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傳》何以重要?

《李鴻章傳》何以重要?

2016年夏天攝於合肥李鴻章故居

瞭解李鴻章,作品是汗牛充棟,但讀一讀梁啟超先生的這本《李鴻章傳》,卻是十分必要。這本書與《朱元璋傳》(吳晗)、《張居正大傳》(朱東潤),以及《蘇東坡傳》(林語堂)並列,被譽為“20世紀四大傳記”。這四部作品都是大家寫大人物的大作品。讀人物傳記,首選傳記作者,否則很容易杯具了。你懂的!

“小梁”為“老李”鳴冤抱不平?

作為晚清四大重臣之一,李鴻章可能是遭受誤解和罵名最多的,絕對是清一代、乃至是史上最大的“背鍋俠”。單單《馬關條約》就將李中堂狠狠地刻在了所謂的歷史恥辱柱上。但他老人家,剿太平、滅捻軍、興洋務,主持創建中國第一條鐵路、第一座鋼鐵廠、第一座機器製造廠、第一所近代化軍校、第一支近代化海軍艦隊……這些都離不開李鴻章的身影。為大清朝殫精竭慮40年,並開啟了中國近代化的浪潮,怎能在恥辱柱上待著?

今時今日,歷史雖然在重新審視、評價李鴻章,但遠遠沒有形成梁啟超對李評價所能達到的共識程度。

1901年11月,兩宮尚未返京,李鴻章已含著屈辱病逝,雖然慈禧“遽聞溘逝,震悼良深”。但在隨後的一年,政商各界、公眾層面對李鴻章扣以的都是“賣國賊”、“漢奸”的帽子,世人對李的怨恨可謂怒氣滔滔。

在這一年時間,29歲的“小梁”同志目睹了這一切,我猜想,這位當時已名聲在外的青年才俊,確實看不下去了,而他又比大多數人看問題要深入的多。在那個年代,明白人太少了。

所謂英雄惜英雄,在李鴻章逝世之後的1902年11月,梁啟超洋洋灑灑,鑄就了這本“仿西人之體,載述論斷李鴻章一生行事”的傳記,我們今天才能更公允地“知其為人”。

梁同學那時候雖然因戊戌變法蜚聲各界,總體也還只是個激揚文字的小年輕,但他的筆法已經十分老辣,不偏不倚,還真不是“小梁”為“老李”鳴冤抱不平的洗地之作。

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

“小梁”同志開篇即言,“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一句“吾悲李鴻章之遇”,道盡了“小梁”對“老李”的無限惋惜。正如梁啟超自語道:

合肥有知,必當微笑於地下曰:孺子知我。

在非民主體制之下,凡歷史重臣,並做出豐功偉績者,必有一位知己式leader支撐。商鞅之於秦孝公,二者引為“松柏與青山”。諸葛亮之於劉備,王安石之於宋神宗,郭子儀之於唐代宗,即使如俾斯麥者,威廉一世對其雖無同志般革命情誼,但也絕非“無論何人之言皆聽之,居樞要侍近習者,常假威福,挾持大局。”

甲午戰後,李鴻章遊歷歐洲,問道俾斯麥,如何在滿朝文武與自己意見不一致的情況下“欲行厥志”,俾斯麥回答,“首在得君,得君既專,何事不可為?”李鴻章聽到這句話後,肯定是五味雜陳。

俾斯麥不忘補刀:

苟為大臣,以至誠憂國,度未有不能格君心者,惟與婦人女子共事,則無如何矣。

聽到這裡,李,默然了。

這個時候,我特別想說,老李頭啊,早知今日,還不如早早回鄉間含飴弄孫、曬曬太陽。1855年,32歲的李鴻章,當時還是籍籍無名的小夥子,眼看著太平軍肆虐,我們從他的一篇私人日記當中,可以管窺那時候他已經是一位富有理想和激情的好青年。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一輩子戎馬天涯,可是當我想起軍隊對人才的渴求,儘管我會寫詞作賦,更沒有打算將文人的豪情壯志淹沒於心,但現在戰爭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那麼即使我滿腹經綸,誰又會在乎呢?”

這段還是“小李”年齡的日記,其實寫的邏輯混亂,顯然是在筆記本上的隨意記錄。如果小李不那麼憂國憂民,就一心沉浸在文學的世界,說不定咱徽派又多了一位大文豪。

李鴻章一生愛寫日記,1911年,美國人威廉·弗朗西斯·曼尼克思(我們應該記住這個老美的名字,沒有他,就沒有了李鴻章的日記史料。)從李鴻章後人處拿到了非完全版本日記,字數就超過了160多萬字。100年過去了,這160多萬字,估計絕大部分又已經永遠地消失了。曼尼克思曾擇其精華17萬字,寫就《謀略高手李鴻章》。

想原汁原味的走進李鴻章的內心世界,這本書當是最佳文本。

東方俾斯麥嗎?

在梁啟超心中,李鴻章乃是忠臣、儒臣、兵家、政治家和外交家。而同時具備這五重身份者,歷史上也就諸葛亮一人。其實,就創業之艱、功績之大,李鴻章都“過於諸葛”,但是他所得到的榮譽卻遠遠不及諸葛亮百分之一。

梁啟超還將其與張之洞作比較:

李鴻章實踐之人也,張之洞浮華之人也。李鴻章最不好名,張之洞最好名,不好名故肯任勞任怨,好名故常趨巧利。

李張CP,無論歷史上,還是現今世界,無論是在政商各界,還是職場人生,細心一琢磨,李張CP真是無處不在,想想我們身邊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李鴻章,這樣的張之洞?

李鴻章被稱之為“東方俾斯麥”,他或許還有些羨慕這位德意志的鐵血宰相。但梁啟超認為“東方俾斯麥”雖然並非阿諛之詞,但卻已是虛妄之言。“李鴻章何足以望俾斯麥”。此譽乃是對二人的“重誣”。確實,他們雖然機緣巧合,同生於一個時代,一東一西,權傾天下,大展理想抱負,但各自所面對的時局和環境天壤之別,各自的功績亦不在同一層面。“小梁”同志甚至設想,俾斯麥和李鴻章“易地已居,”但是“其成敗之數亦若是已耳”。

“小梁”同志總結道:

鴻章以中上之才,遇無上之機,因得功成名就。然不幸智短識少,未得增進國家之實力,使與列強相爭衡實美中不足也。然慘淡經營,垂三十年之久,及其終也兩宮遠逃在外,京畿尚為人有,追心自問,能不傷悲?終以才智所限,環境所迫,東方之俾斯麥,固當如是也。

老曹同志幾千年前也說過:

神龜雖壽,終有竟時。螣蛇乘霧, 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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