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诗歌|《潮安文艺》(2018年第2期)

《潮安文艺》2018年第2期 (总第44期)

随笔、诗歌|《潮安文艺》(2018年第2期)

■随笔

在山水中诗意的栖居——王少辉

读史笔记(三章)——吕 睿

读书笔记二题——林立升

■诗歌

夜色正浓(组诗)——张凡修

诗四首——孙文胜

走向四月扬花的稻田(外一首)——韦汉权

我的内心随风飘荡——曾庆锋

初见紫藤(外二首)——洪 燕


■ 随 笔

在山水中诗意的栖居——王少辉

中国的山水画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才从人物画中脱胎而出的。魏晋以降,中国文化的重心从黄河流域南迁至长江流域,带有游牧性格的北方文化逐渐被带有农耕性格的南方文化所取代。这一社会文化的转型过程在绘画中表现为山水画从昔日的人物画中独立出来,在意识形态中表现为儒家思想受到老庄思想的挑战、玄学的兴起以及随后中国特色的佛学——禅宗的滥觞和普及,在社会结构上表现为贵族制度的没落,社会趋向平面化,在经济领域中则表现为农业生产绝对地位的确立。

可以断言,中国山水画的出现,是整个中国社会变迁的结果。社会变迁使知识分子的心灵得到某种程度的释放,从而驱动了绘画艺术的革新。在此之前的人物绘画,甚至早期的山水画中,常常带有“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特点。这些绘画的出发点是反映社会生活,总而言之,就是反映伦理秩序,所以,人在画面中处于核心的地位,而风景只是作为一种装饰、陪衬而出现的。就这一点而言,此一时期中国人的绘画思想类似于西方的犹太—基督教思想:人在宇宙中处在高于一切(除了神以外)的地位,行使着管辖自然的权力。而当旧的社会秩序崩溃或者受到普遍质疑的时候,原先的绘画思想必然遭到颠覆,这也许就是后来的中国山水画把风景放大,把人物缩小、仅起点景的作用,甚至是“空山不见人”的原因。

正因如此,所谓“寄情山水”并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消极避世,而是一种回应现实的方式,通过对现实世界的疏离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誓将去汝,适彼乐土”——以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用脚投票”。中国山水画作为一种载体,曾经寄托了中国文人反抗权力、愤世嫉俗的情怀。当然,经过一千多年的嬗变,中国山水画并不一定总是承担着批判现实的功能,事实上,在刚刚过去的上个世纪中,中国山水画曾一度服务于主流意识形态,自觉地为现实政治的合法性提供说明和论证。正如有位画家所说的:“政治挂了帅,笔墨就不同。”来自政治的力量对中国山水画实施了全方位的改造。于是,从“山林”到“庙堂”,中国山水画走完了一个180度的转弯。

中国山水画的内容和形式伴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演化,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然而,一百年或一千年的时间终究太短,它使我们只能看到汹涌澎湃的时代浪涛,却无法抵达那宁静悠远的古老渊源,而后者是更重要的、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精神分析学派告诉人们,在意识的下面,存在着一个永恒的无意识世界,它代表的是一部人类的史前史。无意识顽强固执地控制着人的行为。

画家可以有意识地经营画面,使之满足某种需要——政治的或者艺术的,但毫无疑问,他手中的画笔更多地听命于无意识的驱使,其结果是,最终形成的作品往往逸出了原初的设计,这也许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偶然性吧。因此,决定中国山水画走向何方的,往小处说则是画家群体,往大处说则是整个中国文化的前生今世。此一结论同时也意味着,要真正认识中国山水画的本质,只有通过对中国文化的史前史研究这条路径才能达到。

中国山水画中的景物形象常常与实际的景物相去甚远,这是因为画家所画的,并不是眼前的风景,而是自己心中的意象。眼前的风景只是心灵中意象的投射,也就是说,画家笔下的山水只是一种象征而已。在许多民族的古老的文化当中,大地都曾经被看成是母亲的象征。精神分析学家弗兰克尔曾写道:“峰峦和沙丘,山谷和草地,花朵和河水,湖泊和瀑布的闪光,都将会代表着她的身体及其不同类型的力比多感觉。森林和灌木丛象征着她的头发,而茂密的森林所四面环绕的林间空地则重新创造了她女性的魔力,她的神秘圣所、一切神圣中最神圣的。”弗兰克尔的这段话既可以作为中国风水学和“天人合一”思想的一个注脚,也可以作为中国山水画发生学方面的一个说明。

有理由相信,中国山水画和诗歌一样,存在着一个恋母情结。从绘画转入写诗的艾青的诗作《大堰河——我的保姆》似乎可以作为一个例证。在父权制社会(其隐喻物是监狱)中,文人墨客的力比多受到压抑,转而从自然界中寻找满足的替代物(表面是大堰河,实际上是母亲及其奶水)。正如我们在上面所暗示的那样,大地上的山峦、水流、房屋都是子宫的象征,是生命的源泉和最终的归宿,是历经一切苦难之后得以憩息的庇护所。因此,中国山水画无声地言说着人类的生存境况,此一境况借用荷尔德林的诗句来说,就是:

人充满劳绩,但还

诗意地栖居于这块大地之上。


读史笔记(三章)——吕睿

监督的楷模

贞观二年,唐太宗李世民问魏徵:“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意思是,当皇帝的怎样才算得上是个明君,怎样的才是昏君,明君与昏君的区别又在哪呢?魏徵答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又说:“人君兼听而广纳,则贵臣不得以拥蔽,下情得以上通也。”魏徵不愧是一代贤臣,一语中的,深刻地道出了明君与昏君之间的本质区别。

每位当皇帝的或者说是当领导的,都愿意成为明君或贤明的领导。可历史上还是出现了那么多的昏君和昏庸的领导,难道他们就不懂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道理吗?我看也不尽然。莫非他本人根本就没有要当明君的想法,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清代大学者戴震曾说过:“天下古今之人,其大患,私与蔽二端而已,私生于欲之失,蔽生于知之失。”又说:“不以人蔽己,不以己自蔽。”这里的蔽就是壅蔽阻塞的意思,不让别人壅蔽阻塞了自己,也不让自己的自我壅蔽阻塞起来。

作为一个君主或领导,决策是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如何让决策正确而少出或不出偏差,这就要求君主或领导要做到兼听而不偏信。然而,如果兼听的仅仅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唯唯诺诺、惟命是从的人的话,那这种兼听就与偏信没有任何区别了。这就如同赵高指鹿为马,秦二世本不相信,然而绝大部分大臣迫于赵高的淫威也纷纷附和说是马,最后,秦二世至死也搞不清那只鹿是不是马了。

古语说:“千人之诺诺,不若一士之愕愕。”意思是说与其听一千个人唯唯诺诺的话语,还不如听一个正直之人的愕愕诤言。作为一个君主或领导,不仅要做到兼听,更要尽可能地多听听少数人的意见,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兼听则明”的效果,才能做到“不以人蔽己”。

作为君主或领导,又该如何做到“不以己自蔽”呢?相对而言,“己自蔽”较之“人蔽己”有着更深的潜伏性和隐蔽性。作为权力中心的君主或领导,对权力的持有欲望能够使他们时常保持一份清醒的警觉性,“人蔽己”必将导致权力的分散与滥用,其危害性显而易见。而“己自蔽”则是一个渐进的不自觉的过程,其结果是产生唯我独尊的自大自满情绪,听不得别人的不同意见和声音,自塞言路,大搞“一言堂”。历史上的周厉王弥谤、秦始皇坑儒等等,其最终结果是自掘坟墓,加速了王朝的灭亡。要克服这种现象的产生,除了个人的自觉和自律外,很大程度还得从监督机制上加以约束,在这方面,唐太宗李世民算得上是楷模了。

贞观二年,唐太宗李世民对身边的近臣说:“人言天子至尊,无所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之监临,下惮群臣之瞻仰。兢兢业业,犹恐不符天意,有失人望。”作为一个君王,老子天下第一,我怕谁啊。但李世民却难能可贵地能做到时常自警、自醒和自律。对“皇天之监临”、“群臣之瞻仰”有一种畏惮心理,也正因为有这种对类似于监督机制的畏惮,才能兢兢业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正如他所说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作为君主或领导,想要真正做到“兼听”而杜绝“偏信”,时常保持兢兢业业的谨慎态度,固然重要,但“皇天”、“群臣”的监督省缺不得。

时代呼唤侠者

曹沫为报鲁昭公的知遇之恩,涉身险地劫持齐桓公,讨回了其三战三败而丢失的土地;豫让为答谢智伯的厚待之情,自残形体,忍辱负重行刺赵襄子;专诸为成全朋友之义,自断肢臂而刺杀王僚;荆柯为抗拒暴秦,深入秦廷之上行刺秦王嬴政……

在以春秋笔法而著称的《史记》中,太史公对这些行侠者倾注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荆柯刺秦一节更是以饱满的激情,颂扬了他不畏强秦的英雄气概,这在整部《史记》中是不可多见的。

在中国历史上,荆柯算得上是一位说不尽道不完的悲剧性人物。在秦国铁骑即将横扫七国、燕国危在旦夕时,太子丹派荆柯刺杀秦王,以图挽回燕国即将灭亡的结局。然而,此次秦国之行与其说是去行刺秦王,还不如说是去慷慨赴义。历史行进的车轮已将统一的大任交给了实力强大的秦国,又岂能因荆柯的行刺而得已停滞。这一点荆柯本人是深知的,不然也不会在易水旁发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长吟。

古来行侠仗义之人,素来以义为先、信为本、勇为根。无勇无以行侠,无信无以立根本,无义无以存活于世。荆柯刺秦王虽说有很多“士为知己者死”的因素在内,然而他不畏强秦、以身护国、慷慨赴义的大义、大信、大勇,却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历史舞台上增添了一幕气贯长虹的悲壮色彩。

从战国的荆柯、豫让、专诸到三国的关羽,从水泊梁山好汉的劫富济贫到近代大刀王五、霍元甲的以武兴国,行侠义士如云,但又无不与他们所处的时代紧密相联,或啸傲江湖、行侠仗义,或除暴安良、以身护国,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那种讲义气、逞豪强、守信用、嫉恶如仇、见义勇为的特性,使得他们的精神人格呈现出一种独立特行的豪迈与风流,为后人所景仰和津津乐道。

然而时至今日,古时那种行侠仗义者的义、信、勇已日益淡薄,所见所闻更多的是自私、冷漠与麻木不仁。曾有报纸报道过这么一则新闻,说的是一位好心的先生帮助一位被撞伤的妇女后,却反被其一口咬定为撞伤她的人;更有甚者,少女当街被恶人强奸竟无一人出手相助。那些以恶报恩、麻木不仁的人,已全无一丝一毫的义、信、勇,不过是一些行将就木的行尸走肉罢了。

但是,我们在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之时,也常常令人欣喜地看到一些见义勇为的侠义行为:新疆一维族青年在看到与他素昧平生的汉族少女被人欺凌时,高喊一声“她是我妹妹”,挺身而出,勇斗歹徒;一位老师在学生即将被一辆横冲过来的车子撞倒的危急时刻,将生的希望留给学生,将死的危险留给了自己……这些平素默默无闻甚至极其平凡的人们,其身上闪现出的那种熠熠生辉的精神,不正是我们中华民族沉淀了几千年的民族精华吗?他们身体里流淌出的那种义、信、勇,不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呼唤的侠者吗?

儒者的智慧

叔孙通与陆贾都是汉朝创始之初以儒术成就显达的人,这在汉初以兵伐得天下、儒生沦为社会边缘人的时代是难能可贵的。但两人相比较,叔孙通似乎更胜一筹,更能“知当世之要务”,且“进退与时变化”。这一点,司马迁也不得不承认他“大直若诎,道固委蛇”。

当陈胜、吴广点燃反抗暴秦的燎原之火、群雄响应的时候,秦二世召集儒生们问计,所有的儒生都说这是反叛行为,应当发兵征讨。听惯了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言的秦二世顿时勃然大怒。只有叔孙通急中生智,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天下太平,您秦二世又英明神武,怎么会有人反叛呢?那些闹事的只不过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不足为虑。秦二世转怒为喜,奖赏丝绸二十匹及新衣一套,而对那些说是反叛的儒生们则统统关押下监。事后叔孙通面对儒生们的责问,只为自己辩护了一句话:不如此,几不脱虎口矣!为此,叔孙通竟背上了一个“阿二世”(即阿谀奉承秦二世)的骂名。

楚汉相争正酣之时,叔孙通一身儒装模样去投奔刘邦。刘邦出身行武,素来重武轻文,甚至憎恶儒生。叔孙通见过刘邦后,随即着楚衣短服,因此迅速赢得了刘邦的亲近。此时的叔孙通不向刘邦推荐追随了自己多年的弟子,而只是推荐一些绿林好汉、行侠壮士。弟子们不免有些牢骚,他却平静地解释: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意思是说现在刘邦正与项羽全力争夺天下,他急需那些能够出生入死、斩将擎旗的壮士,你们能够为他冒矢石、入白刃带兵打仗吗?既不能,就安心地等待时机好了,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刘邦夺得天下后大宴群臣,那些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大老粗们饮酒争功,喝醉了就撒酒疯,大呼小叫,甚至拔剑乱砍柱子,刘邦心里很是不快,一时也无可奈何。叔孙通抓住时机,及时向刘邦建议建立朝仪典章,即朝庭上的礼仪制度,以规范大臣们的言行,树立皇帝的权威。这一建议是提到了刘邦心坎上,岂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叔孙通与召集来的三十多位鲁地儒生,经过近一个多月的斟酌、讨论、修改和演练,最后将朝仪制度拟定就绪。刘邦看后认为可行,就利用长乐宫建成、诸侯百官前来朝贺之时,正式颁布实施了朝仪制度。果然,朝廷之上从此再也没有喧哗争斗的失礼行为,代之的是秩序井然、气氛肃穆,极大地彰显出了皇帝的威严。刘邦龙颜大悦,大发感叹:吾今日乃知为皇帝之贵也。并立即提升叔孙通为九卿之一的“奉常”(祭祀部长),赏黄金五百,对他的弟子也一一提拔为官,从而实现了叔孙通对弟子们“我不忘矣”的诺言。叔孙通制订的朝仪制度也如同秦始皇创造的“皇帝”一词一样,随着封建社会的存在而流传了千年,确立了他为汉朝儒宗的地位。

作为一位儒者或者说一介书生,叔孙通不墨守成规,知晓进退,与时变化,迅速适应环境以达到自己的目标要求,可以算得上是绝顶聪明了。为了适应现实的需要,他没有硬性坚持自己的儒生形象,而是机智变通,暂时改变自己的角色。为了寻求脱身之计,他当面说秦二世的好话;为了得到刘邦的信任,他穿楚衣迎合;战争频繁,自己的学问和弟子暂时难以发挥作用,就向刘邦推荐合适的军人。但是,叔孙通并没有抛弃自己的儒者本色,并没有抛弃自己的信念追求,当他发现刘邦有整治朝庭秩序的需求时,便及时提出建议,奠定了汉朝的礼仪制度。他的做法堪称是曲线救国的典范。

在现实面前,硬碰硬顶、不懂得变通是注定要失败的。叔孙通如果在秦二世面前坚持真话,恐怕当时就被下狱而性命堪忧;如果在投奔刘邦后坚持自己的儒生形象,恐怕不是被赶走就会被闲置一边;如果在楚汉之争胜负未卜时就提出要制定朝仪制度,那肯定是要碰上一鼻子灰的。而一旦时机成熟,马上还原自己的儒生本色,提出儒者建议,叔孙通凭着自己的智慧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或许叔孙通有点圆滑,但从最终达到目的这一点来看,也可谓不失坚韧。


读书笔记二题——林立升

泪浸的心

夏目漱石的《心》,值得我们:细读,掩卷,细细回味,再细读,再掩卷,再细细回味……

这部小说《心》,是日本文学大家夏目漱石(1867-1916)的后期作品。夏目漱石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如同鲁迅先生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其头像被印在日本千元纸钞的正面。据说,夏目漱石先生的成名作是《我是猫》,代表作是《哥儿》和这部小说,正如这部小说的译者林少华所说:“说得极端一点,假如没有《哥儿》和《心》,漱石能否‘活’到今天还真是个疑问”

这部小说分为三部分:上,先生与我;中,双亲与我;下,先生与遗书。先生与我,主要讲的是“我”与先生的相识,交往,对先生很多行为不解:对世事和世人包括友人、自己和妻子的冷漠,无所事事而又生活充裕;每月一次去杂司谷墓地祭拜友人;劝“我”注意家父死后财产的分割等等。双亲与我,讲的是:“我”毕业回到家乡父母身边,父亲的病依旧并渐渐加重,父母担心“我”毕业后的工作着落,兄和妹来看望父亲时的冷漠等等。

先生与遗书,是先生给“我”的一封遗书的内容,用先生自己的口吻进行讲述,解开了小说开头第一部分的悬念,讲了先生在东京帝国大学求学时父亲病死,叔父骗取了父亲留给先生的大部分遗产,从此对人产生不信任。在大学学习时想脱离嘈杂的宿舍,在附近租房,女房东无丈夫,仅有一很有气质的美丽的女儿。不久先生对房主的女儿产生爱意。后来有个人插进了二者之间,此人为先生大学里要好的朋友K。K因与生父和养父均发生矛盾而被断绝了经济来源,先生便要K搬来跟他一起住。久了,K也深深恋上房主女儿,而K和先生均无向她表白,但K几乎向先生坦露一切。他几次与房主女儿在一起被先生看到,这时先生嫉妒并有爱情的危机感,于是想方设法追求房主女儿。后来先生施了一计,提前向房主要求订婚,结果房主答应把女儿嫁与他,她女儿也愿意。K从房主口中得知其女儿将嫁与先生,便自杀身亡。后来先生与房主女儿结婚了,但一直很内疚,骨子里有深深的罪恶感,孤苦而又不敢向妻子诉说其“罪过”及过程。先生与妻子表面看起来很幸福恩爱,但先生内心是一片寒冷的沙漠,孤苦无助,最后自杀身亡,留下遗书予“我”。

有人说这部小说凸现了日本近代知识分子矛盾、怅惘、无助、无奈的精神世界。但笔者觉得作者写这部小说想反映的更广,是普遍的人性问题,是亲情、友情、爱情、社会和人性之罪恶等等纠缠在一起的情况下,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是灵魂深处无奈的呻吟。先生年轻的时候就丧失父母,还没进入社会就已被人性之恶所害:其叔父为了占有先生父母的遗产,想方设法,甚至要先生与其女儿订婚,这给年青未入世的先生纯洁的心灵烙下深深的黑色印记,先生对人性之恶有了深刻的体验,先生不敢相信人。后来先生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又“出卖”了朋友K(用“出卖”这个词不是很准确),先生看到了自己的罪恶,又不敢相信自己。先生怀着深深的罪恶感活着,而每天又对着他的罪恶之源(妻子),于是先生对自己的罪恶之忆不可挥去,反而愈深,且无法向人倾诉其罪恶之感,因此先生对人世和世人以及自己都很冷漠冰凉,在与“我”交往的过程中,“我”也感觉到这一点。不过后来先生还是信任了“我”这个年轻人(也许是因为先生在像“我”一样大时也是很纯朴,认为“我”还未受人性之恶的侵袭),把自己的一切都敞开让“我”知道,但要“我”答应不让其妻子知道。先生至死都不告诉妻子他的罪过,甚至都不想让妻子知道他死亡,这不是因为不爱妻子,是因为爱得太深,怕告诉了,妻子会对他产生鄙视并离开他,从而自己在妻子心中的形象也黑暗起来;或者怕因为先生这罪恶之刀把他与妻子的爱情切断并越裂越开。先生是个洁癖之人,不单是物质上的洁癖,更是精神上的洁癖。他不允许自己精神上有污点,更不允许妻子知道他自己精神上曾有过污点。笔者认为,先生是个追求精神至洁的圣徒(虽然先生不信教,至少文章没提到先生信教),“出淤泥而不染”。笔者认为:先生这种精神追求是他自杀的必然原因。

K死后,先生每月一次都到他坟墓上给他上香,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先生要深刻牢记自己的罪恶,用一种类似于宗教的仪式祈求K的恕罪,但不料久了罪恶感更加挥之不去,而且愈来愈深。先生在世,除了抱着罪恶感活着,别无他求,于是先生已经对生活和人生产生了绝望。这种绝望是无法消除,无法弥补的,是先生自己的精神法官给他判的刑,这是一种没有将功赎罪的无期徒刑。与其忍着这种绝望的“无期徒刑”,不如一死了之,于是先生选择了死亡来逃避这种“刑罚”。笔者敬佩先生对自己精神追求的苛刻要求和处罚,但是笔者不大赞同先生的做法。其实假如人死后有灵魂,K的亡灵也会原谅先生的,先生可以选择积极活着的生活态度,用自己的行动和思想挽救人性之恶,使其步向光明的善,当然这需要一种苦行僧般的艰难攀爬和付出。

这部小说,除了内容深深地感染笔者之外,其形式结构也吸引着笔者。它处处设悬念,但又设得自然,这是文学高手才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从“我”遇到先生后对先生的好奇开始,对先生待人处世的冷漠及对妻子的冷而又充满爱的关心,每月至少去一次杂司谷墓地等等都设置悬念,又自然地放置。最后通过先生的遗书一点点揭开谜底。在设悬和解悬的中间,插入了“我”毕业后回家与双亲和兄弟姐妹等相处的情况,这既是一种舒缓,让读者稍微放松,也是对人性的善恶增添切身的经历(当然是小说中“我”的经历),让人更加切实地体验到这普通人性中的冷暖。文章用了两次第一人称叙述,开头两部分是“我”,最后一部分(也即先生与遗书这一部分)是先生自叙,这种自白的方式更能带着读者进入,但要处理好不同的“我”的叙述也不容易。但文章均没有给“我”和先生命名,这可能受了法国的新小说主义影响。

掩上卷,好好思索,《心》里面还有很多值得我们思考的新内容,限于篇幅,只能谈了这些粗解。不过笔者还是忍不住写下:

《心》,用一种快慢快的语言节奏弹出溢满愁与挣扎的脆弱的心之曲,亦是杯浓苦咖啡,让人愈饮精神愈清醒。《心》,引领人类向着光明的善徒步前行,即使那巅峰高而险,有了它,我们前面就有了火把,有了光明和前进的力量。

写愁的天才

——赏阿波利奈尔的《鲤鱼》

先看他的这首诗,这首诗是徐知免翻译的。

鲤鱼

在你的水池,你的池塘,

鲤鱼,你生活得多么久长!

是不是死亡忘记了你

多愁的鱼类

这短短的四行诗足见阿波利奈尔是一位写愁的天才。本人觉得这首诗是以鱼喻己喻人。至于为什么是鲤鱼而不是其他鱼,笔者便无从考证了,也许鲤鱼在鱼类中寿命算很长吧。开头一句交待了鲤鱼的生活地点和环境,没什么特别之处。接下来一句感叹的诗:“鲤鱼,你生活得多么久长!”为什么感叹呢?这是赞扬、羡慕,还是埋怨,还是佩服它生活得久长呢?生活得久长不好吗?生活得久长不是大多数人(用鱼喻人)追求的目标吗?人的很多努力,包括对科技的追求,对身体的锻炼,对生活质量的要求等等其实都是为了能够长寿,能够活得更好。开篇这两句就给人疑问,给人突兀的感觉,急盼着看下一行诗。

“是不是死亡忘记了你”紧接上句诗,为什么活得久长呢?当然应该是死亡忘记了你,但这里用一个提问的句式,说明除了死亡忘记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原因,使得“你生活得多么久长”。或者死亡没有忘记你,而是你在跟死亡斗争中艰难的生存着,才得以生活长久。若从这种角度看,说明“鲤鱼”很坚强,很乐观。但是诗行还没停住,带着疑问接着看。“多愁的鱼类”,一个愁字把整首诗点亮了。愁,是因为为了对抗死亡而不停斗争,感到生活的艰难而愁吗?还是因为自己对生活已厌倦了,厌倦如此久长的生活而埋怨死亡忘了你,让你不能快点死亡呢?但这二者都是可悲的。还有一个多字,“多愁”,愁很多,愁到想到:死亡是否“忘记了你”,让你继续愁下去。生活得越久,愁就越长,所以便想到结束生活的方法——死亡,便会有如此的疑问:是不是死亡忘记了你?

本人觉得这是写愁的一种至高境界。用感觉(或者欲望)写感觉,把感觉进行对比,对比愁,更渴望死亡,用渴望死亡来写愁,说明真的是愁到了极点。这不像中国古诗词中的“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载不动许多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等等用形象来比喻和描述愁。我们也经常说度日如年,这也是愁的一种,但这种愁对未来还怀着希望,只是想让难过的日子快点过去而已。而不至于愁到绝望,想到死亡,那是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愁了。这是愁的极端。

那么是什么让阿波利奈尔愁到极端呢?请看一下作者的出生和经历。

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 1880-1918),法国诗人。母亲是波兰贵族。阿波利奈尔是他母亲和一个意大利军官(一说是主教)的私生子。在户籍上,他姓母姓德·科斯特罗维茨基。阿波利奈尔从小在法国上学。1895年到巴黎,当过银行小职员、书店小伙计、记者,并曾给有钱人家照看小孩(家庭教师)。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阿波利奈尔从军,入法国籍。1916年在前线受重伤,转移到后方医疗。1918年和一位法国女子结婚,婚后不久因病逝世。

阿波利奈尔的作品相当庞杂,最重要的是诗歌。诗集有《动物小唱》(又名《奥菲的随从》)(1911)、《醇酒集》(1913)、《被杀害的诗人》(1916)、《美好的文字》(1918)等。在代表作《醇酒集》中,诗人力求从传统诗律中得到解放,重视诗歌内在的节奏与旋律,从而开辟了现代诗结构革新的方向。《醇酒集》由于采用了新的节奏,和谐地表现了纯朴、自然、清新、亲切的意境,使这部诗集成为法国抒情诗发展历程上新的标志。阿波利奈尔的立体诗。

而这首诗是选自《动物小唱》(也有翻译成《动物诗集》),这部诗集发表于1911年。查到一些资料,说阿波利奈尔是个多情的人,当家庭教师时便喜欢并追求英国保姆安妮,而在1907年与1913年这六年间,与玛丽·洛朗桑保持着情人的关系,玛丽·洛朗桑是改变了艺术流向的“野兽派”和“立体派”中的一员。

也许这首诗是因为情而愁,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份问题而愁(私生子),但都只是猜测。

不过这首诗真的写的很绝妙,短短的四行便把愁写得那么入骨。


■ 诗 歌

夜色正浓(组诗)——张凡修

初 晴

从俯视中

掂量出灰尘、霾渍,这些稍有

重量的附着物,粘在表面

掂量出这一切

存在的强光,她纠结于真实的

刺眼。最终指向了

那把菜刀。切过土豆的菜刀

刃面上有残留的白浆

抹布只重复一次

无意隐瞒,一场雪的背后

窄轨上的小火车很忙碌,爬山、下山

那个扛铁锹出门的人

曾许她地暖和红酒,却常常

空手而回

水 面

所幸它迎接你的是俯首

而当你混沌时

一个人,只有站在桥上,才能感受出狭长苇塘

如钩。它纠葛于

你内心的水草,也只有在纠葛于灌木丛的

水草中,你才会像蒲棒悄然

赢得芦苇孤立时的搭档

用不了多久

水面会查验你的真身

但有时,你未必知道

一个在高处鸟瞰水底成群的鱼儿的人

昨夜撒开欢

今早,便三三两两的了

屈 从

明日就要远行。正是万物复苏时

一场丰沛的夜雨

被涂抹一层蜂蜜,形成薄薄的膜

雨水保鲜

在幽孤的三月,一个四爪着地的

拉杆箱,隐没在

闪烁的雨水里。你可能料到

膜有时会脱落

而我要屈从于不可能的腐朽

定 义

接下来,我努力挤出体内的

墙、闹钟、纯玻璃

这么快,我就排斥了我的归途

整整一路,我不说话,低头排斥

这无来由的

墙、闹钟、纯玻璃

只是一些清晰的影像

远远不是

光芒、时间藏于墙的秘密

每个人一生来来去去

会像定好的闹钟

一样,肯定会准点儿回来

闹钟凹进墙里

它只定义

纯玻璃的定义

仿 佛

去的方向不明确

但比起从轴心开始的周长

抵达的边缘更理智

“即使这么晚了它仍然发生”

它存在

伸缩具有无限性

也许不明确更好。某个隐秘的抽屉

被关上。仿佛某种停顿已提前

将它关上

温 度

烘炉生起火,炉里的铁渐渐变热

而你,丢失了温度

蝈蝈的肚子,装走了才发生的事儿

铁匠炉无人打铁

你否认你的存在

而锤子,这一大两小

三尾孤独的鱼

坠入黝黑的污泥。你不因温度而深陷自己

泥里的铁渐渐变热

你多么富有韧性

那炉令人发呆的火

已经蒙上厚厚的青纱帐

穿梭行走的钓者,已先行一步

黄昏盛大

居西厢房的人,极少看见落日

多数情况下,昏黄会把东厢房的窗棂

蹭下一块皮

留下的疤并不因黄昏盛大而不再发炎

也曾经流脓。黯淡的少年

——“从后门离开”

夜色正浓

枝条高过屋顶,风一刮

抽打瓦片。我深知在抽打瓦片的夜色之中

有属于我的

我的枝条硬朗,瓦片坚韧

作为从中保持阐释的空间

我和它们属性相同

所谓属性,就是枝条抽打正浓

交织、扭曲,拧成绳。不同类别的

绳。一条条系着风

绳在风中断茬了

不再抽打瓦片,扔下无数个线头

而梢头夜色正浓

除了在这屋顶之上庞然踩过却

从不出声的夜行者还有

我们一次次抽打却

永无法身临其境的夜色正浓

三 月

小和尚整夜敲打

铁皮罐。颠漏的小方块香菇

韧爽、粘稠、脆

更多黑色的事物,在河套,现出它们的

一簸、一颤

被敲打。黎明慢慢灭了

续捻的布捻要等岸柳涂抹大片香菇酱时

才能浸蘸

半掩在罐内的残存油腻,

为无数受孕的石头

点灯。母体透凉

呕、喜酸、厌油腻

当敲打放慢了

速度。一个戴棉耳套的人从容地归拢

空罐整齐码放,一律

底向上,口朝下

转 身

放不下

我积攒一年的人间雨水

现在也一样

是削山药皮的手势,让我

放不下。即便削过皮的山药

渗出许多黏渍

滑腻。无形的风向和有形的挥洒

却是粗糙的

殷实、清幽,表面看是相互的

在雨水内部

多少人间事,消磨于形影不离

五味杂陈的耗损里

悲欣、翻寻、拆洗

当周围的一切渐渐黯淡下去

当雨水成为唯一

你是经验丰富的

你必须将雨水托付他人

继而转


诗四首——孙文胜

在父母身边

父母和我围坐饭桌

弟妹们已经走空

我也是从远方回来

只有几头猪几只鸡

跟父母说话

走不了的是父母

像门口的棕树

双脚伸入故土

撑起我们回去疗伤的家

父亲喜欢喝酒

这是他一生的嗜好

力气从酒里来

力气又变为汗水

老实巴交的农民

多少人的饭碗

盛过他的心血

酒使父亲的眼睛热烈起来

酒气里依然飘散几副

我们做人的土药方

母亲一向很少说话

没有发现动筷子

从桌边悄悄退出

她很晚才入睡

又最早醒来

缝补我们童年的灵巧的手

如今颤抖着表达母爱

当我们离去

母亲忘不了问路上的费用

这位连我们都记不起名字的劳动妇女

早已在山道上爬干了泪水

不会有更多的年头

等待我们回去陪伴父母

他们将消失

大地上的泥块

分不清哪块

是养育我们的恩情

就是那种情

就是那种情

那种叫魂一样揪心的情

我可以走遍哈尼山乡

人们不一定认识我

但都会把心敞开

这里是我的家

他们是我的亲人

就是那种情

那种石头一样坚硬的情

在黑暗中赶路

凄风苦雨 形影孤单

我也会感到一股力量

冥冥之中援助着我

就是那种情

那种泉眼一样明亮的情

在冷冷的都市

我也会深怀自尊

有一双手

当作兄弟握住我

就是那种情

那种大地一样宽广的情

别人伤害我

我也会坦然面对

如果不幸倒下去

我将挺直腰杆爬起来

就是那种情

那种埋在土里不会腐烂的情

母族的血液与生俱来

人世怎样改变

作为哈尼人

我深深地热爱生活

晒太阳的老奶奶

老奶奶在家门口

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鸡在旁边作伴

她的眼睛看不见阳光

晒热了骨头和血液

就会想起蓝天白云

想起鸟语花香

想起很多很多美丽的往事

一切都无限遥远

一动不动的老奶奶

时间被阳光晒黄

这棵叶子落光的老树

只是根还连着泥土

望望这边 瞧瞧那边

只看见黑暗

耳朵关上了门

想听不想听的声音

打搅不了她

晒着晒着太阳

她睡着了

会是什么时刻

这样睡着后

醒不过来

另一个老人

顶替她

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今 夜

今夜明月照亮大地

今夜我走在田野

周围是村庄

泥土的兄弟姐妹

在凉爽的屋子

围坐稻子包谷

走进哪个家门

会有一份我的喜悦

我亲爱的人们

不要你们告诉

我和我的诗歌

缺少的就是泥土的奶水

温柔的秋天

像被窝里的婴儿

静静的睡熟了

牛躺在稻草上反刍月光

厩里的马伸出头打响鼻

在大地宽广的胸怀

处处回荡青蛙和虫子

这些朴素的民间歌手

声情并茂的音乐

是哪只猫头鹰

躲在树林深处

咕咕倾诉什么心事

今夜没有遥远的幸福

今夜只有身边的美丽

今夜我不想念爱情

今夜我只想变成月光

融入田野


走向四月扬花的稻田(外一首)——韦汉权

我今天才想到要对稻田说,

我正在一边手里攥着谷物

一边,口里念着咒语。接着打开

那么大的天空,

蜿蜒的山脉,一览无余的田塍

草场也随着嫩绿。

太阳和山间隐约的佛光

让我们身为农人,

并让我们面对削瘦

痀瘘和死亡。

山依然从水边升起

自那以后,

他决意要把犁托交到我手上

牛和它的草甸轻张,

比任何一枝禾秸高凸

我在矮处,

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向那一片四月扬花的

五亩稻田的尽头,

他的坟头

如果爱过一次就足够

不要总是认为,一次来过就永远来过

就像溪水有了河床

根须有了土壤

一个村庄,就是一部典籍,先抑后扬

我认为,就算习惯了飘泊,也可以再等些时日

哪怕水坝长出了青苔

溪河出现了分汊

也总是会有一些夏天,

来去匆匆,一如你终于来临的秋天

伴随着的风霜雨雪或雷鸣闪电

这经年的话题已不再新鲜

可是夜幕还是如期降临,

甚至你来不及烧掉旧日的信笺

来不及回忆,或者哭泣

秒杀身体里仅存的温柔记忆。

我常常站在村东

将双肩背包从里层翻出

把词语的排序和韵脚打乱,

然后鹤飞空中

接着就有人建议,一定要连同昔日藏匿的诺语

包括树木和土壤。爱过一次就足够的念想

通通埋葬在故乡的

郁郁葱葱的山坡上,红花绿叶的草芥下

黄土里,我们的坟茔


我的内心随风飘荡——曾庆锋

倦鸟已归巢

我顶着春日余晖

钻入起伏的山峦

走在乡村路上

往昔辉煌正在破土而出

这诉说历史的山野

愁肠百结的小径上

每一片瓦片

每一片青苔

每一片绿叶

翻动着脑海里

每一段时光

照亮出一个草木鲜盛之地

我两手空空

搬不动草叶上的一粒沙

我头脑生锈

忆不起黄花摇曳的蝶恋

我的到来是多么不合时宜

一个异乡人内心的贫穷与枯竭

像这遍野的杂草

随风四处飘荡


初见紫藤(外二首)——洪燕

一个叫宗璞的女子

恩赐了我紫藤萝瀑布

我无数次地解读

那花河早已流进我的心底

原来她在寻常人家里

抬头相视间

艳羡 微笑

身披紫色花裙

默契 赴约

簇拥成童话下的花影

阳光缝隙里

妈妈为我梳起两根小辫子

花雨落满了她的黑发

时光隧道里

我把臭脚丫伸进妈妈怀里

她为我挠痒痒

欢乐撞上了花架

淡淡的紫色

倾泻满季

尽是花香

任凭蜂来蝶抱

依旧相知相守

每个女孩梦里都有一树紫藤

或是千寻百找

或是不期而遇

依恋·木棉

绿水 灰墙 红棉

没有油纸伞

没有自行车

那些许的过往

正是枝头上怒放的木棉花

灿烂燃烧

却遥不可及

一排排木棉

依旧在那开始的地方

站成了英俊少年的模样

少女驻足

明眸含笑

粉红色的衣裙

惹怜了三月多情的古城

清风唤醒了雾霾

柳絮卷走了思念

我捻起一朵红棉

一转身

走进人生另一个季节

长 大

早晨的微岚午后的光和夜晚的皎白

清绿的凉风橙红的暖阳和金黄的明月

孩子的吵少年的乱青春的拽以及长大的一天

如歌的懵懂如梦的憧憬和如诗的远方

暴雨冲走的尘土晃动的草以及路灯拉长的影子

一团的白花一树的繁华和一年一季的来往

混沌的初醒天空的高和湘子桥上的鉎牛

遥遥望着的白云和悠悠不尽的韩江之水


2018年第二期(总第44期)

顾 问:潘金标

主 编:蔡少文

副 主 编:陈瑜瑜

校 对:沈 重

刊命题字:中国美术家协会原副主席 林墉

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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