛了又說，我再試試第二張卡通話清不清楚。我配合地拿著我的vivo，等他撥號。通了，卻不是我的號。
“喂，10086嗎......請問客服小姐，你聽我講話清楚嗎......很清楚？哦好勒，謝謝。”老王掛了電話，把眼鏡擱在額頭上，眼睛靠近手機，邊點擊屏幕邊說：“打通10086有點慢，我試試手機慢不慢，會不會是這裡的信號差呀。”
我們藥房移動信號很好的。一女孩沒忍住。不不，我用的是聯通卡，老王解釋。
“隆益師兄，人差不多到齊了，你什麼時候到?"唸佛堂給我打電話，手機時鐘顯示1點33分。今早我和師兄們約好中午1點半參加共修。
字體太小，怎樣才能變大？老王開始摳細節。
在手機的設置裡調節，我伸手想拿手機過來調節。老王用胳膊肘推開我的手：“我自己來，你不要動。”
“王先生，本來我答應別人寄出去的，因為是你說同城上門拿，我才和你見面。你能不能快點，我還有事......”雖說我常打坐修定，此時也焦急起來。
“你這人不老實，問你為什麼手機賣500你說不出，讓你找個涼快地方你也找不來，現在我檢查手機，你卻不耐煩......”我心裡開始埋怨，怨我媽怎麼生下這麼個弱智的我，對他的提問束手無策。
都半小時了，幾百塊而已，你看，鹹魚這麼多人問我要，既然我答應你了，我就沒再和他們聯繫。
我打開鹹魚的聊天記錄，以示正聽。沒想老學霸還真拿起我的手機信息一條一條的看。我急了，想拿回手機不賣了，他不肯，硬是拽著手機推開我。拿也不是，搶也不是，我滿腦子XXOO。女孩緊張，其中之一向我猛拋眼神......
你看看說明書，這寫著什麼？老王把手機說明書甩了過來，大聲說道，我即刻被鎮住了。
嗔心驟起，心裡這個恨呀，你說這手機廠家，一隻手機賺我們這麼多錢，為何整個說明書把字印得超小，小到視力4.0才能看清。氣往上走，我大聲地回了一句：“你戴眼鏡你不看，讓我不戴眼鏡的看？！”
“我老花你也老花啊？這是你的責任，我買你的機子，你就必須回答！”學霸強硬得讓我重新厭倦人生。
我是有定力的，不跟他一般世俗，強壓怒火，睜大眼睛看說明書。
不用了！學霸像攻破了一個科研難題似的鬆了一口氣。“你的電話沒有其他配件，所以，你必須便宜點”。
之前講好絕不議價的，現在搞這出。“你覺得我是個囉嗦的人嗎？”我目光如炬，這是我今天最有分量的話了。
“你不覺得囉嗦也是有道理的嗎？”他舉起華為榮耀對著我快速拍了一張相片，一臉不屑，可能還掩藏著一些別的內容，有信息量。
我立刻軟痿了，為什麼每次他的問題，我都回答不上來？佛祖，我跟你學習不就是為了增加智慧嗎？今天，我被扭曲得沒有還手之力，智慧都到哪去了？此時念佛堂又發來一條信息：人已到齊，就等你了。
“美女，給我一個小塑料袋。”老王說完，直接伸手進櫃檯後邊扯了一小塑料袋，全然不顧倆女孩目瞪口呆。
老王用塑料袋包好手機，然後放進手機盒。你看，我比你更懂愛護，這是有道理的。
我和倆女孩對視，乾笑了一下表示歉意。皮膚白皙的女孩也衝我笑了笑，燦爛得像朵花，我頓感我要談戀愛了，是該這麼轉移情緒的。
老王拍拍我的肩膀打斷我的意淫，“兄弟，我不還價了，你也不容易。這500百塊錢我怎麼給你呢？”
怎麼給我？給現金不就完了，反正你也沒微信轉賬。奇怪，難道學霸要出招了?
現金不好，我用支付寶從鹹魚上給你支付吧。
都拿到手機了，幹嘛還要通過鹹魚，直接給我錢不就好了？我感覺他是個陰謀家，開始耍寶了。
我只有支付寶呀，沒有現金。
我也有支付寶，你轉我賬號就行！
不，我還是從鹹魚上給你。我拍你發，然後確認，然後我確認......
我像鬥敗的太監，無情地被他閹割，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一步一步的操作。漫長的蹂躪過後，500塊終於到我賬上了。我長長吁了一口氣，感謝上帝，感謝此刻讓我擁有了賺到500萬的那種激爽，開悟的感覺原來如此酸爽！
再見！我暗自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再和這種學霸打交道，我是個不該出現的人。
藥房售貨員
我再次向美麗女孩點頭致歉，終於可以結束打擾了。女孩兩眼放光，伸手攔住我逃跑的路線，遞來一張紙巾和一張卡片。瞬間，我感覺體內一股溫暖的液體頂上腦門，眼前一亮，仿若對望的視線中央閃出一顆小星星。
我顛顛的溜出藥房門口，邊晃邊看卡片中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突然，一隻大手按住我的肩膀，說話猶如唱歌：“嗨，兄弟......”
斯文細氣的叫聲讓我花容失色！回頭一看，新疆人正笑眯眯地看著我，手裡舉著一隻手機。
嗨，兄弟......膩（你）的電話忘了那（拿）。
vivo手機屏幕上的紫藍色數字很漂亮，時間是2點0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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