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評畫家黃永厚

時評畫家黃永厚

8月7日晚,著名畫家黃永厚仙逝世,引起《讀書》讀者圈和書畫界無數人士嘆息。人們介紹黃永厚時往往稱為書畫大家或書畫大師黃永玉的二弟,似乎有點蹭黃永玉的熱度一樣。其實,黃永厚自有光環,畫作極具個人特色,筆墨狂放不羈。他不從流俗,幾乎不辦畫展,不肯出書,還經常把重金求畫的人拒之門外,反而給無求於他的司機作畫。黃永厚是有點傻,他不會像少年男女給明星點贊一樣,去巴結附庸風雅的官員,不會抓住送上門的機會。他就是他,世間有此一號人足矣。在我看來,黃永厚最貼切的稱呼是時評畫家。

一代宗師劉海粟這樣評價黃永厚“文真、字古、畫奇”,同是畫壇一代宗師的朱屺瞻則認為“畫這種畫要讀好多書”,用畫筆來思考,關注心靈,關注當下,關注社會問題,是黃永厚畫作的美學特徵。黃永厚之所以追求這樣的美學特徵,是與他的人生經歷分不開的。他的人生經歷坎坷,他曾有過軍旅生涯,又在最底層生活過,對民間疾苦有深切的體驗。他的畫作有他的人生思考,不像其他畫家濃筆重彩粉飾太平,極具“高大上”,他的畫極為簡約,幾乎不多用一筆。黃永玉在為他寫的《晨鐘暮鼓八十年》中說:“他的畫風就是在幾十年精神和物質極度奇幻的壓力下形成的。無家國之痛,得不出這種畫風的答案。”應該說,保有古風也是黃永厚的美學追求。

時評畫家黃永厚

他不從流俗,幾乎不辦畫展,不肯出書。他傻的可愛,看似桀驁不馴,卻又可以把畫囫圇塞進某個信封,寄給熟悉的或是陌生的朋友。當下靠市場樹立自身價值的畫家比比皆是,黃永厚卻不為所動。他作畫,以及對待畫作的態度,與他的待人接物和生活態度,是一脈相承的。黃永厚從來不願意為人當工具,哪怕是一件金光閃閃的工具,這也是他喜歡在畫上題寫長跋的緣由。長跋,是黃永厚觀察現實,反思自己的過程,是不甘沉淪,拒絕媚俗的表現。現實中有無數的文人、藝術家都淪為工具了,成為某些官員的座上賓,他們已經不是純粹的文人了,被世俗薰染他們的作品已經失去了藝術之光,僅剩下所謂的政治光環了。

黃永厚,和他筆下的人物畫一樣,也獨具一格。他筆下的魏晉人物衣襟大敞,隨風飄揚,鬚髮鬅鬙,袒胸露腹,粗糲怪誕,一副冷眼傲視的冰霜模樣。據稱,瞭解黃永厚的人都說他畫的是自己。和他的畫簡約一樣,他在北京郊區通州的家頗為簡樸,與其哥哥黃永玉同處通州的豪宅“萬荷堂”相比,簡直就有天壤之別。更有意思的是黃永厚家裡的字畫。進門有黃永玉的字:“翻你東西的人肯定是個天才,你要想法趕快把他轟走。”有些嘲諷,呵呵。出版人李懷宇追憶,黃永厚家還有黃永玉的畫,相似的題材曾在範用家見過兩幅,只是這幅題字不同,“除卻借書沽酒外,更無一事擾公卿。”可見,黃永厚在黃永玉眼中是個什麼人物。字畫兩邊有一對聯,是聶紺弩的詩句:“中年多隱痛,垂老淡虛名。”我以為這是黃永厚的人生寫照。

黃永厚身上的文人氣很重,有人說他的畫屬於文人畫。他的畫雖然很有個性,但也頗有哲學思辨。他的作品除少量山水、花卉外,大都取材於歷史題材和民間傳說中的人物。 雖然“盡似古人”,但“盡似古人,要我何用?”他的作品畫的是古人,但有他的思考。黃永厚特別喜歡《世說新語》,畫過不少關於《世說新語》的題材。他曾說:“想達到《世說新語》的味道,很難。明清小品,像張岱那種,寫得多好。這個社會讓人體會不到快樂的生活,體會不到詩意。假如你們寫不出像李義山這樣的東西,怨不得你們,生活所逼。我們極容易做奴隸,以前做極權政治的奴隸,現在做錢的奴隸。”有些人一輩子也避不開奴性。黃永厚的畫很簡約,寥寥幾筆,意境立現。很多時候,他畫上文字比畫更值得深思,那是他在思考人生的真諦。中國作家書畫院常務副院長張瑞田說,“黃永厚是畫家中文人,是文人中的畫家,他的畫作處處可見機趣、禪思,他的文章字字映現學識、哲理。”

黃永厚生活坎坷,從不入主流人群,也屬於邊緣人物,但他“位卑未敢忘憂國”。黃永厚不辦畫展,不肯出書,不結交上層權貴,但他沒有出離社會。張瑞田說,黃永厚先生是一位有思想、有激情、有正義感的畫家、作家。他自己曾說,“畫家就不是社會人嗎?不聞不問那把砍刀就不會砍到畫家脖子上了?我的畫就像當前的時評,我不做旁觀者。”中國著名畫家韓羽評價黃永厚的畫作裡“不僅有前人,還有他自己”。他的學生陳遠覺得,黃永厚作品中常見的是對時代的發現和看法,“最多是對人性的發掘”。黃永厚不做旁觀者,他以他的文和畫關注社會反映人生。也許有人會說,畫家針砭時弊,鞭撻社會醜惡,不會被主流畫家認可。我以為,黃永厚做一個時評畫家,在畫壇在文壇獨樹一幟,足矣,很多趨炎附勢的所謂文人所謂畫家,未必能在畫壇上文壇上留下名號。黃永厚在畫壇上文壇上有名,黃永厚不枉此生。

歌功頌德未必是主旋律,堅持問題導向永遠對社會有益。

黃老,一路走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