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故事必然伴随着光和影两种侧面。人生亦然。”
这是安藤忠雄的一句名言。
他第一次被光影的魅力折服,是为了柯布西耶设计的朗香教堂。
那一年,他26岁,带着打工挣来的钱,拉着一箱子牙刷、肥皂和内裤,跑到欧洲,要亲眼看看柯布西耶营造的光影。
他觉得,“在世界流浪才是最好的青春。”
朗香教堂是柯布西耶晚期的作品,距巴黎有两三个小时车程。
它在外墙上做了多处开口,将外部的光线引入教堂内。
第一次进到这座教堂,安藤忠雄逃出来了。
因为只感到光线的混乱、强烈、充满暴力。
隔天再去,还是没办法待超过一个小时。
但他仍不放弃,接着再去看,直到从中感受到晚年柯布西耶想要用这部作品把自己完全否定掉的心情。
从光影里,他感悟到前辈保持创造力的秘密。
而他自己,心心念念,也要用建筑创造让人难忘的光影体验。
后来,从“住吉的长屋”中庭倾泻下来的光,到“光之教堂”十字架开口中射入的“超越般”的力量,甚至是自己的签名中,安藤忠雄反复在描绘那种光芒。
进入“光之教堂”的过程,也是一个外界光亮慢慢退却的过程。
安藤有意让室内保持昏暗,让观者在里面摸索、等待、沉浸。
U2乐队的主唱Bono曾经来到“光之教堂”,静静地落座后询问:“可以祈祷吗?可以唱首歌吗?”。
他走到讲台前,唱了一首《神圣恩典》。
歌声在教堂中回荡,周围人的眼眶中饱含泪水……
安藤忠雄不是任何一个宗教的信徒,但他明白:教堂建筑和住宅建筑一样,是给人们的肉体和心灵提供休憩的空间。
他用光带来沉思与超越,
他以水引向寂静与圆融……
安藤也做了不少和水有关的建筑。
他在淀川上游长大,从小就对水很敏感。
在他看来,水最能体现一种东方式的纤细感受,富有灵气,是建筑与自然之间对话的最佳媒介。
在“水之教堂”,教堂的外围是混凝土墙,这样,观者会先听到水声,却看不到里面的建筑。
在安藤看来,这会让观者因此驰骋自己的想象:“内心的期待更得以发酵膨胀。”
很多时候,
美与体验,
比功能更重要。
作为东方的宗教场所,安藤忠雄在设计真言宗本福寺水御堂时,将水的魅力进一步放大。
一个覆满绿莲的椭圆形大水池,参观者要在它的包围中,慢慢走下去,然后才是水御堂大殿。
如佛经里形容的:“莲花永劫繁荣, 通国锦绣”。
在安藤看来,水、光,乃至植物和风,当这些元素根据人的意念从原生的自然中抽象出来,它们就趋向了神性。
就像杉本博司照片中的大海一样:海和天,平均分割着画面。
一直盯着它看,慢慢地,就会进入一种类乎禅修的宁静。
在直岛,在安藤忠雄设计的倍乐生之家别馆的墙上,挂着的正是杉本博司的这组《海景》。
在杉本博司这里,海水成了时间:人类的祖先,航海时代的水手,到今天的你和我,都看过这样的海,它是地球上变化最少的风景……
对于光与水魅力的沉迷,大概是源自生物本能的驱动,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人执着于接近它们、解析它们。而这群人中就有世界知名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他擅于制造幻觉体验,也用这种幻觉提醒人们生活里的某些缺失。
比如,他把12块来自北极格陵兰海的冰块被放在巴黎市中心广场上。
路人看到冰块,一大堆约定俗成的念头在头脑里闪过,但只有真正伸手摸到冰的那一刻才心里一惊:原来它这么冰凉!
小孩好奇地舔起了冰块,还有个男人长久抱着一块冰,好像重新发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朋友。
“人们太满足于‘想到某个主意就好’,却永远把真正的行动‘留到明天去做’。” 埃利亚松说。
“存在感不是种空想,
而是你身体切实的感受。”
埃利亚松的工作,就是通过艺术作品,通过光和水的手段,不断唤起人们已经稀薄无比的存在感。
在他的成名作“黄太阳”里,他用黄色灯管做了个巨大的太阳。
人们被笼罩在温柔的黄色光线里,慢慢都躺在了地板上。
天花板是面巨大的镜子,人们仰面寻找着镜子里的自己,像婴儿一样挥挥手、动动腿……
还有一次,埃利亚松在冰岛徒步时,远远看到两个瀑布,一个水流快,一个水流慢——这是因为瀑布距离他的远近不同。
埃利亚松于是把瀑布放到了城市里,市民们走路时看到瀑布,看到水流或快或慢,也会直觉性地获得了时间感。
将光和水引入艺术,将大自然换了一种语言,它会激活我们已然迟钝、麻木的感受。
“我们总误以为美是由时尚行业定义的,那才不是美,甚至很丑。”埃利亚松说。
“美是机会,而不是诱惑。”
这种能力可以离你很近,
盈手可握,
日日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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