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县农民吕俊喜长篇小说《祭奠青春(第十三章)》

环县农民吕俊喜长篇小说《祭奠青春(第十三章)》

吕俊喜,笔名舒离,甘肃省庆阳市环县洪德镇人,1991年生。自幼喜爱文学,曾在掌中环县、环县乡音、荷塘月色、晶莹美刊、墨舞红尘中文网、短文学网、美文亭网、天涯等各大平台与网站发布过作品,多年来我一直孜孜不倦、笔耕不辍,只为实现我那遥不可及的文学梦。

《第十三章:打井3》

俗话说:“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这时夏季风逐渐为冬季风所代替,冷空气转守为攻,暖空气逐渐退避三舍。冷空气南下逐渐频繁,加上太阳直射地面的位置南移,北半球日照时间变短,日照强度减弱,夜间常晴朗少云,地面辐射散热快,所以温度下降速度也逐渐加快。

进入白露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然而今年却不像往年一样,虽说往年这里也会干旱,可一到这个时候,气温就会迅速下降,绵雨也会开始降临。那雨是淡蓝色的,晶莹透彻,玲珑剔透。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它们好像是迷迷漫漫的轻纱,披在绿油油的田野上;也像是秋天的使者,无私地梳洗着青山;又像是庄稼人最宝贵的油,忘我地滋润着大地。淅淅沥沥的,地面上随处的水洼里都积满了水。它们缓缓地流向大沟小渠,汇聚起一年的深情和来年的希望。这绵绵的细雨更仿似甘醇的美酒,奉献给滋生万物的土地,奉献给满怀丰收喜悦的人们……

可是今年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以来,严重的干旱早把这些以土地为生的老百姓的心都烤焦了,地里的庄稼没收成也就罢了,可家家户户连吃的水都很短缺了。无情的太阳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盆一样,整天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中,晒得人们一个个心灰意懒、萎靡不振。而各个山峁上的荞麦叶子也都快给晒干了,所有的绿红色都变成了灰白色;阳坡上那一片片稍微带点经济作物的玉米、洋芋……甚而早已枯黄。往年的这个时候,庄稼人都会本能地在这些土地上进行辛勤的劳作,用自己的血汗去换取更大的收获。可是今年……看来一切都不可能了。严重的旱灾使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沉浸在一片悲愁当中。

整个周家河村乃至全赵河大队都已经失去了生气,所有人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容来了,到处都能听到他们沉重的叹息,听到他们忧心地谈论着今冬和明年的生计。

支书张俊才跟周家河村的几个人虽然鼓动着大伙儿打井,但谁都不是傻子,打得成打不成还两说哩!即就是打成了,指那么一丁点儿井水,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唉!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他们现在都顾不得地里的庄稼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把井打成。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啊!

挖井组第一组组长周玉成刚划分好位置,一些积极分子就开始捞起铁掀、扬钩、镢头挖脱了。尤其几个年轻小伙子,你看,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身先士卒,都想以最快的速度挖到甘甜;而我们的周海因为腿和胳膊不方便,不能像他们那样手脚自如的干活,可他也没有闲待着,此刻他正在用架子车来回拉、倒着他们挖出来的土……这一点令在场的长辈们都十分欣慰,他们随后也拿起工具,干起了活儿。

因为大家的齐心协力,不到半个钟头,这口井就已经挖下去两人多高了。这时就需要用铁架子和铁质的滑轮了,可是当下没有铁架子,怎么办?众人于是就将事先掂来的三根木椽,支成一个三角架。没有铁滑轮,又该怎么办?这也不用担心,当下的庄稼人几乎每家都备有一个木滑轮,今天拿木滑轮的人是李仲满,只见他将滑轮挂在三角架的顶端,又在滑轮中间搭上一根粗布麻绳,他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就欢笑着对众人说:“这真是人心齐,泰山移啊!才这么点儿时间,都挖了这么深了。”

组长周玉成看到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就瞅着面前的几个小辈说:“你们就负责在上面运土……”又对四周站着的几个大人说:“咱们下井吧!”。

话音未落,只听李仲田开口说:“我有腿疼病,井下面阴冷潮湿,我就不下去了吧!再说我即便我下去也挖不到贤道上去……”

众人没有言传,年轻一点的周邦军就说:“采取你自愿,你觉得哪搭你能干你就在哪搭干,没人强迫你。”

李仲田听邦军这样说,他暗自窃喜:“哈哈!这美气的很,在上面干活方便多咧,”只见他龇牙咧嘴地对周邦军说:“还是岁姨夫最关心我。”

周玉成似乎没有听他们的对话,只见他双手牢牢地抓住麻绳,双腿绞住麻绳,又用双脚蹬着麻绳下井去了。而井上面的几个长辈也都照着他刚才的方法,一一下了井。

这可能在上层人士看来并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很平常的体力劳动罢了,有什么呢,没什么。但类似这样许许多多的体力劳动,却往往显示了出庄稼人的人格魅力与伟大之处。试想,在那个物质极具匮乏、资金短缺,什么都没有的年代里,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基础与智慧结晶,创造出得心应手的工具,还有那些城里人并不熟悉的劳动动作……还有什么比这更加难能可贵的呢?

好了,我们这下书接上回!话说当时周海听完李仲田发的牢骚,他一瘸一拐地推着架子车:“表叔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咱爹妈把咱生养到了这烂怂地方哩?”

李仲田抹下头上的那顶烂扇子草帽,边给自己扇着风边对周海说道:“表侄娃说的是啊,这原本是怨不得人的,可是你说这大热天的,咱们在这里干活,他们还不歇息,弄得咱也不好意思坐干子,这还叫不叫人活咧?”他边说边狠狠地白了一眼井口,心里暗自咒骂着井底子的众人:“你些狗日的,不知道累,不歇息,还不叫旁人缓干子咧!”

周海因为两只眼睛看东西不太清楚,也没在意李仲田的眼神。只见他将架子车推到井口,继续对李仲田说:“挖的快才好哩!不然我们几时才能吃得到水?”

“可这未免也太快了,给人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留,我是干不下去咧,我得缓缓,”话音未落,就看见李仲田一沟子坐到了三角架外头,一边用他那件肮脏的白衬衣袖口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瞅着周海:“唉!我说你娃呀!也是个可怜人,走路瘸天跛地的,却还要到这里受这么大的苦,你这是何苦哩?”

周海听到李仲田的话,先是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抬起头,看了看井口边上的周波、周涛和张成伟,义正言辞地说:“我虽不能像他们一样身体力行,但我总想着尽我所能,跟着大家伙儿尽快地把这井打成,让家人都有水吃……”

是的,人家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都想着怎么么才能度过眼前的危机,怎么才能把日子过好,因此才不惜劳苦,跟随着大家一块挖井,推土。而你李仲田一个四肢健全的庄稼汉,却时刻都想着逃避现实,逃避生活的苦难。这搁谁,谁不多说几句呢?何况周海刚刚的话只是无心之言。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海刚刚的那句话,的确是无心之言,他只是想表明:我虽然身体有缺陷,可我对生活永远不会丧失信心。他想着只要自己脚踏实地、兢兢业业,总有一天,会把日子过好的。然而我们的李仲田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是周海当着众人在羞辱他,故意给他难堪。只见他羞红了脸庞,对周海说:“唉,你娃好赖不分,我本想叫你坐下歇息一阵子再干活……可你既然这么说话,那就随你吧!”

周波瞟了一眼左顾右盼的李仲田,低声对周涛说:“大哥一个人推土有些困难,你快去给大哥帮忙,这里有我一人就足够了。”周涛闻语后就连忙跑到了架子车跟前,笑着对周海说:“大哥,我来帮你推土……”兄弟两个推着架子车,说说笑笑地向河岸边走去了。

李仲田以为只要他一歇息,那么周海一个人就无法推土,缺了人手,这些人就无法挖井了,他们自然会和他一样,歇息一阵子的。可他万没料到,他这是自讨没趣,少了他一个人,地球还是照转不误。他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就立起身子,走到三角架旁,想跟周家这三个兄弟搭话,未想人家一个个都在专心致志地干着活,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他又尴尬地走到张成伟跟前,俯首帖耳地对他说:“好娃哩,你这样豁出性命干活,何必呢?人家的区区四百块钱,就把你给收买啦?”随后又抬起头,大声说:“你这个大傻帽啊!真真的能把人给气死。”

张成伟没有言传,只是转过头来,感同身受地看了看李仲田。李仲田知道他的话奏了效,他于是又把嘴贴到张成伟的耳边说:“你就不能缓缓再干吗?”

只见张成伟直起身子,大汗淋漓地说了两个字:“好吧!”说完话他就跟李仲田走到了三角架外,李仲田得意洋洋地看了看井口边的周家三兄弟,又拍了一下张成伟的肩膀说:“你有没有带烟,我今儿走得急,忘记拿烟咧,把你的烟拿出来我卷一根……”说着他就坐到了地上,并示意成伟也坐下。

张成伟不假思索地从擦口里掏出了旱烟袋和几溜溜纸,正准备往地上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烟袋和纸已经给李仲田抢走了,他嬉皮笑脸地对成伟说:“嘿嘿嘿!等咱们烟吃完之后,再跟他们干活……”张成伟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一直等到李仲田的烟卷完后,他才拿过了汗烟袋子和剩余的纸,不言不语地卷起了 他的烟。不一会儿,两个人便吞云吐雾起来了……

为时不久,就听见井底下有人喊道:“你们上头人是咋干活儿的,怎么这么慢?”

只见周波颇费力气地提起土框,倒在架子车上,气喘吁吁地对井底下的人回答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再的人哪里去了?”井底下又有人喊着问道。

周海、周涛兄弟两个推着架子车正往井口走着,远远地就听见了井底下人的问话。只听周海对周涛说:“兄弟,你快到井口帮忙,推土我一个能应付得过来……”

“嗯!大哥,你推土小心一点,”周涛说着话就向井口这边跑了过来。

他临近三角架时,听到李仲田对他说:“别忙着干活,快来坐下缓缓,缓缓再干,你们这样拼命地干,不嫌累么……”

周涛听着他的话,一股无名之火突然从他心底迸发出来:“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苦——才是人生,累——才是生活,做——才是拥有,干——才是得到。”

此时此刻周涛真想扑过去给这个老不要脸的一记耳光。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迄今为止他又看过那么多的书籍,明白出手打人是不对的,况且这李仲田说起来还是他的长辈,他也不能公然辱骂人家。然而这老家伙着实令人可气可恼,你自己不干活也就罢了,还撺掇的张成伟干不成活,如今又想来撺掇我。不能打人,也不能骂人,他在情急之下就想到了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这么一句话回复了李仲田。

是的,像周涛这样刚刚步入青年人行列中的小伙子,又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的儿子,他很早就意识到了生活的不容易;加上这些年他亲眼看到的,亲身体验到的,慢慢感悟到的……他现在已清晰的知道:生活的苦难可以使他产生清醒的自我意识。一个人对自我的行为进行反思往往需要时间与环境。在苦难中,他常常能“冷眼看世界”,相对比较冷静,会比较客观地分析自己的利弊长短、成败得失、优势和不足,并能够在较短的时间里选定聚焦突破的方向。已经付了的“学费”比较容易转化成对生活理解的真知灼见。因此,他觉得苦难是上帝赐予他的一件礼物,在很大程度上给予了他力量和勇气。他也还记得书上说过的那么一句话“连伟人的一生中,都充满着那么大的艰辛,而一个平凡的人,吃点苦,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呢?”

以前,每当生活的疾风骤雨降临到他的身上时,他那一颗幼小的心总会为之颤粟,继而会在他的心里产生“害怕、惊恐、不想面对”等情愫来,但迫于无奈,他只得硬着头皮去经受这些苦难的捶打……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使他的心慢慢变得强大了起来。并且在这些近乎周而复始的苦难中,他也逐渐品尝到了另一种难以言明却让他为之心潮澎湃的滋味。他渐渐懂得,人活着,就得随时随地准备经受磨难的考验与历练,他已经看过一些书籍,知道不论普通人或是了不起的人,都会在自己的一生中经受许多的磨难,而往往正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的磨难,才使得他们逐步走向成功,走向了强大。

听了周涛刚刚的话语后,李仲田满面通红,底气不足地说道:“大道理我是不会讲,你不愿缓,那就继续干呗!”他随后又低沉着声音自言自语道:“你娃儿到底念过几天书,动不动就咬文嚼字的……哼!”旁边的张成伟听得真切,却一言未发,只是转头瞅了瞅李仲田。

“你们上头五个人拉土那是绰绰有余的啊,怎么现在会顾不过来哩?”井底子的声音就像天上的炸雷一般响亮。

“张成伟我表弟跟李仲田我表叔说他们活儿干乏了,要缓一缓,现在干活的就只有我们兄弟三个,所以才这么慢的……”周涛走到井口回复道。

话音未落,又听井底子的人说:“刚刚不是缓过了吗?又是吃,又是喝的,才不到半个多小时,他们怎么又要缓……你去把他们给我叫来,我问问,人家是想苟且偷安哩,还是想尽快吃到水哩!”这回井底子的声音倒没有刚才那么响亮了,但周涛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二爷周邦儒的声音。他随即回复道:“您老人家等等,我去跟他们说。”

其实周涛、周波两兄弟刚刚跟井底子的人的对话,坐在三角架外的李仲田听得一清二楚,但当他们抬头看他时,他却在洋装睡觉,头枕着铁掀把,平平地在地上躺着。仿佛他这一阵正在梦乡游荡……睡得极是香甜。

“Never wake the sleeping man。”周涛还记得他当初上初中时,英语老师教给他的这一句英语“不要叫醒装睡的人。”虽然他此刻气的七窍生烟,但却没有叫李仲田。而是瞅了一眼张成伟,那意思是说:“你是跟他一块儿睡呀,还是跟随大伙儿一块干活呀?”

此刻张成伟刚好抽完了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的那一棒子旱烟,又看懂了周涛的眼神,他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不言不语地向井口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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