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公的國

晉文公的國

晉文公的國

晉文公的國

晉文公的國

一.

公元前636年,晉國國都,晉國宮闈。

六十有二的新國君,晉文公重耳同學從睡夢中醒來。

人生到底有多少真實或者不真實的故事呢?恍惚之間,十九年的顛沛流離就在眼前,十九年的風餐露宿並未走遠,沿途的飢寒交迫,沿途的冷遇白眼,沿途的起伏跌宕,沿途的坎坎坷坷都在眼前。

重耳一聲長嘆,看著如今屬於他的國,如今真正屬於他的家。

沒有了,那個處心積慮要害他的惡毒女人驪姬,沒有了那個糊塗透頂要趕盡殺絕的老爹晉獻公,也沒有了那個要逼他入死地的兄弟夷吾,甚至沒有了那個昏庸不堪的子侄太子圉。可以這樣說,奔波逃亡了近二十年的重耳,徹底清除了了他的對手,完成了他的復國之願。

當然,這世界就是一個好漢三個幫,重耳就算是渾身是鐵能碾出多少釘子?關鍵的時候他不僅僅遭遇了白眼,同樣他也享受了熱情,宋襄公的慷慨,齊桓公的熱情,楚成王的坦見,秦穆公的大義,沒有這一雙雙溫暖的手,他重耳何以會有今天。

當然,還要說,儘管晉國在夷吾,太子圉的治理下,算不上春秋的強國,但是,自他老子晉獻公以來,還是給他留了一份不錯的家業,說簡單一點,那就是國庫不空,民眾的日子還過得下去。

所以,歷史最忌諱一棒子打死的說辭,你不能因為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惡,而否定他們曾經的那些善,雖然矛盾,卻無法迴避。

腳下那雙黑黢黢,並不舒服的木屐在提醒著他,一個君王該如何做事。那雙木屐,是他的愛臣介子推母子燒死在那棵老柳樹的木頭做的。

每次說起介子推,重耳都會嘆息:我可以為一國之君,但是,我愧對你的心。

恍然之間,好像介子推就站在他面前:我擁你是為晉,我不入仕亦是為晉,如今你該有的一切都有了,所以,我走了,主公,你珍重。

一陣晨風拂面,是夢,還是真?!

重耳感覺到自己面頰上有淚流過。

一國之君,哪能有如此窘態?忙不迭的揮起袍袖,拭去淚痕。

二.

報主公,頭須求見。

聞聽這個名字,重耳鎖起了眉頭。

頭須啊,你是頭緒,還是頭須?

寫到這裡有必要做一個稍微簡單一點的交代了,當年重耳從晉國逃出的時候,曾經帶走了一批願意和他同甘共苦的重臣,而這位頭須同學也是其中之一,而且,顯然重耳對他是很信任的,一行人的財物全部交由頭須來掌管。

顯然,從私交的層面上說,重耳和頭須的關係也不一般。

但是,在流亡的路上,這個掌管著重耳逃亡團隊財政大權的頭須同學,做了一件相當不厚道的事情,那就是在他們一行人貧寒交加的逃亡路上,這個頭須同學,把逃亡團隊僅有的財物席捲著逃跑了。

以至於,重耳差一點被活活餓死。

見?還是不見?!

大夫狐偃急了眼:

“見個屁啊,這貨當初把我們一行逼入絕境,差點都掛了,不和他算賬就算大度了,還見他作甚?”

重耳搖頭:

不是這樣,我們當年一行逃亡路上何其艱辛,頭須忍受不了那種生活,自行離開也算正常,雖然捲走了財物,畢竟我們還不都是活下來了麼?

要不老公子重耳為何能重振晉國,成為赫赫有名的春秋霸主之一呢?

胸襟啊,胸大肌啊,闊綽著呢。

當然,重耳還知道,這個頭須也確實非泛泛之輩,在財物掌管上是很有一套的。正所謂人盡其用,愛護人才啊。

堂上堂下,君臣相見,頭須一臉愧色:主公,對不起,當年我……

重耳一臉平靜揮一揮手:都過去了,我不怪你。

於是頭須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哭夠了,重耳賜坐,這時候重耳做出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決定:頭須啊,你來掌管晉國財政。

我多次在回味這段歷史描述,真的是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叫做仁政,重耳此舉大概就是最好的解讀了。試想一下,這樣一個決定不僅僅是讓頭須本人意外,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但是,這一個決定,卻擊中了所有人的心,為這樣一個不計前嫌的君主效力,當無怨無悔。

從此,頭須如果不殫精竭慮,死而後已誰能信?

三.

後人左丘明在書《左傳》的時候,對重耳治國有一句只有四個字,卻十分精闢的評價,那就是“文之教也”。

正所謂,一語道破天機,左丘明用四個字概括了春秋梟雄晉文公的治國方略,那就是仁政。廣施仁政,讓百姓感覺到有安全感,讓百姓知禮,知義,知信。這種以信德為根基的立國之本,為晉國贏得了強大的基礎。

所以,以至於後來晉文公治下,在春秋威震一時,是不難找出歷史原因的。

十九年的逃亡人生,並未消磨掉重耳的銳氣,反而讓他在逃亡路上一次次的目睹,一次次的反思,也積澱了強大的思想內涵。

勵精圖治的效果是,晉國毫無懸念的走上了爭霸春秋的道路。

而對內殫精竭慮,對外的外交政策,晉文公也毫不含糊,他豎起了“尊王攘夷”的旗號。正所謂,煞費苦心。

因為重耳看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春秋有多少狼煙,終歸有一個最原始的出處。不管周王室如何衰弱,它依舊打著的是“號令天下諸侯”的旗號,晉文公認準了這一點,那就是,必須扯住這面尊周王的旗子,才有可能去號令天下。

晉文公執政的次年,也就是公元前636年,周王室發生了內亂。周襄王同父異母的弟弟太叔子帶與朝中部分大臣密謀,要廢掉周襄王篡位。於是他們勾結了狄人去攻打周城洛邑,周襄王被逼逃到了鄭國。

無奈之中,他向秦國和晉國求助。

重耳的果決和機敏的一面顯示出來了。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晉國在春秋揚名立萬的機會,一個在諸侯國面前顯示自己的機會,一個提升晉國威望的機會。

當然,他的丈人,他的恩人,也是未來他的對手秦穆公也不含糊,而且動作比他更快,直接發兵勤王。

看到秦軍先動,晉文公知道,如果自己不能佔得先手,恐日後無法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他火速派人趕到黃河邊,攔住了要去勤王的秦軍,對他們說,晉國已經發兵去保護周襄王了,秦軍見此情景,也只能撤軍。

騙走了秦軍,獨自勤王的機會來了。晉軍打著“尊王”的旗號,擊退了狄軍,殺死了企圖謀反的太叔子帶,保護周天子回到了洛邑。勤王成功之後,周襄王在洛邑設宴犒勞晉文公,並將京都附近的河內,陽樊等城邑一併賞賜給了晉文公。

晉文公的這次勤王,不僅獲得了太行山南面大片土地,還一舉提升了晉國在諸侯國裡的威望。當然,對自己的老丈人秦穆公也得有所交代,於是他派出一支部隊,協助秦國,把許多年來給秦國製造麻煩,並依附楚國的小國鄀國,此舉不僅平復了秦楚之間的一個不安定因素,也算是對秦軍發兵勤王無功而返的一種補償。

他這一步棋,也讓秦穆公覺得,晉國靠得住,所以,秦國把主要的軍事力量都擺在和楚國的交界上,無形之中也緩解了秦晉邊境的軍事壓力。

這種一石數鳥的玩法,如果不是一個大的政治家,很難做的出來。

四.

一個有雄才大略的人,是不會滿足現狀的,晉文公就是這樣的人。

勤王的背後,是有著晉國要問鼎中原,強大的政治目的主張。如果說“尊王攘夷”最早是一個口號,隨著晉國勤王之後,晉文公已經幾乎可以扯著“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旗號,來實現他的春秋夢了。

公元前638年,楚國和宋國發生了戰爭,結果是泓水一戰,楚國大勝。宋,魯,鄭,陳,蔡,許,曹,衛等國家,紛紛加入了楚國的同盟,受楚國的掌控。唯一沒被楚國征服的幾個國家有秦國,晉國,齊國。

面對偏居南方一隅的楚國,陡增的軍事和政治實力,這幾個大國也不敢小看。當年齊桓公牛B那會兒,他就把楚國定為“攘夷”,那意思就是需要抵抗和消滅的外族,但是,如日中天的齊桓公沒做到。

所以,形勢就在那裡擺著,如果誰能擊敗楚國,誰就能得到周襄王的首肯,也就能坐到春秋霸主的地位。

而隨著晉國的強大,曾經依附於楚國的宋國,也轉投了晉國,這讓楚成王很惱火,所以,在公元前633年,楚成王出兵伐宋,宋國告急,,為了緩解宋國的危機,次年,晉文公立即出兵討伐楚國的兩個附屬國,曹國和衛國。

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晉文公當然不會忘記,在自己當年逃亡路上,曾受到的宋襄公的恩惠,所以,幫宋也是一種報恩的償還。事實上,晉文公此舉等於直接把晉國站到了楚國的對立面上,戰爭一觸即發。

看到晉國攻打了曹國,衛國,楚成王急令攻打宋國的楚軍撤退。

因為楚成王也是一個亂世梟雄級別的人物,晉國的異軍突起他看的很清楚,而不想過早和晉軍發生直接的對立和衝突也是他的本意。

五.

攻打宋國的楚軍將領是子玉,該人也是一個驍勇善戰的主兒,但是,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面對楚成王要其撤軍的指令,他並未服從,而是直接揮師北上,去攻打晉軍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楚軍,晉文公讓他的部隊後撤,一撤再撤甚至三撤,撤到了那個叫城濮的地方,晉軍安扎營寨,靜候楚軍。

從表面上看,晉文公兌現了當初對楚成王的承諾,萬一日後兩國交戰,我晉軍退避三舍,一舍三十里,三舍九十里,這樣的撤退,並非忍讓和懼怕,而更多包含的時軍事的內容。子玉囂張的帶著楚軍一路追來,他認為晉軍的撤退時懼怕,他那裡知道晉文公的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的軍事企圖?

撤退的晉軍,在春秋有了一個好名聲,獲得了更多道義上的支持,讓世人看清楚所謂的“正義之師”,而且這種撤退本身,就是晉文公統籌的軍事部署,為那場不可避免的戰爭,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在城濮這個地方,晉軍給了窮追不捨的楚軍以致命一擊。楚軍子玉的軍隊鑽進了晉軍的圈套,結果被晉軍分擊兩翼,潰不成軍。

不可一世的楚將子玉,因為自己的剛愎自用,吃了敗仗,自覺無顏見楚成王,在連谷這個地方吻劍自殺。

城濮一戰,晉軍創造了以少打多,誘敵深入的經典戰例。晉文公將城濮戰役所繳獲的戰車和士兵都送給了周天子,天子大喜,獎勵了他許多寶物,美酒。還賞賜了一百副紅色的弓箭,和一千副黑色的弓箭,那意思是告訴天下諸國,晉國有自由討伐各路諸侯的權力。

這一戰,確立了一個春秋霸主的時代已經到來。

公元前632年,晉文公邀請宋,齊,魯,鄭,陳,蔡,邾,呂等國家,在踐土這個地方,也就是今天河南鄭州北面,舉行了會盟,周王室派遣太子虎前來參加,足以見這次會盟的分量和意義,周王室直接冊封晉文公為候伯,其霸主地位可以說已經無人能撼動。

而這一年的冬天,晉文公在晉國的河陽(河南的孟縣)再度會盟,這次盟會周天子周襄王親自參加,連秦國也到會,晉文公這一刻的政治影響力,以及晉國在春秋諸侯國的位置,已經到了頂峰。

合卷賦詩:

仁愛寬容成大業,風雲故國十九年;

方略雄才梟雄志,退避三舍天下先。

(又記:十九年的流亡或許是六十二歲才走上治國之路的晉文公最大的收穫和積澱吧?如果沒有這十九年,會有後面這個春秋霸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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