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20歲的賣蔥女孩，那年那月裡的酸甜苦辣！‖老家許昌
文‖王愛軍
九二年那會兒，家裡種了二畝大蔥，我們隊也有不少戶都種了蔥。
割罷小麥偎上蔥，到八月十五前後就該賣蔥了。我村水土好，種的大蔥不但豐碩，而且白根子特長，遠近聞名。
那段時間，城裡的蔥販子每天都會來我村收大蔥，最常來的是老趙，一個瘦瘦小小的老頭，他在東街集市支集，大蔥賣得快的時候，蔥剛被挖出來他不讓收拾就全裝車上拉走。
為了多賣幾個錢，也有一部分人家自己趕集賣蔥，我家就經常自己賣。
吃過午飯休息一會兒就該下地刨蔥了，一天也就整幾十斤。用架子車把蔥從地裡拉回來卸到院子樹蔭底下，我和母親就開始整理。我們先把大蔥的黃葉子去掉，用布一根一根地把蔥上的泥土擦掉，再把特別小的蔥挑出來，然後上秤稱。
為了便於出售，我們一般都是把蔥捆成二斤一捆的小捆。一把一把把蔥稱完，我和母親就開始捆蔥了，這把二斤的蔥要捆兩到三道繩子，捆紮得乾淨整齊的大蔥就像一個個挺拔的小仙女細皮嫩肉的。每次，母親都把蔥稱得高高的，我家賣的蔥從來不會缺斤少兩。
為了防止大蔥過夜折秤，母親會倒進大塑料盆裡二指深的清水，她把捆好的大蔥根子泡水裡，這個方法很不錯，泡一夜的大蔥不但不會折秤還會漲秤，而且手感硬，口感脆、甜，特別好賣。一切就緒，天也快黑了，母親開始燒湯做飯。
父親領了一群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在外掂瓦刀蓋房子。我輟學在家，幫母親在家裡地裡幹活。小姑娘很少有出去打工的，母親不會騎自行車，賣蔥的活父親就交給我了。
第一次趕集賣蔥，父親停下手中的活兒帶我。早上三點多，父親和母親就起來了，他們把蔥捆成大捆剎在自行車上，自行車後座一邊一大捆。我第一次帶蔥，父親只給我整了二十斤剎在後座上，捆綁停當後就喊我起床了。
第一次賣蔥，我跟著父親去了無樑。無樑鎮離我家至少有十五公里，我沒去過，不知道路，父親讓我走前面，他在後面給我提示。我村和張堂村一個大隊，離得很近，車子推出我村又推出張堂村，張堂村北地有一條通向古城路口的大道，路還算平坦。
出村後，父親開始讓我騎車子，第一次黑燈瞎火騎車子而且還帶著東西，還要前掏腿，我試了幾次都騎不上，沒辦法，只有繼續推著自行車往前走。
父親說，等過了前面那個大口井再騎吧。那個井就在張堂和魏莊兩地交界，是張堂的井，這個井挖的不是地方，剛好在大路正中，路繞井一個彎後，一上坡就是魏莊村的地界了。
上坡後，父親命令我趕緊騎上車子上路，我倆已經推了二三里路程了，不能再耽擱了。我猛踏幾下腳蹬掏腿上去，沒想到還是朝路邊玉米地裡鑽，就好像有人從後面推著我一樣，一連幾次都是如此。父親惱了：你回家吧。
打死我我都不會回去的。兩年前，後面這個井裡淹死了一個十七八的大姑娘，聽說是去古城壓油回來下坡沒剎住閘，連車子帶人一併掉到井裡了，我還跑來看撈人哩，後來，村裡人就把井周圍壘起一尺多高的圍欄，和父親一起走到這裡時，我就心裡發怵，要是讓我一人再回去，我是堅決不同意的。
我拼命地騎，又經過五六次的反覆失敗，我終於成功騎上了自行車。路兩邊的玉米地，一人多高，黑洞洞的，還好和父親在一起不是恁害怕。
那天是陰天，剛下過一陣小雨，天還不算太黑，可是路邊的兩行大樹把路遮得嚴嚴的，越發看不清路況，好在我對這條路還比較熟悉。路中間偶爾有幾條澆地的溝，我車子騎得飛快，拼命往前衝，一路的溝溝坎坎我都沒感覺到，生怕車子停下來。
父親在我的身後指揮，左拐，朝前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古城路口，上了公路。公路上偶爾有車輛經過，父親交代我靠右走，注意安全，我感覺我的行動已經麻木，只知道拼命地騎，直到聽見父親說無樑路口到了。
我以為到站了，沒想到還要左拐朝西走，好漫長的路啊。這條路經常過拉石子的大車，把路都毀壞了，坑坑窪窪地很難行走，騎不好就會摔倒，還好，剛下過雨，凹的地方都是水坑，明晃晃的，我騎出了技術，都會一一躲過，直到聽父親說：到站了，下車吧，我才如夢初醒。下車了，我的衣服早已被汗浸透。
已經有一些商販在集市上了，我們去得早，挑了一個很好的地段把大蔥卸下來擺放整齊。那時，一捆大蔥一般五角錢，生意好了會多賣一毛，有時心急了還有四毛出售的。
無樑鎮的集市很大，方圓幾十裡的村民都聚集在那裡，還有不少外地打工的。我當偵查手，父親看著大蔥，我到集市上巡邏一圈，看看大蔥的行情，如果今天集市上的大蔥不多或是沒我家的好，我們就會抬高價錢，還不錯，我村的蔥就我一家，在集市上獨佔鰲頭。
我家的大蔥整理得細緻乾淨，六毛一捆，也就是說三毛一斤，賣得很快。竟然有一個人和我討價還價，非要給我一元錢買我一捆，他以為是六毛錢一斤啦，父親直正，這樣的好事竟然不幹。
不到九點，蔥就賣完了，我們打道回府。回來的路上，是我最幸福安逸的時刻，陌生的地方，別樣的心情，路邊的美景、建築，都會給我帶來新奇和開心。
到家裡，娘在煤火上溫著的早飯特別香，我吃過就倒頭睡覺。
下午又開始了重複的工作。
第二天，父親又帶我進城賣蔥，他說帶我熟悉路況，多去幾個地方，如果哪裡賣得好，就經常去那裡。東關集市好大，我們去得早，又佔了個有利位置。嘿嘿，偌大一個東街集市還是我家的蔥最好，有好幾個蔥販子都想買走我家的大蔥，但被父親拒絕。那天我還鬧出一個笑話，竟然認錯了人，硬往人家手裡塞蔥。出師順利，當天我們又早早地回家了。
第三天父親就不帶我了，要我跟著村裡賣蔥的隊伍。早上三四點，大家都在村東頭集合。我家是村頭第一家，出門就看到黑壓壓的人群，熱熱鬧鬧的，父親把我交代給一個伯伯，等人到齊，開始分隊伍了，最少三五個一群，去不同的地方，浩浩蕩蕩的隊伍向四面八方出發了。
第一次跟著別人正東向水磨河出發，一路都是平坦的小道，自從第一次騎上車子，以後就很容易騎上了。我走在隊伍中間，雖然不熟悉道路，但跟著別人一直往前走，倒也很順利到達。
水磨河的集市繁華熱鬧，人們消費水平高，我村的大蔥銷量很好，雖然村裡有好幾家賣蔥的，還是供不應求。我村一個叔叔腦子靈光，他總是不急著賣，等我們都賣完了他再抬高價錢出售。那段時間，我每天跟著大人去水磨河集，後來知道的人多了，去的人多了，我就換地方了。
古城、郭連、龍屯……都留有我賣蔥的足跡。一次我和村上的秋君妹子聊天，知道她經常去李黃趕集，就決定隨她一起去，等去了才知道那裡集市不大，生意不怎麼好。那時，我姨姥孃家在集市上賣早餐，我感覺好尷尬，只有拿了兩捆蔥送給他們。
我在東邊，秋君在西邊，相距有幾十米，我瞅見她和一個小夥子聊得歡。我遠遠地看到，那個男孩身材極好，舉手投足溫文爾雅，又看到秋君手往我這邊指，那個男孩朝我這邊張望，對我微笑。啊，好帥氣的小夥，實話說，就是看上一眼就讓人心動的那種，模樣極像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王寧。
秋君模樣也是標緻，小我一歲正值十八，他倆真是郎才女貌。後來她真就嫁到了李黃，說來當時我還有點小嫉妒呢。那天我的蔥沒有賣完，原來妹妹常去那裡是情有所依，鵲橋相會呢。
一天又一天，每天重複的工作有苦也有甜，如果一捆蔥能多賣一毛錢就非常開心，不捨得買碗胡辣湯喝，不捨得買個包子吃，知道錢來得不易——那年，我整整跑了一個多月……
（文圖無關。文中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攝影者或原製作者所有，在此表示誠摯的感謝。）
【作者簡介】王愛軍，生於1973年，喜歡閱讀和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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