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吃姥姥的窩窩頭

 在很多人眼裡姥姥的菜是最好吃的,因為除了味道的樸實而又純正以外,還有更多的童年記憶。但無論怎樣讓時光逆轉,我也無法找回這樣的記憶,因為小時候我在成都,而姥姥在山西老家。僅有的一次見面,姥姥的窩頭幹便是所有記憶。

最愛吃姥姥的窩窩頭

  那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文革中,全國剛剛恢復所謂復課鬧革命。那年我趁著學校寒假時間,跟隨著要回山西知青下鄉點去的哥哥的朋友,我第一次坐上了開往山西的列車,去看望下鄉在山西清徐縣的哥哥還有下鄉在老家的姐姐和我從未見過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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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1970年的冬天,這也是我第一次坐火車出遠門。列車運行很慢,半夜冷得睡不著,吸拉著鼻涕也不敢睡著了,害怕自己睡著了坐過了站點。白天到了停站點那位大哥哥到站臺上去買兩個幹餅子,對付著開水吃下,看著站臺上有買燒雞的,饞得不行,心想要是下去聞一下味道也好啊!可是怕被火車落下也不敢下車去。半夜火車行進到好像是三門峽車站時,火車換了一個機車頭後,又朝著來的方向開了去,當時自己嚇得不行,總擔心見不到哥哥姐姐們了。

就這樣在第二天半夜裡,在山西介休火車站,那位大哥哥把我交給了前來接我的姐姐手裡。那天半夜天寒地凍那才叫是一個冷啊!我們四川的女孩在冬天一件薄棉襖就可以過冬了,可來到這裡就像沒穿衣服一樣的冷。姐姐趕緊把我帶到離站臺不遠處的表姐家,一進到房子那暖和勁兒啊!這裡冬天都燒煤爐取暖,因為山西從不缺煤的,特別是介休、孝義這一帶。雖是暖和了,但一晚上腦子裡全是叮鈴噹啷的火車輪壓在鐵軌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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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告別了介休表姐,因為要走到姐姐下鄉的孝義東盤糧老家還有幾十里路山路要走。雖本不算太遠,但天寒地凍就不一樣了。我有一條線針織的方格圍巾,就用圍巾把頭包裹起來,就這樣跟著姐姐上路了。山西的冬天滿目光禿禿的,一顆草都沒有,天寒地凍的更是沒人在道上走。河上結了冰,我們直接從冰上走過,從未見過冰的我覺得好稀奇。走過一道溝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瘮人的叫聲,姐姐說那是狼在叫,冬天狼餓著呢!不過白天也不會出來傷人的。跟著姐姐我們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終於到達老家的一個土坯院子裡,這就是舅舅的家,也是姐姐下鄉插隊的地方,那時的知青可以投親靠友,只要把戶口遷出城裡就行。

一個盤坐在炕上的老人一把拉過我,把我摟在懷裡喊著:我的孩兒啊!這就是姥姥,一個滿臉都是褶皺的慈祥老人。對她我並不陌生,因為媽媽平時總是給我們看姥姥的照片,給我們講姥姥的故事,姥姥生了七個孩子,一生沒有讀過書,相夫教子就是她一生的全部。好在姥爺開明,三十年代就堅持讓所有孩子都去上學堂,即便是戰火紛飛的年代,媽媽也上到初中畢業。抗戰爆發後,家裡除了

年級最小的舅舅尚未成年以外,六個孩子都參加了抗戰隊伍。解放後,所有孩子都各奔東西,姥姥依然守著老家的宅子和舅舅住在一起,她說是孩子們都有自己的工作,不去麻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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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飯的時候,舅舅家的一大家人還有我們都圍桌在炕頭,每人一碗黑乎乎的麵湯,我不敢下口吃,姐姐告訴我,山西老家很窮,幾乎就是老天吃飯,分到的糧食要維持到第二年收割麥子的時候幾乎不可能,所以舅媽就必須安排好一家人的糧食配給。這不是因為我來了,所以舅媽專門用高粱面和玉米麵做的湯麵,平時家裡都是喝小米粥。面很粗糙,姐姐告訴我這是連麩面,老家糧食緊缺,到了春季不加上野菜幾乎就挨不到麥收的季節。接下來的幾天,麵皮湯沒有了,每天都是照得見人的小米粥和限量的玉米或是高粱窩頭,讓人難以下嚥。

晚上,姥姥的炕上橫著睡滿了舅舅家的孩子,還有我和姐姐,姥姥總是把我們拉到她的身邊睡著,因為炕頭的火最大,睡著熱火。夜深了,嘰嘰喳喳的孩子們都睡著了,姥姥搖醒我和姐姐,要我們不要吱聲,她起身打開身後的一個上了小鎖的櫃子,從裡面摸出一個小包裹,掏出幾塊窩頭幹遞給我們說:孩兒,可是苦了你們城裡的娃,姥姥只有這些給你們吃,悄悄地,不要把那幾個孩子吵醒了。也許是餓了,烤乾的窩頭格外好吃,後來姐姐告訴我,這些窩頭是平時姥姥自己捨不得吃攢下來的,等舅舅家的孩子們都上學了,就放在炕頭烤乾藏起來,等到半夜孩子們睡著了就拿出來給姐姐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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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記憶裡,姥姥從來沒有給我親手做過什麼豐盛的飯菜,因為在那個年代除了粥和連麩面沒有其它食物可言。但在我最飢餓時她那藏在小櫃子裡的窩頭乾片卻勝過了所有的山珍海味。

假期完了,我又回到了成都繼續上初中,在這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外婆。幾年後姥姥病重了,媽媽趕回去看望,但終因年事已高姥姥還是走了。處理姥姥的後事後,媽媽給我們帶回了好多老家的土特產,有棗子、核桃、油糕什麼的。舅舅說現在條件好了,家裡什麼都有了,上次孩子來家裡窮得什麼都沒有,這次讓孩子們嚐嚐老家的土特產。在一大包食物裡我卻只拿起最不起眼的窩頭乾片,因為裡面有我記憶中姥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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