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


回不去的故鄉


我很犯難有人問我關於青島的一切,因為這基本上就是問道於盲。我沒有生在那兒,也沒長在那兒。只是八年來,因為父母的關係,我需要回到這座美麗的海濱城市。

他們在青島的家的位置很好,可以看到海,還有方便的周邊環境。按照我青島表姐的說法,他們住的地方就是如今青島的金角。

我在這個城市沒有兒時的玩伴,沒有同學,沒有同事,也沒有過愛情,所以八年來,我對這個城市始終都是陌生的。

一次待得煩了,在Jack’D上約了個陌生人,只是為了去酒吧喝幾杯。那是九月的青島,微涼,包括我的心情。

我是山東人,生在這裡長在這裡、體格不太能體現“山東大漢”四個字的山東人。我之所以不願意準確提及我的故鄉,確實因為它是小城,可原因也許和你們想得不太一樣。

因為是小城,不是說說了你們不見得知道,而是怕萬一我講的經歷有人看了熟悉,其實很容易在那樣一個小城裡把我認出來。這對現在的我其實沒什麼,但對還在那座小城裡生活的親人們,不太公平。我不想因為我的性向而讓他們受到打擾。

回不去的故鄉


可如今即使回到故鄉,我也很陌生。

我生在這裡,考取大學之前,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有我從幼兒園到高中的所有小夥伴,還有很多親人,遺憾的是,還是沒有過愛情,或許曾有過一些似有還無的好奇與暗戀吧。

這種陌生,是因為物是人非。我從考取大學離開,已經22年,從最初寒暑假、逢年過節回來還想著和同學們聚會,到慢慢地,絕大多數人結婚生子,尤其是關係最好的那一批朋友,幾乎無一例外,都已不在故鄉。換言之,都是學習好的學生,通過考取“功名”幾乎全離開了這裡,然後,慢慢把這裡放在了身後。

曾經和gay友們討論,老了以後會在哪裡養老,也確確實實想過這個問題,故鄉從來沒有出現在即使再多的選項裡。近鄉情怯不僅僅是這四個字帶來的抽象感受,“結婚了嗎?”“有小孩了嗎?”“工作怎麼樣?”“高升了嗎?”“當官了嗎?”“發財了嗎?”這一類的問題綿延不絕,每次回家都像潮水一般湧來。能少回去一次就少回去一次,尤其是在親人漸漸老去或者也搬離了這裡以後,故鄉成了偶爾飄進思緒裡面的殘頁,確認,但又模糊。

在讀大學的時候離開故鄉,映襯在生命底色上的是中國的老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故鄉自此一別,從此漂泊於三千世界:看過太多風景,也經歷了很多的人。

開了眼界的人生,總還是有所不同:覺得飯店的飯菜好吃但囊中羞澀,無奈之下買了食譜,拿起鍋鏟,慢慢成長為一個有模有樣的“男煮夫”,一步一步,在上海這座燈紅酒綠的都市裡,什麼好吃,什麼好玩,定下心掰著手指頭數數看,不知不覺間進化成了吃喝玩樂的活地圖。

常常有那種隱於鬧市不起眼的酒肆飯家被偶然撞見,初遇便是欣喜,及後很願意帶著真正相熟的朋友常去,只有一個請求,切莫張揚,自己人獨享便是。至於其他人,願也有一天,可如我這般誤闖“桃花源”,結自己的機緣,修自己的造化。

吃過了那麼多確實好吃的東西,吃到不覺得廣州還會讓我惦念,吃到去香港不再把美食當做必做的選項,吃到即使去了成都,也不再心心念念那寬寬窄窄的巷子裡這傢俬菜那家老店,可還是會在回到故鄉的第一頓飯裡,就吃出最熨帖口舌腸胃的味道。

回不去的故鄉


口味,原來是最頑固的鄉愁。

八年之後,父母選擇回到故鄉常住。我對他們的選擇無原則地支持。很簡單,他們在哪兒,對於一個單身男性而言,家就在哪兒。躺在他們新房的地板上,百無聊賴地聽著音樂。他們發來一條微信:你自己出去吃飯吧,我們吃好睡個午覺再過來。

這曾是我最夢寐以求的——沒人管。

更年輕那會兒最怵頭的就是匆匆回來過個年,在外面和同學吃酒吃得太晚了,躡手躡腳地不開燈進家門,十次倒有九次一定會被黑暗裡傳來的一句斥責嚇得一哆嗦:才回來幾天,天天在外面野,有沒有想過父母!

聽著範宗沛《擺渡人之歌》,想想做Gay的一路經歷,我意識到,我終於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回不去故鄉的異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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