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門峪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文

土門峪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文/孫歡

秦嶺峪口眾多,位於長安區王莽街辦的土門峪,也許是其中最為“精緻”的一條——這道長不過十幾公里,與蛟峪相接的峪谷,被當地人稱為“半截峪”。他們好奇我和攝影記者一行的到訪,“這麼短的峪,一年大部分時候遊客都沒幾個,有啥好看的呢?”

但也就是這條峪,卻吸引我在今年的早春與初夏去了兩次,而且我想,在秋日層林盡染的時節,也許會和家人再探土門峪,感受峪中的天高雲闊,瓜果飄香。

漫山遍野的桃花 喚醒誰的三生三世

從西安市中心開車出發,走高速,上關中環線,約一個小時就能到達王莽街辦,再在當地村民的指點下開十幾分鍾,“土門峪村”的牌坊便映入眼簾。

土門峪村位於王莽街辦駐地西南五公里,南依終南山玉案峰,東接竹溝口,西連太乙蛟峪山,北俯樊川。村莊東西長,呈懷抱之勢,一條細小的土門峪河將村子分為河東、河西。在村裡老人的講述裡,土門峪村和土門峪從古至今都是“綁定一體”的——根據村史記載,土門峪村在清嘉慶十七年《咸寧縣誌》上就有記錄,村南土山上有一溝,溝口兩側筆直如門,是行人上山的出入口,故名土門峪。溝名土門峪,村在峪口,故村隨峪名。

如今西安人提到土門峪,第一印象就是“看桃花”。我今春第一次到訪土門峪,也是奔著桃花而來。

由於鮮桃如今已成為王莽的一項綠色產業,每年3月,一年一度的“桃花節”在這裡舉行。而其中的土門峪又憑藉擁有漫山滿谷千畝桃樹,並集中早甜、油桃、沙紅、秦王、川中島等多達十餘個桃樹品種,成為遊客扎堆看桃花的“大本營”。

土門峪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文/孫歡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雖然桃花很多人都早已認識,但土門峪山谷中,如粉色海洋一般絢爛的成片桃花,還是讓到這裡的人禁不住發出驚歎。“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東晉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描繪的人間仙境,猶如複製了土門峪山谷的春日景象——森林蔥鬱,山麓開闊,花瓣飛舞,如夢如幻。

桃花遍深谷,嬌豔且傲然,它們帶著意欲衝破一個冬天留下的枯萎與蒼涼的勁頭,爭先恐後地在枝頭得以綻放,帶來似有若無的迷離香氣。和在公園裡見慣了的那些細小而柔弱的枝條不同,這山林中的桃花,盛開得恣意而野性,它們生長在靠近村子的田間地頭,也一路蔓延到山谷深處,用鮮豔明快的嬌紅,開出一樹花團錦簇,在層層綠意的叢林中顯得格外炫彩而靚麗。

站在桃樹叢林中,一時間,很多關於桃花的詩詞都會走馬燈般在腦海浮現——唐朝崔護著名的《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故事就發生在距離這裡不遠的桃溪堡。也終於理解王安石在寫下“舍南舍北皆種桃,東風一吹數尺高。枝柯蔫

綿花爛熳,美錦千兩敷亭皋”時,是怎樣一種心境。

雖然每年因桃花花期早晚差異,桃花節開幕的具體日期並不固定,但在三月底四月初來土門峪,是絕對錯不了的——這時節,整個土門峪一帶,熱鬧得就像過會,拿著自拍杆的大爺大媽、全副武裝一路騎行而來的騎行者、攜老扶幼自駕而來的城裡人……紛紛鑽進了桃林深處。抓緊難得的商機,村民們也紛紛在路邊擺出自己在山裡挖的野菜、自家養蜂產的蜂蜜,甚至番茄苗、果樹苗等“原生態”產品,這些新鮮的“山野貨”,暢銷得很。

由於仙俠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熱播,今年來到土門峪賞桃花的隊伍中,多了不少身著古裝來COSPLAY的少男少女。三生若夢,十里桃花不見不散;繾綣情深,相思相守不負不忘——在他們的鏡頭裡和演繹下,電視劇中白淺和夜華誓起俊疾山、情定青丘、相依桃林的場景被再度還原。

美景不負有緣人,美滿時光不虛空。不知在這薄霧繚繞如仙境的秦嶺深處,還會見證多少讓人心神盪漾的愛情故事。那一對對誓言三生三世的男女,又會用愛鋪滿怎樣的十里芳華。

松樹“戴帽”,乾果“纏腰”,水果“坐鎮”

一座神仙都鍾情的“花果山”

土門峪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文/孫歡

如果說初春的土門峪屬於遊客,那麼桃花落幕後的土門峪,就是屬於土門峪人自己了。沒有了喧囂繁雜的人來人往,滿山青翠中,山裡人開始享受自己的美好。

立夏時節,我帶著採訪任務再度來到土門峪,這次多了王莽街辦工作人員小王和土門峪村主任陳毅的帶路,不再止步於峪口的遊客聚集區,而是走完了土門峪全程。

相比曾經探訪過的其他大峪,土門峪的路好走太多——一條寬闊而筆直的水泥路,一直通向峪谷的起點二龍塔。路兩邊,是整齊排列的柏樹,一塵不染的垃圾箱走幾步就有一個,規範得很有些大型景區公園的感覺。說到此,陳主任很自豪,幾次三番提醒我,“這裡就連路燈都是一直修到了二龍塔,就算晚上來,也看得見路呢。”

但土門峪的路也是一條坡度很大的路,動輒六七十度的大上坡和急轉彎,讓司機放棄了開車上山,轉而在峪口等待。我們步行進峪,也能更好地探尋到這座“花果山”的自然之美。

陳主任告訴我,土門峪的名字由來還有兩個傳說。一是說隋初,這裡暮浮土霧,有龍現身,孕育了長安三石六鬥菜籽之多的良將高官。當時皇帝聽說了這件事,大驚,於是命令修建二龍塔,以鎮之。自此,山下河谷被稱為“土龍峪”,久傳變為“土門峪”。

第二個傳說,則同樣和諧音有關——相傳唐太宗年間,有神僧在此地坐禪,敲擊木魚,聲躁金鑾,帝煩,尋覓至此,信奉為神,御修天池寺。寺廟修建期間,有菩薩化身老婦為工人做飯,“夜取峪南翠華山土石,日供千人三餐,累累無誤。竣工之夜,有凝而窺視者,見土石為饃餚,驚不敢言。次日,窺者不食而遁,至山下,不慎道破天機,一閃著金光的神饃飛來,落地化為土丘,繼而雷鳴電閃,翠華山崩,形成一道峪口,因此成為“土饃峪”,至明清傳為“土門峪”。

這個傳說甚至造就了一條流傳至今的民謠生成,“修起天池寺,吃倒翠華山,閃出水秋池,飛來土門峪”。但不管是“土龍峪”還是“土饃峪”,我從兩個傳說中聽出了一個意思——這是個讓神仙都鍾情與眷顧的峪口。

事實上,土門峪也確實是個“神仙地方”——已年過八旬的土門峪村老書記馬買道總結說,土門峪是松樹“戴帽”,核桃、板栗等乾果“纏腰”,桃子、柿子、獼猴桃等水果“坐鎮”,深山之中藏著熊、鹿、山豬、野兔,同樣不乏狗骨頭、金銀花、白鮮皮、婆婆丁等中草藥和野菜,“簡直滿滿一山都是寶。”

在這樣的山谷中行走,是不覺得累的——幾個月前遍谷的“灼灼其華”,眼下已化為滿樹碧桃,毛茸茸泛著淡粉的小桃綴滿枝頭。各種形狀的桃樹,或立或靠,遍佈路邊;緊緊相挨的艾草,隨風輕拂,搖曳起初夏的溫度;成片的野金銀花,吸引了早早來採摘的農婦,她教我們,要摘取還沒開的花朵,“泡水好得很”;野雞和喜鵲不怯人地在桃林間飛來跳去,更不用說隨處可見的野草莓、野木瓜、野山杏,都能讓久居城市的人雀躍起來……

山谷深處,有正抓緊時間為自家桃樹“打枝”的老農,在霧嵐起伏間,隨心所欲地吼唱著秦腔,打破了大山中的寂靜。

但一切,又顯得如此和諧、愜意而無拘無束。

二龍塔 穿越歷史風雲兀自威嚴

一路穿峪,除了偶爾碰到忙碌在桃樹間的農人,和一位戶外騎行者,我們沒有碰到其他人。這裡甚至因為峪小山淺,也沒有一個終南山中常見的,搭起茅棚苦修的居士。相比太平峪、輞峪、太乙峪、高冠峪這些聲名在外的峪口,土門峪更像是一位“藏在深閨無人識”的小家碧玉。哪怕在人們紛紛鑽進秦嶺避暑的盛夏時節,人們似乎也更鐘情那些大的峪口。

我個人認為,土門峪來的人少,這其中很大原因可能在於峪中沒有可供人戲水納涼的河道,陳毅主任對這個看法表示認同。三十歲出頭的他告訴我們,“其實在我小時候,土門峪河的水還大得很,從峪中的板栗園直接通到村裡,我們這些小孩子喜歡在河裡撈魚,抓螃蟹。可是快30年過去,可能因為氣候變化,如今河道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幾乎乾涸沒有水了。”

土門峪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文/孫歡

也正因此,土門峪附近的農家樂遠不如其他秦嶺峪口那樣鱗次櫛比,在峪口我們見到一個比較大的農家山莊,還是安徽人來開的,山莊裡倒是有一片不小的魚塘。

但這並不意味土門峪缺乏人文故事,大路終點的二龍塔就是佐證。

二龍塔也被當地人俗稱為土門塔,坐落在土門峪和蛟峪之間的分水嶺上,是長安區太乙街道溫家山村與王莽街道土門峪村的交界。據《中華古塔通覽——陝西卷》記載,二龍塔建於唐太宗貞觀六年,是陝西境內歷史最悠久的古塔之一,也是西安現存的少數幾座唐塔之一。

在塔前一塊“陝西省第四批文物保護單位”石碑的背面,記載著今人對於二龍塔的歷史溯源:這座唐代密簷式磚塔,原有九層,內有木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當地村民為蓋飼養室需要用磚,將塔上幾層拆毀。2002年長安區文物局考古發現,在塔西南200米處有建築遺蹟。2003年,二龍塔被列為陝西省第四批文物保護單位。2005年長安區文物局對塔體進行維修加固,發現塔體原有地宮,但破壞嚴重,現地宮遺蹟及塔體維持原狀。

寥寥百餘字,並不能言明二龍塔的全部歷史文化。關於二龍塔的存在,學界如今有兩種推測,一種認為此塔為靈骨塔,另一種認為是風水塔——至今,溫家山蓮池寺中仍保存著二龍塔的雙龍天王石碑,圖案為線刻,被很多人視作二龍塔為風水塔的佐證。而在流傳於民間的故事中,二龍塔的來歷顯然應該與龍有關——除了上文提及的,與土門峪村名來源有關的那則傳說,還有說法是曾有二惡龍纏鬥於此,攪得土門峪、蛟峪山周圍雞犬不寧,後造此塔以鎮之。

辛亥革命時,作為陝西哥老會首領的風雲人物張雲山,就是距二龍塔不遠的西新莊人,這裡因此長久流傳著一首民謠:“二龍塔掉下一頁磚,西新莊出了個張雲山。”對於更多普通群眾而言,張雲山的名字也許沒有“劉五”來得知名——2006年,作家樟葉以張雲山為原型,塑造了主人公劉五,寫成並出版了反映辛亥革命西安起義的長篇歷史小說《五福》。2008年,西影集團拍攝了由小說《五福》改編的32集電視劇《關中槍聲》,劉五由李亞鵬飾演。

不管歷史如何,傳說如何,撰述如何,如今的二龍塔,以一種“古塔新顏”的面貌重新呈現在世人面前,在一米多高的柵欄緊緊包圍之下,二龍塔靜悄悄地矗立著,塔周圍的雜草已經長得茂盛,頗有幾分蕭瑟與孤獨之意。

陳主任給我們翻出了一張二龍塔未修繕之前的照片,這座高塔的形象更為奇幻和滄桑——縱使塔基被挖得支離破碎,被歷史剝蝕得形狀大變,好像一位“踩高蹺”的人,但塔身仍然穩穩地巋然矗立,宛如一個巨大的雙腿神獸,鎮守一方,兀自威嚴。

“我們小時候,老在這周圍玩呢。”陳主任說,在村裡人眼裡,這座塔和周圍的一棵草,一片桃一樣,早已是司空見慣的生活的一部分了。“當時塔周圍還沒保護起來,就和照片裡一模一樣。村民們喜歡在大暑天鑽到塔下面的土洞裡避暑,涼快得很!”

站在二龍塔所在的山巔向下看,四野宛如仙境,村莊農田阡陌交錯;峰巒疊嶂,關中大地如同一幅淡彩水墨;風雲閒蕩,各種色塊交織在一起,讓人陡然心靜。曾經與二龍塔共生的繁華樓閣,已坍塌不見蹤影,那些圍繞二龍塔顯赫揚名的旺族與英雄,更已隨歷史塵土遠去。只留這古塔守住終南山中的一方寂寞,挺立千多年。

昔日小山村 今天也在探索佈局大產業

站在二龍塔旁,向南邊遙望,依稀可見屋簷露角,那便是坐落在蛟峪山頂的天池寺了。

與石砭峪老龍橋村山上的天池寺同名,和二龍塔遙遙相望的蛟峪天池寺傳說始建於隋代,原名龍池寺。明洪武年間,有印度僧人駐寺中。朱元璋次子坐鎮西安時,曾大力修葺該寺,並改名普光寺,後來又改名叫天池寺。當時,天池寺開拓御道,規模龐大,分上下二院,香火旺極一時,名冠長安。

但歲月更迭,如今的天池寺早已沒有當年的顯赫輝煌,從二龍塔到天池寺也無水泥大路,要從一條只容一人通過的羊腸小道步行穿越,小道溼滑且雜草叢生,荊棘密佈,道路陡而險。我們行至一片滿是薔薇的小草甸便停住了腳——雖然再走1個小時也許就能到天池寺,但往前已屬於秦嶺另一峪——蛟峪,還是留作下次從太乙方向進山,再好好探尋這座非同凡響的寺廟吧。

下到山下,時候尚早,我們因此起了探尋土門峪村的興致。

土門峪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文/孫歡

土門峪,自隋唐就開始有人居住,最早只有史姓與桃姓兩個大姓。至元清,百姓為避戰亂而逐漸遷居於此,始成村落,當今有王、陳、程、李、馬、梁、田等姓氏。

村中排列有序的農家小院黃牆紅瓦,五顏六色的農民畫映襯著乾淨整潔的街道。村口的簡介上描述解放前這裡“戶不盈數,雖為種地,卻無樂土。世代窮耕,無一溫飽。多樵于山林,乞於異地,民國十八年大寒,餓殍近百,因‘胡疫拉’絕戶數門,民多災難”。看著如今清靜閒適的土門峪村,當年的慘景已經很難讓人想象。

民日日富,舍日日新,山日日綠,果日日紅——陳主任說,土門峪村如今有254戶,人口過千,儘管人均耕地不足1畝,但林地總面積超過了3200畝,因此瓜果業成為了這個小山村的支柱產業。雖然如今以“桃”聞名,土門峪村老書記馬買道告訴我們,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包括土門峪在內的王莽一帶還是“蘋果基地”,“西安城裡人吃的蘋果很多來自這裡。”到了八十年代後期,陝西渭北地區由於光照與溫差更適合蘋果生長,質量更好,逐漸獲得了市場,而土門峪也找到了更屬於自己的產業項目——桃子。“咱這溫差大,是沙土地,坡地光照足,而且基本靠自然雨水,是桃子的優生區,種出的鮮桃品相好、個頭大、味道美、有機純天然。”老書記說。

從曾經依靠村民單打獨鬥,到2013年成立鮮桃合作社,如今土門峪村的鮮桃不少“住”進了精美的包裝盒,打上了“二龍塔鮮桃專業合作社”的牌子,被輸送到陝各地,這兩年,甚至有電商也被這裡的桃子吸引,“駐點”收購。

村民們的腰包比以前鼓了,但是,村民們也依然有煩惱的事——不像蘋果、獼猴桃那樣可以在冷庫、地窖保存,桃子成熟後的保鮮期不過三四天。每年,這裡生產的三百多萬斤桃子,有一半都會因為沒有及時售出而損失在地裡。渴望有機構幫助指導與解決桃子的保存問題,渴望有企業駐村進行與鮮桃有關的深加工業務,共同探索出讓本土鮮桃走得更遠的產業化佈局,成為陳毅、馬買道這些山村基層幹部的最大心願。

(來源:2018年05月20日西安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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