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肚子裡面真的是你的孩子!""王妃不同意它生下來!"

明程趕到品花樓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什麼時辰了?”明程問道。

“小姐,已經過了戌時了。”凝曲攙扶著她下了馬車,見她臉色有些不太好,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打發著旁邊跟出來的小廝們牽著馬車去一旁人煙稀少的巷道口等著,別讓人瞧見。

夜深至戌時,街上很多做生意的人家都趕著回家吃上一頓暖和和的飯菜,好儲備精力以應付第二日的奔波勞累,然而這個時辰卻是京城那些貴公子哥們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

品花樓前,人來人往,異常熱鬧,嬉笑之聲不斷。

樓上樓下,那些個濃妝豔抹衣衫繚繞的嬌媚女子們,極盡妖嬈地揮舞著手絹和綢綾,露出那極其勾人的眉眼媚態。

“賤人妖精!”

凝曲憤恨地呸了一聲。

“他在哪?”

“聽蒙荃派人來報,說是在二樓的東廂房裡。”

明程抬眼望向二樓,那樓上的窗戶都是半虛半掩,不時傳來各種嬌喘嬉鬧的笑聲,“進去吧。”

凝曲扶著她,便準備進去。

“喲!這是誰家的姑娘這麼不懂規矩啊!”

老鴇尖銳的揶揄之聲剛落,便來了兩個壯漢擋在了明程的前面,粗眉橫飛,凶神惡煞的。

老鴇一扭一擺地朝著兩人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明程一番,然後便拿著手中緋紅的絲綢巾帕捂住半張臉猙獰地低笑了起來,緊縮的五官幾乎快要把臉上的層層脂粉笑掉了出來。

“我這可是男人們來的地方,你一個姑娘家來這作甚?”老鴇再一次仔仔細細打量面前的人,眼前的女子一襲淺碧色琉璃裙衫,膚白鼻挺,鵝蛋臉配上那柳眉水眸,實在是個標緻的美人,就是身上這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她不太滿意,不過不要緊,只要經過她的調教,一定能成為她們品花樓的新臺柱,驚豔全京城。

“姑娘啊!要不跟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只要你願意,價錢不是問題。”老鴇一雙眼睛放光地看著明程,像是一隻餓極了的狼看著近在咫尺的生肉一般。

“我來找人。”

明程剛說完,老鴇的臉色就變了,“找人?!哼!老孃告訴你,這兒沒你要找的人!就是有,我也不會讓你進去!自己管不住相好的,跑來我這撒野有什麼能耐!走走走!趕緊走!別擋在這礙著我做生意!”

老鴇說完,那兩個壯漢就來轟人。

“放肆!”凝曲上前一步怒喝道,“堂堂豫王妃也是你們能攔的?!”

“豫,豫,豫王妃!?”老鴇有些驚恐地看著明程,卻又見她身邊只有一個侍女,連個王府的馬車和小廝都沒有,心下也便以為這丫頭大概是為了唬住自己罷了,便大笑了起來,“還豫王妃…她要是豫王妃,那我便是太后娘娘!趕緊滾!再不滾休怪”

老鴇的話被卡死在了喉嚨裡,臉色慘白,一雙眼睛怔怔地看著凝曲手裡不知何時亮出來的鎏金令牌。

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大字:豫王府。

誰不知道當今聖上手足並不多,僅存的兄弟不過豫王,承王,睿王,陵王區區四人,而豫王殿下作為皇上唯一的同母胞弟,自然是與聖上最親厚的,自然也是最受寵的,這整個京城,誰人敢得罪!

“參,參,參見王妃!”

老鴇趕緊顫抖著嗓音下跪行禮,害怕地將頭緊緊貼住胸口,不敢直視明程,品花樓門前的其他女子們和那兩個大漢們都像是收到了驚嚇板地紛紛叩頭行禮。

“老婦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王妃駕臨,還請王妃恕罪!”

老鴇抖著嗓音不斷朝明程磕頭謝罪。

凝曲上前,正想出手教訓她,出出氣,卻見明程看了自己一眼,便又退了回來。

在踏入門檻之際,明程突然頓住腳步,雙眼看著前方,話卻是落在了一旁磕頭之人的身上,“豫王殿下今晚在品花樓與人談論重要事宜,事關朝政,不宜讓外人知曉,想來你知道該怎麼做。”

“知,知道,老婦明白。”

老鴇趕緊磕謝恩,背後一陣虛汗。

“小姐為何那麼輕易放過她,照我說就應該押回府,打她頓板子,要她有眼不識泰山!”凝曲替她打抱不平,這京城的流言蜚語本來就已經夠多了,現在連個青樓老鴇都能欺負她家小姐頭上,她怎麼能不氣。

明程看了她激動的小臉一眼,笑了笑,然後淡淡地回道,“是啊!打她一頓板子,氣確實是出了,不過想來這京城明日的頭條便是我了。”

想來是因為明程身上不同於周圍的氣質,自她踏進這品花樓的一刻起,整個品花樓,不論男人女人,皆被她吸引住了心神。

“小姐,他們都在看你哎…”凝曲低聲說道,可語氣之中卻透露著一種顯而易見的自豪。

“走路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明程徑直上了二樓,本來還頭疼著還如何找那東廂房,卻聽著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子哭泣之聲,便大概也知道了。

明程向前走去,見前面一個廂房的門大開著,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一個帶著醉意的年輕公子的聲音,“慧心姑娘怎麼還沒來呢?”

明程眉頭微蹙,這個聲音,她自然是熟悉的。

“喲,慧心姑娘沒來,正牌夫人倒是來了。”

明程踏進廂房的同時,輕浮佻笑的聲音夾雜著貴族氣息在廂房響起,桌上坐的幾人都是一愣,趕緊起身,神色都有些緊張地行禮,“參見豫王妃。”

只見正座之上,安然坐著一位雍雅淺笑的公子,一襲流光錦繡衣衫配以玄金翡翠腰帶,雍容華貴卻又不失清俊雅緻。

“不必多禮。”

廂房散發著極重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明程微微抬手,擋在鼻前,她的嗅覺敏感,並不是太適應這十分濃烈甚至於刺鼻的香味。

蕭珩一手拿著酒杯,深邃的雙眸帶著些許打量,微眯地看向明程,明知故問道,“夫人這麼晚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嗎?”

明程放下手,讓自己適應了一下週圍的味道,又打量了周圍撫琴跳舞的女子們,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跪在蕭珩身旁掩面抽泣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讓人我見猶憐,只是意識到明程的目光後,哭聲莫名比剛才小了許多,不知是心虛還是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明程收回視線,抬眼直視蕭珩故作探尋略帶危險的目光,“殿下明日還要早朝,還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明程的聲音溫然從容,聽不出個喜怒哀樂。

蕭珩輕笑,眸光流轉之間,酒杯裡的酒被緩緩淺嘗了一口,“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回去吧。”

“殿下要處理的事,可是這位梨花帶淚的美人嗎?”

明程的聲音依舊很輕很淡,可是話音出口之時,卻不禁讓周圍的幾個公子打了個寒顫。

這京中都盛傳,豫王殿下素來風流倜儻,恣意不羈,貪戀花街柳巷,據說這紅顏知己可以從豫王府排到城外的慶雲寺。

可偏偏豫王妃卻不聞不問,從未聽說過她像別的女子一般有爭風吃醋大鬧夫家的消息。

這些貴公子裡面有很多都或多或少聽說過豫王和豫王妃之間的流言蜚語的,本以為這位極少現於人前的豫王妃該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毫無主見的深閨女子,如今一見,倒讓他們著實吃了一驚。

看來他們的豫王殿下這次確實玩過火了,才惹的正主要發威了。

這麼一分析,眾人又覺得,原來這位豫王妃也是同那些爭風吃醋的夫人們一樣的路數,跑來捉姦後,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

“王妃!王妃!”

蕭珩腳邊,那個一直低頭哭泣的女子,突然跑了過來,跪在了明程面前,“王妃!王妃!還請王妃替民女作主!”

明程低頭看了看那女子,她的雙眼通紅腫脹,見蕭珩依舊悠然自得地喝著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得道,“何事?”

“民女,民女,民女有了王爺的骨肉,還請,還請王妃答允民女入府伺候!”

明程一驚,不想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臉色卻依舊平靜。

“幾個月了?”明程問道。

“三,三個月了。”那女子回道。

“三個月前,聽蒙荃提過,王爺有一晚未曾回來。”凝曲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只是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明程沉默了片刻,便慢慢走到蕭珩身邊的位置坐下,“殿下覺得該如何?”

蕭珩歪著頭,伸手抬住那女子的下巴似在欣賞,嘴角一勾,“王妃覺得該如何,那便如何。”

那女子一聽他這樣說,心中一喜,剛才王妃問她身孕幾個月,想來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畢竟這京中都說豫王妃對豫王的風流韻事事從來不聞不問的,現在看來,入住豫王府,飛上枝頭變鳳凰實乃大有機會!

“王妃!王妃!”那女子開始不斷朝她磕頭,希望她能同情自己,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鼻子泛酸,心生憐憫。

明程看了看那淚流滿面的女子,隨後轉向蕭珩,粲然一笑,“那便賜她一碗紅花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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