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孫海寧 攝影丨王高山
小海聽媽媽說，爸爸小時候家裡很窮，兄弟姐妹又多，小學三年級就輟學在家幹農活掙工分養家。
爸爸很好學，能吃苦，年紀雖小卻像大人一樣努力幹活。除了幹好地裡的農活還幫生產隊裡幹這幹那的，隊裡的人都很喜歡他。
晚上空閒時，爸爸喜歡練字、打算盤，天長日久練就了一手好字好算盤。生產隊裡收糧食、棉花、廢銅爛鐵和交公糧時，過秤、算賬、記賬，他都在邊上熱情的幫忙。隊長和老會計經常對不上數據算糊塗賬，而爸爸在一邊專心的記來算去，最終計算核對的數據總是正確的。
後來，老會計退休了，爸爸十五歲就當上生產隊的會計。起初，因為年齡小隻領取半個勞動力的工分報酬。爸爸不但隊裡的賬目管理得好，工作認真勤快，打水掃地，幫飼養員喂牛，而且從不閒著，把隊裡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公私分明不沾公家的便宜。比一個勞力幹得都多，隊長就特批准許他領取整個勞動力的工分，還笑著說：“這個年紀就拿全工分，在咱村你是第一個。”
每次往鄉里交公糧報賬目，他勤快又認真，算得數據都是準確無誤，而且字跡工整清楚漂亮，在全鄉屬於最好的。搞聯合社時，獲得鄉領導的賞識，要調他到鄉里管賬，可老隊長捨不得，就推託說他年紀太小離不開家，爸爸也覺得老隊長這麼器重自己，怎能棄他而去？也就迎合推辭作罷。
1958年爸爸到海陽守備區當兵，在部隊汽車連學習汽車駕駛。經過一年的學習，由於技術好，工作認真，被分配到衛生科開救護車。海陽屬於山區，河流山路多且道路難行。為了及時完成出車出勤任務，確保救護順暢，他不怕苦不怕累，冬天不顧嚴寒很早就起床，烤熱發動機保養好車輛。在執行任務的路上，經常涉水過河，他總是讓副駕駛開車，自己淌水指揮。車輪塌陷在溝坎泥濘路段時就身推肩扛，由於吃苦在前，年年被評為“五好戰士”併入了黨。
部隊在五間屋村建了個油庫。因為爸爸當過會計會算賬，所以被派到油庫當了主任，帶著十多個戰士給部隊車輛加油管理軍用物資。六十年代爸爸被授予少尉軍銜，聽說後來由於某些人因為晉升軍銜的事，互相攀比爭官搶位子鬧矛盾，部隊取消了軍銜制，發下的軍銜不久就被收繳了。
有一天，爸爸回家說，在海邊巡邏的民兵報告，發現了臺灣派來反攻大陸的小股匪特藏在海邊岩礁裡的橡皮舟、水鬼服……，人已不見了。據部隊首長分析已流竄潛伏到內地，所以要求抽調大部分人員發動民兵和廣大人民群眾全民皆兵“提高警惕，保衛祖國”，上山搜捕小股匪特。一時間，這件事成了村裡大人和孩子們議論的話題，見了面都在提醒：“提高警惕，發現可疑分子及時報告。”部隊進入了戰備狀態，爸爸打好揹包，斜揹著手槍，帶著兩個戰士參加搜捕任務。兩天後爸爸終於回來了，大家都圍上來急切地追問：“小股匪特抓到了嗎？”爸爸說：“抓到了。”“咋抓到的？”爸爸說：“根據部隊首長的部署安排，由民兵和部隊戰士結合在一起，民兵做嚮導，一部分沿海岸線搜捕，一部分上山搜捕。搜了一天一夜沒發現，到了第二天快到中午了，上山搜捕的部隊在返程的路上，突然聽到‘嘭’地一聲槍響，部隊立刻圍攏去，近前一看，一個戰士正舉著槍對著一個舉起雙手的特務，旁邊還躺著一具屍體，等戰士們再靠近些，不一會兒，那個舉起雙手的特務也面如土色倒地而亡了。原來，打死特務的戰士是部隊的飼養員。這天，大部分戰士都去搜捕特務去了，只留下少數的人在營房裡，因為是戰備時期，這個戰士揹著槍趕著豬群去野外放牧，快到中午的時候，準備回營房，有幾隻豬跑到了深處草叢裡去了，他拿著鞭子走進草叢裡找豬，突然腳下被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低頭一看，‘哎呀，我滴個娘啊！’是兩個人，戰士被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舉起槍拉上了槍栓對著他們大喊一聲：‘不許動，舉起手來！’，兩個特務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慌慌張張地舉著雙手求饒道：‘別開槍、別開槍。’一個特務邊說著‘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邊拿出了手表和金條雙手奉上，還許願封他當反共救國軍少校，想收買他。但戰士不吃他那一套，不受他的拉攏收買，堅決要押他們走，另一個特務見拉攏收買不管用，惱羞成怒拔出手槍想頑抗，戰士手疾眼快，立即扣動了扳機，只聽‘嘭’的一聲，特務應聲倒地，拿著金條的特務見大勢已去，一口吞下了金條，也自殺而亡。”
不久，聽說戰士成了戰鬥英雄並被提拔成了軍官，許多年後當了守備區的副司令。
七十年代“文革”期間，由於部隊部分人支持地方造反派搞武鬥，造成了軍地關係緊張，上級決定換防到水城駐軍。水城是座南高北低的縣城。遠遠望去，南面是綿延的山區，北面是湛藍的大海，海面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島嶼和星星點點的小漁船。爸爸被調到了水城守備區後勤部的一個更大的倉庫當主任，我們一家四口住在倉庫後面部隊臨時探親用房裡。在那激情燃燒的歲月，爸爸時刻牢記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教導，鬥私批修，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像雷鋒那樣懷著對黨的無比忠誠和對革命事業的無比熱情，從不顧家，一心撲在工作上。
有一次，星期天媽媽包的餃子讓小海去給爸爸送飯。小海走進倉庫看到許多叔叔在往一個庫屋裡搬運炮彈殼，便好奇地走近去看。只見裡面滿滿的一排排地立在地上的大炮彈殼，每一個都有水桶般粗，比小海還高，就驚訝地問旁邊的叔叔：“哎呀！哪兒來這麼多的炮彈殼呀？”叔叔說：“是岸艦大炮訓練後留下的。”他又問：“這麼大的炮彈！那得有多厲害啊？”叔叔說：“你看過《甲午海戰》嗎？”回答說：“看過。”叔叔說：“如果致遠艦上的大炮能打這樣的炮彈，打上吉野艦一發，就能把它打沉！”當時聽了好震撼，感受到了解放軍實力的強大。
在部隊的“大練兵、大比武活動”中，爸爸帶領戰士們把倉庫裡的物資、賬目整理得井井有條，一清二楚。各種油品依靠看顏色、蒙上眼睛聞味道就能辨出標號，多次為部隊爭得榮譽得到嘉獎。
運輸連要添置一批新車，部隊派爸爸帶隊到長春第一汽車製造廠去接車。寒冬臘月天氣十分寒冷，爸爸為了早日完成任務，到長春的第二天，不顧勞累很早就去等著辦理手續。由於還沒有上班，只好在站在雪地裡受凍，好在門衛老大爺看到是解放軍後十分熱情，把爸爸請進門衛屋裡等，還關心地說：“屋裡暖和，上班還早著呢。你們是從哪兒來的？”爸爸說：“山東。”老大爺說：“我老家也是山東的，前輩闖關東時來的。”爸爸聽到是老鄉也感覺十分親切，便與老大爺拉起了家常，不知不覺到了上班時間，老大爺主動地幫爸爸指引到辦手續處。手續辦理完畢，爸爸又到現場驗收、組織裝運到火車上，裝完車回到招待所時天已經黑了。
返程時，爸爸和戰友們就坐在固定在火車上“大解放”的駕駛室裡，車裡沒暖氣，他們戴好大棉帽子，穿好“大頭鞋”，全身用皮軍大衣裹緊，開始了漫長的旅途。渴了喝白開水、餓了吃帶的軍用壓縮餅乾。車窗的玻璃上被凍的結滿了冰花，外面什麼也看不見，只好睡覺，可當第二天醒來時鞋都被凍在了腳上。經過幾天幾夜的奔波，終於完成了任務。回來後，爸爸和戰友們大部分都發燒感冒住了院。
後來當小海和小朋友們到汽車連玩時，看到一排排的嶄新的“大解放”就自豪地說：“這是我爸爸接回來的車。”他們都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一次，爸爸乘車去青島辦公差，部長家屬就搭便車探親。他們在返程路上經過一家醫院門口，一中年人提著一雙皮鞋上前搭訕，那人看爸爸是個外地年輕軍官，便裝出一副可憐模樣帶著哭聲乞求道：“解放軍同志請幫幫忙吧！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在家生病，老婆正在醫院開刀動大手術，還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都等著急需用錢，你就買了我這雙皮鞋吧！這是上好的牛皮鞋，要不是急需用錢真捨不得賣啊！”說著眼淚都流出來了。爸爸見他那可憐相，頓時動了惻隱之心，連想都沒想地問：“多少錢？”那人說：“十五塊。”爸爸把全身僅有的二十塊錢中拿出十五塊給了他，那人千恩萬謝地快速離開了。
部長家屬看到那鞋時問道：“這是你買的新皮鞋嗎？”爸爸說：“是。”“在哪兒買的？”爸爸就把買鞋的經過給她講了一遍，部長家屬說：“你這人心眼真實，那人可能是騙子，醫院門口時常有些騙子在那兒騙人。”回來後仔細察看，原來只是一雙很舊的皮鞋又擦了一層油，果然上了當。那時爸爸每月的工資只有六十二塊錢，還要養活一家五口人。
爸爸由於工作出色被調到裝備運輸科負責油料器材管理和車輛調度工作，這是個比較有用的崗位。那時交通不便，出行、運輸很困難，經常有首長、同事、戰士、家屬等找爸爸請求幫忙搭便車，他都盡力幫助。爸爸清正廉潔，堅持原則，一心為公家利益著想，從不以權謀私，有一顆樂善好施、扶危濟困的心。
爸爸不但工作努力，為人正直善良，還勤奮好學，不爭名奪利。他分管的物資器材、油料賬目清楚，數據準確；調度車輛廉潔奉公，扶危濟貧樂於助人。一次，部長打電話找爸爸說司令員的女兒在鄉下某大隊插隊，自己已答應幫大隊搞兩大桶柴油。爸爸聽後說：“上級有文件規定軍需物資不能隨便挪用。”還專門找出那份文件報部長過目，部長當面表揚他堅持原則。這件事被媽媽知道後，把爸爸罵了一頓：“你傻呀？人家部長不比你懂文件？”，爸爸仍不服氣。
不久，裝備運輸科的科長當了副部長，都說爸爸要提科長，可最後從二團運輸股來了位幹部當了科長，爸爸轉業後聽說這位科長也當了部長。
孫海寧，曾在油田機關、文化中心工作，現供職於油田應急中心。
閱讀更多 東營微文化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