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春節過後,12歲的我,從商縣黑山雙廟村老家,來到臨潼縣(今臨潼區)任留鄉三王村伯父家讀書,在伯父家生活了7年,直到1960年我從雨金中學初中畢業參軍入伍。在這7年中,只要過渭河,就得坐任留鄉南屯村的擺渡船,因而它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在當時,從臨潼縣渭河南的新豐鎮到渭河北的雨金鎮的南屯村,渭河兩岸沒有任何橋,人們要想過渭河,就得乘坐南屯村人的擺渡船(新豐鎮那邊沒有擺渡船)。當時共有兩條大木船,幾個船工,當地人稱他們為“船娃娃”。他們在渭河靠南屯村一側的渭河灘上,搭了個茅庵子,平日就住在茅庵內,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人想過渭河,他們便撐起擺渡船,渡人們過渭河。
在擺渡時,船頭站著一個掌舵的船工,船工手持船槳,指揮著船的走向,船後兩邊各站著一個船工,各人手持船槳,船頭的舵手讓把船尾往哪裡擺,他們就將船尾往哪兒擺。
船工們在划船時,為了能準確地到達對岸的船碼頭,必須先全力以赴地將船斜著方向,向上遊劃,但因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划起來相當吃力。一直劃到渭河中間時,才改變船的行駛方向,讓船頭斜著方向,向渭河對岸的船碼頭駛去,這時船就很輕鬆地劃到渭河對岸的船碼頭了。如果是直著划向渭河對岸船碼頭,那不管你使多大的勁,由於河水的衝擊力,肯定都會使船劃到渭河對岸船碼頭的下游去,遠離了船碼頭。由此看來,如何劃擺渡船,這裡邊還有許多的學問。因為當時還沒有風速測試器、水流測試器之類的高科技,每次船斜著方向向上劃多遠,才能準確地到達對岸船碼頭,船工們自己只能憑眼力、憑經驗去判斷,所以才有了“行船靠的老艄公”之讚語。
作為船工,最怕的是渭河漲水。因為一旦漲水,固定的碼頭就會被洪水淹沒,船也就無法靠碼頭,只能是哪兒方便停船,就在哪兒停靠。這下可苦了那些乘船人,人人都得卷著褲筒,從船不能靠近的水淺處,向停靠在水深處的船上趟水上船。這對於男人還好說,對於女人、尤其是沒結婚的姑娘娃,就得難為她們了。因為當時不像現在,姑娘娃的褲筒越短越美,當時即便是將自己的褲筒捲到膝蓋都會害羞,況且在那洶湧澎湃的泥水裡一行走,早被嚇得腿發軟、頭髮暈,只好讓那些“船娃娃”將自己背上船。揹人的價錢並不算貴,背一次也是一角錢,與船票每人乘坐一次一角錢一樣,但令她們感到難堪的是,那些背女人的“船娃娃”們,居然都是光著膀子,而且他們還“兇狠”地說:“你不願意讓我背,等天黑了,你就在野河灘等著喂狼去!”(當時渭河灘上不但有狼,而且一群一群的)。為了渡河,這些女娃娃們,也只能赤著臉,閉著眼,讓這些“船娃娃”揹著上船了。
在我的記憶中,最危險的一次是渡渭河搶收麥子。1957年夏季,我在南屯小學上六年級,有天學校領導帶著我們六年級的兩個班,坐船到渭河南岸河灘地,為南屯生產隊搶收麥子。麥子搶收到下午3點左右時,一位船工突然來喊我們快點上船,說渭河已經開始漲水了,再過一會兒,恐怕就過不了河了。我們聽後,在學校領導的帶領下,火速趕到河岸,爬上船。此時,河面由於渭河水快速上漲,比早上來時寬了許多,混濁的水面上,漂浮著各種雜物,有木頭、動物屍體還有帶根的大樹,浪也很大,木船不停地在水中擺動著。更可怕的是,當船行到河中心時,一棵帶根的大樹,掛在了木船一側,幾個船工費了好大工夫,才將大樹與船體分離。直到船靠岸了,船工們才鬆了一口氣。他們一邊擦著汗,一邊對我們說,今天好危險啊!若是那棵大樹鑽到船底下,使船下邊的雜物越掛越多,弄不好就會翻船的。前幾年就翻過船,就是因大樹鑽到船底下,最終把船給掀翻了,聽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幾十年過去,昔日的木船、昔日的船工,早已遠逝。一橋飛架在渭河南北,使天塹變通途,坐車只須幾分鐘,就已經跨過了昔日得花幾個小時渡過的渭河了……
(原載2018年10月14日西安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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