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曲 第三章 代價 下

任嘯天望著漸漸向他走近的玲瓏,臉上泛出了笑意。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他貼近她的耳邊,溫存的語氣中透出強硬,“今天晚上,你一切都要聽我的,否則,後果你知道。”

玲瓏點點頭。

她先被下人帶去沐浴更衣,再次出現在任嘯天面前時,任嘯天被眼前風華絕代的女子完全抽走了魂魄,手中的書卷也掉在地上。

她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額間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掃,面上不施粉黛,長髮直垂腳踝,隨風舞動,發出清香,可引來蝴蝶。腰肢纖細,四肢纖長,著一襲白衣委地,上繡蝴蝶暗紋,有仙子般脫俗氣質。

任嘯天不禁讚歎道:“不愧是我任嘯天中意的女子。”

倘若從此擁有了她,即使是刀山火海也願意闖一闖。

任嘯天道:“你放心,千年龜血的功效我比誰都清楚,明日定會還你一個完好的時瀟。”

任嘯天說完後注視著她,示意她走過來一點。

玲瓏便走到他身邊,任嘯天撫摸起她的散發著清香的長髮,慢慢道:“當我知道你甘願為了時瀟獻出自己的清白,我多麼心痛!雖然我知道你只是把他當大哥對待,但是你也是為了其他男人來犧牲自己,你讓我如何甘心?”

任嘯天凝視她道:“這麼安靜的你讓我很不舒服。”

玲瓏道:“你想怎麼樣?”

任嘯天雙手扶住她肩膀,用額頭抵上她的額頭,在她的腮邊落下一個吻,幽幽道:“夜深了,你先去休息,我隨後就到。”

玲瓏步履沉重的走到床邊,每脫下一件衣服,都在心裡狠狠的責怪自己。可是不這樣做,誰也想不出別的辦法救時瀟。

任嘯天走進來熄滅了所有的燭火,然後坐在床邊靜靜地注視她。雖然屋裡很黑,玲瓏仍可以看到他眼裡的火焰。

玲瓏閉上眼睛這一剎那,她想起了歐陽雲軒。

雖然歐陽雲軒是她的大哥,但她還是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他。

可是今晚過後,她就再也配不上他了......

任嘯天見玲瓏眼角洶湧而出的淚水,知道她的心正在掙扎。

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的有些顫抖。

黑暗的屋子裡,他看到她瘦弱白皙的肩膀,輕輕替她蓋好被子,對她道:“我輸給你了。除非得到你的心,否則你的人——”

“今天晚上,好好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任嘯天說完離開了屋子。

時瀟一覺醒來,見水霖鈴和歐陽雲軒都在身邊,他疑問道:“我沒事了?”

水霖鈴高興道:“是,你和我都沒事了!”

時瀟欣喜地看著水霖鈴,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抓住。

水霖鈴抓住了他,時瀟一用力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感激道:“謝謝!謝謝我還能見到你!謝謝老天讓我們在一起!”

水霖鈴羞澀的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盟主在呢!”

她指的是歐陽雲軒。

時瀟道:“我也是盟主啊!我是武林盟主。”

水霖鈴笑道:“得了吧!要不是我讓著你,你未必能贏。”

時瀟驚訝道:“你說什麼?你是讓著我?那我這個盟主豈不是浪得虛名?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水霖鈴道:“那天在武林大會上你不都看到了嗎?”她突然大叫道,“糟了!”

歐陽雲軒和時瀟都吃驚道:“怎麼了?”

水霖鈴著急道:“我這兩天都沒回遊月宮,並且也沒殺你,我已經擔了很大罪名!回去宮主肯定饒不了我!”

時瀟心疼道:“那你就別回去了。”

水霖鈴道:“不行!我必須回去!宮主的脾氣我們誰也違抗不了。”

時瀟擔心道:“那你打算怎麼向她交代?”

“我有自己的主意。”

水霖鈴準備要走,時瀟將她攔下:“還是別走了。”

水霖鈴鬆開他的手,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來見你。”如今,也只能說假話騙他了。

時瀟將她送出至尊盟,分別前,兩人依依不捨得說了幾句話,卻被神出鬼沒的姬雪看到。她站在角落,見水霖鈴和時瀟親密的樣子,忌恨道,徹夜不歸,原來是在外面與男人在一起!

見水霖鈴向自己這邊走過來,連忙閃到一旁,選了另外一條路返回遊月宮。

時瀟送走了水霖鈴,回去問歐陽雲軒,是誰救了他?怎麼好的這麼快?

歐陽雲軒只搖頭不語,他不能告訴時瀟,是玲瓏用自己去交換得來的解藥。

他反覆問歐陽雲軒,歐陽雲軒卻只應付一兩句,時瀟急的無可奈何。

他忽然疑惑道:“怎麼這麼半天沒見玲瓏?”

時瀟說到這裡,歐陽雲軒的表情愈加難過,道:“玲瓏出去玩了。”

時瀟不解道:“雲軒,怎麼看你的表情這麼古怪?玲瓏出去玩了,你為什麼這麼傷心?”

歐陽雲軒道:“玲瓏不是——”

突然下人說道:“二位盟主,小姐回來了。”

歐陽雲軒立即走到門口,看到玲瓏正在向他走來!

他滿臉期待與寵溺的等在門口,玲瓏看到他後,突然感覺有滿腔的委屈要跑出來,她立即撲到歐陽雲軒懷中緊緊抱住了他,須臾不捨分離!

她埋頭於他懷中,彷彿已與他分別數年。

歐陽雲軒知道,這一夜,必定一言難盡。

時瀟驚訝的望著這兄妹二人,抱的這樣久,這樣緊!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許久,玲瓏才哽咽道:“大哥,對不起,我騙了你。我說出去玩一會,到現在才回來。”

歐陽雲軒安撫道:“我知道,不管發生過什麼我們都將它忘記!當做沒發生過!”

玲瓏怔住!

她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的問道:“大哥,你剛剛說什麼?”

“我知道你去找任嘯天了。”

天啊!她明明對他說是出去玩,大哥怎麼會知道她去找任嘯天的事?

歐陽雲軒道:“你說你出去玩,我不放心你,就派了人在後面保護你。他們說你去找任嘯天了。”

他心痛道:“傻孩子,大哥不是跟你說,如果他對你有非分之想,你就回來,咱們再想其他辦法嗎?你何必非要將自己往虎口裡送?!”

時瀟大概猜測到他們說的什麼了,他對玲瓏道:“這件事是不是和我有關?你為了救我去和任嘯天?”

玲瓏只看著他並不說話。

時瀟急躁道:“快說是不是?”

“不是。”

“你騙人!到底是不是?”

“不是!我昨晚根本沒有和任嘯天共夜!”

時瀟氣急道:“還說不是?你竟然為了救我真的去和任嘯天——你怎麼這麼傻啊?!沒有共夜,萬一有怎麼辦?”

玲瓏躲在歐陽雲軒懷中道:“因為我害怕害死你的愧疚超過失去你的恐懼,害怕明明有機會救你卻因為我的自私放棄,我會恨死自己。”

時瀟聽到玲瓏這番話,幾欲掉淚,半晌才說道:“有你這樣的小妹,我時瀟沒有白活。如果真的因為我而犧牲掉你,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時瀟又道:“不准你有下次,不准你再和任嘯天有牽連,否則我也不會原諒你。”

玲瓏聽話的點點頭:“嗯。”

****** ****** ******

姬雪終於抓住水霖鈴的大把柄,當然要趁機教訓她一番,於是她向遊月宮主上官展燕作了“彙報”。

上官展燕果然大發雷霆,眾侍女嚇得鴉雀無聲。

姬雪料到一定是這種情況,心裡得意的很,她問道:“宮主,師妹犯了重大宮規,這怎麼處理?”

上官展燕道下了命令:“水霖鈴回來誰也不準理她!違者廢掉武功逐出宮去!等她回來,本宮一定給她教訓!”

水霖鈴與時瀟共度了一段好時光,正幸福的很,回到遊月宮還不知身邊危機四伏。

不過很快就發現周圍人的異樣,所有人見到她都紛紛躲開,視而不見。

水霖鈴忐忑不安的回到房間,一開門,卻見宮主和師姐姬雪在。

她心驚膽戰的問道:“拜見宮主,不知宮主前來有何要事?”

上官展燕嚴厲的看著她,道:“我問你,本宮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樣了?”

“屬下已經殺了時瀟。”

“當著本宮的面還敢撒謊?!”

上官展燕疾言厲色道:“水霖鈴,你好大的膽子!竟不把本宮的命令放在眼裡!本宮叫你去殺時瀟,你卻對他動了感情!”

水霖鈴跪倒在她面前,大腦一片空白,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一抬頭對上宮主銳如利劍的目光,她全身顫抖了一下。

姬雪一臉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樣子。

“宮裡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上官展燕忽然走到她身邊,手掌按在她頭頂,水霖鈴只感覺一股強烈的力度控制著她。

“哼!本宮下的藥果然不見了!你還真有本事,為了和那小子在一起,竟然真的弄到了解藥!看來時瀟是非死不可了!”

水霖鈴哀求道:“宮主!求你,求你放過時瀟!我願代他去死!”

上官展燕狠狠推開她:“想死?本宮就偏不讓你死!來人,把她關起來!本宮要時瀟死在你的面前!讓你親自嚐嚐失去至愛的滋味,一輩子都忘不了!”

水霖鈴哭訴著哀求道:“宮主!求你把罪過全加在我頭上吧!是我先愛上的時瀟!是我把藥除掉的!”

“住口,你還有什麼臉面來求本宮?來人,把她關起來!”

上官展燕走之前留了幾名宮女守在門外,並在門上上了鎖,水霖鈴插翅難飛。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希望時瀟能夠相安無事。焦急恐懼的心情陪她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不管怎樣,她從未後悔過。

她認定了時瀟,那個冰雪般純淨堅強的男子。

清晨,水霖鈴正望著窗外出神,擔心上官展燕真的會向時瀟痛下殺手。忽然門開了,一名侍女進來送飯。雖然侍女蒙著面紗,但她依然可以認出這是以前跟隨過自己的手下紫凝。

紫凝利落的將飯放在桌上,向外面謹慎的看了一眼。水霖鈴不知她想幹什麼,但看出她對自己沒有惡意。

水霖鈴想問她做什麼,紫凝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對她道:“二護法,我是來救你出去的。你快吃飯,聽我跟你細說。”

水霖鈴只好聽她的話先吃飯,看樣子她已經做好周密計劃。

紫凝對她道:“宮主已經派人去找時瀟,準備加害於他。我已經想好怎樣救你出去,你出去後快去找時瀟吧!不要再回來了。”

水霖鈴疑惑道:“你想怎樣救我出去?”

“我將你打扮成我的樣子,你戴上面紗,沒人會認出來的。”

水霖鈴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你把我救出去,你留在這代替我?這怎麼行?難道我的自由要靠犧牲你來實現?我不能這麼自私!”

紫凝催促道:“二護法,你別猶豫了!目前只有這個辦法能救你!你不是很擔心時瀟嗎?快去找他吧!”

“可是——”

“別可是啦!”紫凝催促著強制幫水霖鈴換好衣服,又為她理好頭髮,戴上面紗,使她從外表上看起來與自己一模一樣。

紫凝道:“二護法,你先到藥房,藥房裡的水潭其實是個通往外界的密道。你從密道出去就能離開這裡了。我放在藥房裡還有幾件平常女子穿的衣服,你出宮後就不可以穿現在的衣服了,以免被別人認出來。”

水霖鈴早已熱淚盈眶,看著紫凝心頭一陣感動與不捨。心裡暖暖的,卻什麼也說不出。

“我走了,你怎麼辦?”

“先別管我了,你快走啊!被別人看到我們誰也走不了了。哎呀!你先別管我,我有辦法脫身。”

水霖鈴眼含熱淚端著碗碟走出去,心裡默默祈禱道:“紫凝,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願你我都能平安逃過此劫。”

永別了,二護法,我們來世再見。

望著水霖鈴漸漸遠去的身影,紫凝坐在鏡前,重新裝扮好自己,拿出一瓶烈性毒藥,一滴不剩的喝下去,苦澀頓時充滿她的喉嚨。

藥性未發作之前,紫凝好好回憶了一下自己生命中最開心的事情。在遊月宮,開心的時光很少,很快所有值得回憶的東西都一閃而過。

門突然被打開了,幾名侍女走進來站成兩排,然後姬雪盛氣凌人的走進來。

紫凝從鏡子中看到她們,心中冷笑,該來的終於來了。

姬雪道:“怎麼樣,想好沒有?你——”姬雪驚叫道,“怎麼是你?水霖鈴呢?”

紫凝平靜道:“你不會得到她的任何消息。”

姬雪怒道:“混賬!你以為你是誰?水霖鈴早已不是你的主子了,你再袒護她也沒用!你到底說不說?”

紫凝冷漠道:“我說過,你不會得到她的任何消息!”

姬雪拔劍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先解決了你!”

紫凝主動迎向她:“不用你動手,你的劍會髒了我的血。”

姬雪被她的話惱羞成怒,一劍刺向她的脖頸,卻發現她脖子上正在蔓延的血絲,正是“最毒婦人心”發作的症狀!

姬雪發瘋似的大叫:“你把最毒婦人心吃了!這是宮裡最後一瓶沒有解藥的毒藥!我的心血全完了!”

紫凝已倒在地上,不停地吐著血,嘴角還掛著笑:“這樣......你就無法害人了......”

姬雪完全失去了理智,把對紫凝的恨加倍轉移到了水霖鈴身上,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她馬上帶了十幾個侍女下山去找水霖鈴。

水霖鈴已經到了山下,正急匆匆趕往至尊盟。山路相當難走,一路上已摔倒無數次。她走到一條河邊,想停下來洗洗臉,終於由於體力不支而暈倒在河灘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依稀聽見漸進的腳步聲。她微微睜開眼,姬雪一行人向她走來。

姬雪大聲道:“給我捉住她,別再讓她逃走!”

水霖鈴吃力的站起來,她已筋疲力盡,又以一敵眾,肯定會落到她們手中。她頓時沒了主意,心裡亂成一團。

正當姬雪等人逼近她時,突然身邊出現一白色身影,將她們打退。

水霖鈴已神志模糊,不管來人是誰,總之是來救自己的,她終於安心的倒下去。

時瀟抱住她,焦急的喊著她。

原來自從水霖鈴走後,時瀟始終不放心,便想來遊月宮將她救出,卻始終找不到遊月宮的入口。時瀟在山下徘徊至今,發現姬雪等人慾加害水霖鈴,就急忙趕了過來。

水霖鈴本已昏睡過去,忽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知道是時瀟來了,濃濃的安全感湧上心頭。

姬雪在一旁冷笑:“這是英雄救美嗎?”

姬雪等人圍攻上來,時瀟和水霖鈴左閃右閃,身手極快,但姬雪人多勢眾,時瀟手中又抱著水霖鈴實在不好出手,他突然騰空而起,隱進樹林深處。

姬雪急忙命手下四處尋找,於是眾侍女向四面八方散去。

時瀟早已帶水霖鈴一路踏著風趕回至尊盟。路人有認出他是當今武林盟主的,見他輕功矯健,帶著人在空中飛行仍身輕如燕,不覺嘖嘖稱讚。

時瀟後悔道:“你果真不該回去,我不該讓你冒這個險。”

水霖鈴靠在時瀟溫暖的胸膛中柔聲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就讓我們廝守一生吧!”

二人回到至尊盟,水霖鈴心有餘悸,她擔心那個助她逃生的侍女紫凝,不知遊月宮的人發現她不是自己後會怎樣對待她,倘若再回到那裡,恐怕在沒有人如此重情重義了吧?

時瀟看出她心中亂潮未盡,溫柔的撫她肩膀道:“把那些事都忘了吧!”

水霖鈴道:“我真想再去見見那位助我逃生的侍女,我擔心宮裡的人會對她下毒手。”

時瀟道:“假如有機會,我一定要謝謝她。一名小小的侍女竟有如此大的膽識和善良的心眼,把她放在遊月宮是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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