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个故事，并且决定给它套上庸俗的名字，就叫作 “男人与雪的爱情故事。”
冬季刚开始的某一日午后，男人拖着昏沉的身躯慵懒地起床拉开窗帘，如往常不同的是，使男人睁不开双眸的不是午后高照的艳阳，而是大片泛着莹光的皑皑白雪，雪如同凋零的花瓣漫天飘零，随后悄然降落在任何一个曝露的地方，包括男人那杂草横生的后院。男人穿上拖鞋准备下楼，宿醉的状态使他一路跌跌撞撞，最终以丑陋的姿态一路滚下楼梯。通常男人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他的长期宿醉使他有的是经验拿捏自己的步行速度以便很好的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而这一次男人却失手了。男人没顾及因摔下楼而带来的疼痛，他一股脑地重新站起来，左摇右晃地向后院方向一路跌撞而去，同时带着急促的呼吸频率。
网络配图
男人站定在了后院门口，双手同时捏住双柄大门的两端手把，往外卯足力气一推，两扇玻璃门便被打开到了最大的限度，寒风夹杂着冰雪从外面肆无忌惮地灌进来，男人身上单薄的宽松睡衣顿时死死地贴在了男人的前胸，男人冷极了，雾气从他呼吸急促的口腔里大把大把的吐出，可是男人却丝毫没有试图去关门的意思，他望着那片冰天雪地的后院，体内囤积着那些难以挥散的并且呛着浑浊酒精味的愁怨顿时被抛得好远。
男人问：你叫什么？，她答，我叫雪。
雪陪着男人度过了整个冬天，无论男人途径哪里，雪都与他相伴。有时候男人是害怕从雪上走过的，他觉得雪是那样的完美，不带有一丝瑕疵和污浊的降落在他的世界里，她晶莹剔透，饱满匀称，甚至柔软娇媚，男人从她身上踏过的每一步都使男人有极端的罪恶感，他觉得自己破坏了雪的精致。而雪告诉他，谁都必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从自己生命中途径而过，比如那些大的小的，重的轻的，肮脏的干净的，动物的人类的，男人的女人的脚印，所以雪并不在意在她活着的岁月里有多少人从她身上践踏而过，而雪在意的是，谁曾小心翼翼地，心存怜惜地，倍加呵护地，迈进过她的世界。
刚认识男人时的雪是年轻的，无论雪的身上被践踏过多少肮脏的印痕，第二天男人拉开窗帘时雪不旦可以恢复到原本完美无暇的状态，而且还更添饱满。那段日子，男人的男同事们常常会叫男人去打雪仗，女同事们也喜欢跟男人感叹雪景的迷人，男人总会偷偷地窃喜，心里默默地对雪念道：嘿你瞧，我的朋友们也都如此喜欢你。
男人在自己的后院为雪堆了个新造型，他把雪塑成了和自己一般高，然后用水晶为雪嵌上了眼睛，男人告诉雪女孩子就应该有双清澈的眼睛。每天男人醒来第一件事都会跑去后院将新覆在雪眼睛上的饱满雪花拨开，然后在雪的耳边呢喃：早安，欢迎醒来。男人不再喝酒不再宿醉不再愁容，因为有雪在他身边。
在男人开始逐渐听见周围有人抱怨雪的时候冬季已过了一半，那些原本叫男人去打雪仗的男同事们不再去玩雪，转而换成了埋怨，埋怨因为雪的缘故总让他们车况发生问题导致上班迟到；而那些原本赞叹雪景的女同事们也开始搓着双手捂着暖瓶碎碎念到雪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这天已经冷到要活不下去了。男人心里很难受，他望着隔着窗户附着在大地上，屋顶上默默注视着守候着他的雪，鼻子一阵酸涩。男人虽然知道雪有时会阻碍到交通顺畅也知道雪的寒冷，男人明白雪的一切缺点，可是雪带给他和他朋友们的快乐难道不足以能够使他们包容一个生命所带来的必然残缺么？难道只是因为时间久了就应该厌倦甚至忘却她的美好么？男人不明白，因为男人对雪的爱从来就没有因雪的缺点和流淌的岁月而冲走一点点。
那个时候雪已不再精力旺盛，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像从前那般修复身上丑陋的印痕，她不再丰韵饱满，而是越发单薄，不再晶莹剔透，而是泥泞污浊。越来越多的人自雪的世界来了又走，将雪践踏地狼狈不堪，雪的身上每一处都是蹉跎的岁月遗留下来的创痕，唯独在男人的院子里，雪虽然早已不是原来丰韵的形态，却纯净依然。男人对雪的爱没有因她被世俗的渲染和被岁月的蹉跎而减淡分毫。
眼看冬天就要到了尽头，男人已不再需要每天去拨开雪的眼睛叫她起床，而是将她的眼睛嵌入到更深的地方，因为雪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生命的流逝，她在融化，她真的没有办法将男人给他的眼睛凝固在原来的位置，虽然她依旧希望男人可以每天为她拨开眼帘叫她起床，依旧希望可以在每个曝露的地方偷偷注视他，她还不想离开他，因为她爱他。
冬末的一个凌晨，城市的上空又飘起了人们以为不该覆辙的白雪，雪花打在即将复苏的大地上，同时也打在男人的玻璃窗上，那是雪在试图耗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叫唤男人醒来。雪觉得自己就要彻底消失了，男人原本在自己的后院里为她塑造的与他一般高的身形已融化成了一个小球，她不希望在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看不见男人的脸庞。她努力使自己从空中降落，企图拖延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可是她已经太老了，飘下的雪花太小以至于根本无法堆积，雪只得停下了无力地挣扎，她默默地告诉自己，她要化成水汽升上天空，来世，再做男人的雪。雪合上了双眸，最终清澈的水晶掉在了温热的土壤上。
陈忱（完美灾难）
而亲爱的你，
能不能在我可以给你带来清新气息的日子里与我共享轻狂
能不能在我最年少的岁月里踏进我的世界欣赏我的芳华
而后，
能不能当岁月的长河冲出我所有的瑕疵和残缺，
冲淡我所有的鲜活和光彩，
冲走我所有的单纯和平静时，
你依旧还爱着我，如同男人与雪的爱情故事一样。
閱讀更多 作家陳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