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壓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劇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首映禮之後,很多朋友問我《邪不壓正》好不好看?我居然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滿腦子蹦出來的詞是“有趣”,而無法判定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大家又進階到下一個問題,問我喜不喜歡這個電影?既然覺得它很有趣,大概是偏向於喜歡的情緒。

市面上好看的電影,真的有很多,但這些好看的電影不一定都很有趣。《邪不壓正》有趣的點分為兩個層面,一個是表面的有趣,很多橋段或者臺詞,一看就覺得很有趣,像是給許晴的屁股蓋印章,或者是彭于晏的屋頂裸奔,關於死爸爸的爭論。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另一個層面,是解讀的樂趣。中國人說故事,喜歡藏著掖著,我們說一個山說一個海,說的都不是山和海的事情,而是一切景語皆情語。《邪不壓正》給人提供了一種解讀的樂趣,留下了很多線索,待人自己去解讀。

彭于晏的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什麼他一定要不斷的跟所有人重複這個故事?反反覆覆的確認。姜文的背後是美國人,那麼他到底是屬於哪個黨派?他的人都穿白衣服在地上走,而周韻的人都穿黑衣服在天上飛,周韻的背後又是什麼人呢?一旦大家開始意圖解讀,就肯定能享受到解讀的樂趣。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從《俠隱》到《邪不壓正》,時間都是在1937年,七七事變的附近。追溯到1937年的中國電影,已經幾乎沒有武俠片了,因為1932年的禁令,加之國內形勢愈發嚴峻,和大量粗製濫造的武俠神怪片充斥市場,終於讓這個電影類型在大陸暫且消聲滅跡。

但是武俠文學和武俠人物,依舊在市井中流傳著。常有人說民國是最後的武林,其實武林的故事,並沒有在民國之後中斷,只是好像過度到了新的紀元,那些屬於舊時的傳奇,一併也就成了歷史。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一代宗師》

張北海書寫《俠隱》,其實想說的,也就是俠如何退出的江湖。就像《一代宗師》裡宮寶森帶宮二下到廣州,他想讓宮二親眼看著,他怎麼退下來的。

《俠隱》裡有真實的歷史事件,包括真實的歷史人物,以及真實人物為原型的改編。用作者自己的話來說,民國時代的中國,已經進入到一個現代化進程中了,當然也是多虧德先生和賽先生的大駕光臨,所以再搞俠以武犯禁那一套,也有點和社會格格不入。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俠隱》著重在寫俠被現代化社會消解的過程,而姜文直接提取了《俠隱》裡的主心骨——邪不壓正,但凡武俠電影,武俠故事,往往最難離開的主題也就是邪不壓正。

這其實是他簡化這個故事的最重要一步,提取出了核心的部分,就可以圍繞著這個核心的部分,進行大刀闊斧的改編。其中很多人物被刪節,像是張北海希望葛優出演的師叔。李夢出演的藍蘭也只剩下兩場幾乎毫無意義的過場戲,而原著中,她是張北海自己的影射。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在這個《邪不壓正》的電影裡,已經沒有所謂俠和江湖的部分了。原著裡李天然是在師門慘案五年後回到北平,而電影裡變成了十五年。這個十五年是一個有趣的設置,倒不是說往前推到1922年發生了什麼,而是十五年實在是一個漫長的等待。

《史記》中有《遊俠列傳》和《刺客列傳》,可以說是最早的武俠文學之一,其中《刺客列傳》寫了五個刺客的故事,荊軻、曹沫、專諸、豫讓和聶政。他們五個人有一個特點,就是為了刺殺經歷了一個等待的過程。我們的一位老師,總結為愚公移山式的獻祭,並認為這是中國式悲劇的一個終極敘事模式。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所以,從根本來講,雖然《邪不壓正》裡有很多荒誕、幽默的部分,但它總的來說是一個悲劇。在這場獻祭結束之後,李天然的人生好像失去了目標,與此同時,他擁有的一切,也會隨之一切失去。

愚公移山是大家都瞭解到典故,在神話故事裡,天庭被愚公的精神感動,挪走了山。但這是神話的那部分,現實故事裡沒有神話的部分存在,人是靠自己,用愚笨的代代相傳的方式去移山。這也就是李天然的復仇過程,在不同的人支配、影響下,緩慢的去完成復仇的任務。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寫文章的章法裡,有一則是首尾呼應,我的古文老師說,好的文章一定是每段都可以做到首尾呼應,這是一種相對比較緊湊的結構方式。《邪不壓正》有兩個呼應,一個是大格局的呼應,一個是電影內部結構的呼應。

在大的格局上,就是在最後的武林民國,呼應上了最初的江湖春秋戰國,同樣是刺客復仇的故事,同樣是非標準化、定製化的泛武俠敘事。電影的內部結構,故事的開端是滅門和重逢,結尾是報仇和離別,有因有果,有聚有散。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張北海自己說,最適合改編《俠隱》的導演應該是胡金銓。胡金銓的電影裡,就常有愚公移山式獻祭的故事。當然,張北海真正看中的,應該也是胡金銓對於俠形象的消解。

胡金銓認為俠一定要有職業,這讓俠這類人物,實在太有煙火氣。我們很難想象楊過、小龍女打了一份零工養雕這件事,武俠世界裡當然也有一些適合俠的職業,像是鏢局、武師,或者本身就是地主家公子,又或是達官顯貴的門客,但這類人物往往也成不了主角。

在胡金銓的《俠女》裡,徐楓正式出場後,隔壁的石雋母親就打聽到了她以什麼為生,落下一句“窮”。揭不開鍋,好像真有點影響俠女的冷酷形象。

《邪不压正》是一部有趣的悲剧

《俠女》

姜文和胡金銓自然是很不同的導演,但姜文的確也做到了去俠化。如果純粹的是讓彭于晏步步為營的完成復仇,加之炫目的武打場景,倒是常規的武俠電影敘事模式。

但偏偏這個復仇背後,加上了一個棋盤,所謂個人的仇恨和俠義的宣洩,在大的家國格局下,顯得並不重要。彭于晏一開始不懂,他回到中國就是打算做一個俠客,但是其他人都懂的。當他懂得的時候,這個江湖也因此正式的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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