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后来,新皇子登基,老姑娘做了皇后!

杨家的院门口是锁着的。

不锁不成。

杨家姑娘是个傻子,整日里呆呆的,杨氏怕女儿跑出去,跌死在哪道沟里,于是每日出门,哪怕只是一会儿,也要将门锁得死死的。

这会儿开了门,迈进院子里,便见一个年过十九,却仍旧生得如十五六岁少女一般的姑娘,乖乖坐在小板凳上。

这姑娘没人梳头,披散着头发。

但她与那些村姑不同。正是因为她傻,所以她平日里都不折腾,往一个地方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起床时头发什么模样,后来便依旧什么模样,半点也不显邋遢凌乱,反倒说不出的乖巧静美。

杨氏先拿药煎了,服侍着自家男人起身喝了药。

又去做了吃食,端给小儿子吃了。

之后她才端着一碗糊糊来到了杨幺儿的面前。

杨氏放下糊糊,捧住杨幺儿的脸,理了理她脸颊两旁的发丝。

杨幺儿恍惚回过神,盯住的杨氏的脸,她粲然一笑,喊了声:“娘。”

声音又娇又软,直往人心里戳。

那笑也好看得紧,那仿佛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眉眼,乍然灵动了起来,瞧着哪里还像是个傻子?倒像是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仙女。

杨氏捧着她的脸,都不由微微出神。

但那笑也只有那么一瞬。

等笑收起来之后,杨幺儿便又是那个傻子了。

她呆呆地盯着杨氏,一副不知渴饥冷暖的模样。

杨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后来,新皇子登基,老姑娘做了皇后!

杨氏掐紧了指尖,她轻轻拂过杨幺儿的脸,哑声道:“幺儿想不想吃鸡鸭鱼肉呀?幺儿想不想穿绫罗绸缎呀?娘送你去过好日子……好不好?”

杨幺儿目光懵懂地盯着她,呆呆地问:“爹娘和弟弟也一起么?”

“不,只有幺儿去。幺儿先去,以后好了,再接爹娘和弟弟去。”

对于杨幺儿来说,这样一句话消化起来似乎都很困难。所以她脸上也没有旁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杨氏这才端起碗,给了杨幺儿,盯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吃光了。

随后杨氏便仔细为杨幺儿梳了梳头,还给她别了朵花。又将自己出嫁时那身好衣裳拣出来,给杨幺儿换上。又拣了块木炭,给杨幺儿描了描眉。这才牵着她,慢慢地走了出去。

……

李天吉在岷泽县待了已有一月有余。

他打着来此选婢妾的名头,实则是为挑选给当今冲喜的人选。

今岁惠帝驾崩,年十六的太子登基,登基后便染上了怪病,连朝都上不得。

朝中老臣心急不已,请钦天监占卜。

随后钦天监卜卦,曰南方岷泽县有一女子,若为新后,必使新帝绵延益寿,国运昌隆。

李天吉乃是淑妃的远房侄子。

如今太子登基,淑妃便一跃成了皇太后。

挑选冲喜女子的任务,皇太后便交给了他。

可这个活计,看着风光。

实则……实则要命得很!

如今新帝初登基,朝政把持在几位重臣和几位王爷手中。

多方势力拉锯,谁也不愿瞧见新帝当真病体转好,羽翼渐丰,待长成时,自然没了这些人继续把持权势的机会。

所以这选什么样的人来冲喜便成了重中之重。

乡野村妇为新后,必然成为笑柄。

可这还不够。

不仅得乡野村妇,这乡野村妇还得够埋汰!

得冲不了喜,还会丢新帝脸面的那种……

可是吧。

这种行径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若是弄个貌丑无盐、邋遢粗鲁的去,其他人未必如何,他李天吉必然要先被那些装模作样为皇上好的人给一口水喷死。

为着这个,李天吉已经半个月不曾睡好了。

他坐在厅中,喝着凉透了的茶,眉间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苍蝇。

这时,一个丫鬟奔进门来,屈身道:“老爷,今个儿还选吗?外头又送了个新的来。”

“昨天送来的瞧了吗?”李天吉皱着眉问。

“没呢。”

“那便一并带过来吧。”

“是。”

不多时,便见几个年轻姑娘畏手畏脚地被带进了门来。

不,倒也不都畏手畏脚。

至少有一个身量小的,坠在后头那个,她走起路大大方方。

待人在李天吉跟前站定,李天吉一眼便被最后那个小姑娘给吸引去了目光。

待瞧清对方长得如何模样时,李天吉轻吸了口气。

这穷乡僻壤的!

还有如此标致的姑娘!

不,不止是标致。

哪怕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披散没有形状,那眉毛也不知是谁画的,总归画得不大好……但却依旧掩不住她的模样。

琼鼻樱唇,黛眉桃腮。

实在俏丽若三春之桃。

李天吉脑子里轰轰作响,一瞬间甚至动了点把人留为己用的心思。

但他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他扫视过其他的姑娘,却遗憾地发现,这些姑娘里头,包括前些天他见过的那些姑娘里头,没有一个人及得上这小姑娘的相貌!

李天吉吐出一口气,招招手,示意对方到自己跟前来。

旁边的小厮躬身忙道:“她叫杨幺儿。”

李天吉听岔了,以为是叫“瑶儿”,心说名字也好。

他便露了个笑容,道:“瑶儿,过来。”

杨幺儿眨眨眼,没动。

这里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

陌生的地方,许许多多陌生的人……

这让她一时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李天吉见她呆呆不动,心底有些惊疑,他扭头问那小厮:“她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个聋子?”

那小厮笑了笑,道:“不是,她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傻子。心智不全,呆得很呢。”

“傻子?”李天吉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再望着杨幺儿那张脸,浓浓的遗憾涌上了心头。

杨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后来,新皇子登基,老姑娘做了皇后!

小厮又道:“不过方才她娘送她来的时候,就说她傻是傻,却乖顺得很,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和那些傻起来,便鼻涕口水混作一团的大不同。”

李天吉怀疑地将杨幺儿从头打量到了脚。

杨幺儿还乖乖站在那里没动。

的确乖顺得很。

再瞧她从头到脚都没有乡野村妇的粗鄙畏缩之气。

李天吉心底渐渐涌现了一丝喜意。

傻子?

傻子不是正好么?

足够漂亮,行事大方。

实际却是个小傻子。

这不正好全了京里头那些人的要求么?

李天吉终于一拍桌案,手边的茶盏都跟着一抖。

他道:“就她了,速速带她去洗漱打扮一番,换了干净衣裳。明日,不……今日!今日便动身送她进京!”

李天吉笑了笑,露出颇为新帝分忧的神色来,道:“皇上病体可耽误不得!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心系皇上龙体呢……”

不过半个时辰后。

杨幺儿便被换上了一身俏丽的粉裳,两三个丫鬟将她拥上了马车。

那马车从李家驶了出去。

守在墙角的杨氏,抬眼怔忡地盯着那马车远去,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头都磕得青紫了也不觉。

马车内。

杨幺儿拉了拉身上触手细腻的衣裳,她将头从帘子伸出去,往后瞧去,隐约瞧见了杨氏跪伏在地上的身影。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

一串眼泪滑落了下来,她脸上却没旁的表情。

两旁的丫鬟叫她吓了一跳,盯着她落泪的样子,暗暗抽气。

这村姑长得也着实太好看了些……

落起泪来,倒像是那仙子落泪直落下珍珠水晶似的,哭得又漂亮又戳人心。

紫酱色篷顶的马车缓缓驶进了京城,径直朝着永宁巷去了。

“可算是回来了。”丫鬟望着前方不远的李家大宅,狠狠松了口气。

“这姑娘果真是个傻的,一路上只顾吃喝睡觉,倒也省事。”另一个丫鬟笑出了声。

转眼马车到了李家大门外,丫鬟们朝外一瞧,便见老夫人带了几个媳妇,携着婆子丫头,在门前站定了。

几个丫鬟忙收起了打趣的心思。

她们险些忘了,这马车内的傻姑娘,可是要送进宫里去做娘娘的。

就连老夫人都摆出了这等恭迎的架势,她们这些打趣姑娘的玩笑话,若是叫主子听见了,扒掉一层皮那都是轻的。

马车轱辘咯吱咯吱地转着,最后在李家门外停住。

老夫人慈和地笑着走上前来,随即两个大丫鬟打起了车帷,将里头呆坐着的姑娘扶了出来。

杨幺儿抬起头,懵懂地打量着面前的宅邸。

那门真高呀。

两边蹲坐的石像也好大呀。

旁边围着的人也真多呀。

还不待她从懵懂中回过神来,老夫人便扶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笑着道:“真是个标致姑娘,一路上想必累了。先沐浴解个乏,再换身干净衣裳。”

杨幺儿不做声。

李老夫人见她荣辱不惊,莫说脸色了,就连目光都未有一丝变化,顿时更觉这小姑娘不可慢待。

李家几个媳妇,簇拥着杨幺儿往平日里贵客住的秋香院去了。

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她洗去了一身泥灰,又换上了崭新的衣裳,而后又为她仔细梳了头,梳成双环髻,又给她戴了钗环,描了眉,画了唇。

杨幺儿便坐在那里,任由他们摆弄。

“姑娘怎么没有耳眼?倒是没法子戴耳饰了。”丫鬟惊讶地说着。

一旁的婆子闻言便要去取针。

杨幺儿瞥见那针尖,想也不想就抬手捂住了头。

“成了,都下去吧。”李家的大媳妇当先推门进来,斥退了婆子丫鬟,然后她走到杨幺儿的身边,亲热地扶住杨幺儿的手臂,将她扶将起来,道:“姑娘饿不饿?不如先用些吃食?”

杨幺儿点了下头。

李家几个媳妇,便又陪着杨幺儿一并用了饭。

杨幺儿傻归傻,但自己吃喝是会的,只是动作比旁人要慢些。

她捏着筷子,慢吞吞地用着食物。

满屋子的主子、仆妇盯着她的模样,心下不由暗暗嘀咕,这倒不大像是从山野乡村里头出来的,难怪挑了这么个人。

“太太,老夫人那边差人来问了,问姑娘可吃好了,好了便即刻送进宫去罢,太后娘娘还等着见人呢。”丫鬟在门外行了礼,出声催道。

杨幺儿听见声音,便也歪着头朝那边瞧了瞧。

那丫鬟被瞧得脸颊一红,几乎不敢与杨幺儿对视,直觉得这位姑娘实在清丽逼人,让人看上一眼都不自觉屏息。

“那便收拾一番,送杨姑娘进宫罢。”

“是。”

杨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后来,新皇子登基,老姑娘做了皇后!

杨幺儿不知道皇宫是哪里,但她知道,这些人要送她去另一个地方了。

她瞧了瞧面前摆满的盘碟杯盏,忍住了舔唇的欲.望。

她还没吃饱呢。

她抿了下唇,到底还是乖乖跟着起身,往外走去。

之后便又是坐上了马车,马车摇啊摇,也不知摇了多久,一直摇到了那高高的宫墙外。

那墙,高得仰脖子瞧都费劲儿。

杨幺儿只抬头瞧了两眼,便不再瞧了。

丫鬟为她戴好帷帽,扶着她下了马车,之后便又将她转交给了皇太后宫中特来接人的宫女太监。

杨幺儿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往里走,倒也不计较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拨陌生面孔。

这于她来说,甚至还算得上是有趣的事。

她从前在院子里,一坐便是好久好久,见得最多的,便是从院墙东面飞到西面去的鸟儿,哪有见过这样多的人……

……

淑妃是惠帝在时,宫中位分最高的妃嫔,当时的太子早早便失了母亲,一直由惠帝亲自抚养。惠帝去后,新帝便在众臣谏言下,奉了淑妃为皇太后,赵妃为太妃,秦昭仪为太嫔。余下的妃嫔,便移居南沿别宫了。

如今皇太后、赵太妃与秦太嫔便居于东六宫永安宫中。

宫人们引着杨幺儿到了永安宫。

年老的嬷嬷冷着脸将她从头摸到了脚,而后又命人脱下她的鞋履,让她就着单薄的袜子迈入了殿中。

杨幺儿触地觉得凉得很,她本能地缩了缩脚,身后的嬷嬷却是推了她一把,冷声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进去?岂能让娘娘等你?”

杨幺儿也听不大懂她的话,只觉得进了这里,周围的人个个都变得凶恶了起来。

她心底是有那么一分怕的。

尤其仰头一望,这儿的门也高得很,有股令人觉得怕的气势,直直往头上压。

杨幺儿收起目光,顺从地进了殿内。

只见中间的座上坐了个年过四十,却打扮光华非常的妇人,杨幺儿一眼便瞧见她纤长的手指上,戴着尖尖的甲套。

尖得让人瞧一眼便觉得难受。

“一个村姑……嗤。”座上人冷笑了一声,似乎连拿正眼瞧杨幺儿都觉不屑。

旁边陪坐着的安阳侯夫人笑了笑,道:“臣妇瞧这位杨姑娘模样倒是标致,想来皇上定是会喜欢的。”

皇太后眼底闪过了一丝讥讽之色,她左手扶住杯盏,道:“自然会喜欢的。”

“行了,哀家也不必瞧了。送到养心殿去罢。”皇太后没什么耐心地挥了挥手。

一旁的嬷嬷躬身道:“娘娘,这还未举行大典呢,便将杨姑娘送到养心殿去,只怕多有不妥。”

皇太后眼底讥讽未消,她挥手道:“哀家也是为皇上考量,皇上仍在病中,早些将这杨姑娘送过去,兴许便立即就有了起色呢。”

嬷嬷欲言又止,但最后她还是将皇太后的话传达了下去,命人将这杨姑娘尽快送到皇上那儿去。

杨幺儿稀里糊涂地又被带了出去。

她心下还有些高兴。

可算是穿上鞋子了,不用再冻着了。

待杨幺儿走了,皇太后才道:“李家递了信儿,说这送来的是个傻子。平白放个傻子在跟前,碍眼也就罢了,坏了哀家这永安宫的风水,那便实在不美了。”

那安阳侯夫人露出惊讶之色:“是个傻子?”

“是啊。”皇太后嘴角微微一翘,却是吐出一句刻薄的话来:“一个傻子,一个病鬼。倒也天生一对了。”

安阳侯夫人听了这话,登时冷汗便下来了,低头不敢言语。

杨幺儿又被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儿的老嬷嬷脸色更要冷硬阴沉些,连话都不怎么说。她对杨幺儿道:“在门外头给皇上磕个头就是了。”

杨幺儿晓得磕头是什么,但却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人磕头呢?

她便杵在那里,没有动。

那老嬷嬷脸色一沉,冷声道:“来时李家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杨幺儿歪头瞧她。

老嬷嬷更觉怒火升腾,抬手便要掌掴杨幺儿。

此时门前挂着的帷帘叫人从内掀了起来,一个年轻的小公公迈步走出来,盯着那老嬷嬷,道:“闹什么呢?搅着皇上休息,莫是不想要脑袋了?”

那老嬷嬷这才收敛了些,弯腰躬身道:“赵公公,李大人已从岷泽县寻得人了,方才太后娘娘做主,便将姑娘送过来了。老奴正叫姑娘在外头给皇上磕头呢……”

那帷帘被掀开时,露了条缝儿。

杨幺儿好奇地往里瞧了瞧。黑黑的。

自是什么也没瞧见。

但却有股香飘了出来,好闻得紧。

里头一定是个好地方,杨幺儿心想。

外头老嬷嬷和赵公公说着话,里头跪地的宫人起身,将龙榻上的少年扶了起来。

其余宫人忙去多点了几盏灯,室内这才明亮堂皇起来。

那榻上人的面目也在烛光之下变得清晰了起来。

便见如墨挥就斜飞入鬓的眉,如点漆般狭长深沉的眼,还有淡而无色抿紧的薄唇。

那是一张俊美却又锐利的面庞。

烛光晃了晃。

这人的眸色又有了变化。

他眼底的阴鸷多了两分,面上的锐利倒是退了个干净,看上去仅仅只像是个苦于病体,因而性子阴沉,但实则却又软和无力的少年。

“外头是谁?”他问。

赵公公返身进来,在他跟前躬身,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那位……岷泽县的姑娘,送来了。”

杨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后来,新皇子登基,老姑娘做了皇后!

少年面上辨不出喜怒,他命人卷起帷帐,撤走屏风,而后歪头朝门外看去。他一偏转了头,那眼角似乎跟着泄出了点点光华,端的俊美勾人。

旁边的宫女暗自红了脸,不敢再看,于是便死死低下了头。

少年盯着那门瞧了瞧。

那门上挂着薄薄的帷帘。

光影之下,帷帘上便映出了少女的影子。

少女身形削瘦,独自立在那里。

只有道影子,少年也瞧不见别的,他只瞧得见她梳着双环髻,双环立在在她的头上,似乎伸手拽住轻轻一提,就能将她整个儿都提起来了。

像什么呢?

少年想起来七八岁时,父皇让人拎了只兔子到他面前来。

大大高高的兔子耳朵,直愣愣地立在脑袋上,说不出的呆。

“不用磕头了,让她回去吧。”少年说。

他的嗓音嘶哑冷淡,带着一股让人彻骨透心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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