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般,大夜班接班完畢,待晚班同事離去,便把科室前後門落鎖了。
夜深,病人和家屬多已入睡,從清晨五點多便一直開至深夜的燈,終於得以休眠。不可避免的,是一盞如國慶節依然在崗的我一般需要值守的小夜燈,是為了方便我夜裡巡視病房,同時也方便病人及家屬有事來尋。
病人不多,且病情都還穩定,我想,這大概是近段時間最好上的夜班了吧。正如此想著,門卻突然響了,著實嚇了我一跳。心下鬱悶,大半夜的,誰又有什麼事。探身一瞅,是個年輕人,身型高大,隱約聽到他說“可以開門嗎?”。
湊近一詢問,原來是病人家屬,前來陪護的。心下一安,便放人進來了,看著不過是個二十來歲小夥。沒一會兒,見他急步至護士站,原來,6床老爺子不慎將褲子弄髒,自己又沒帶換洗衣物。於是,我翻出鑰匙,便去庫房給他尋來一套病號服。
小夥再三致謝後忙跑去給父親更換衣物去了。也就片刻功夫吧,這小夥又來了:“護士,請問你們這晾衣服的地方在哪裡呀?”
“在後面,門已經鎖了,怎麼了?”我問道。
“我晾一下我爸的衣服,他沒有換洗的衣服在這裡,我怕他明天沒有衣服換。”小夥不好意思笑道。
我一瞅,他手裡確有幾件衣服,溼答答的滴著水。我欣然前往給他開了病房後門,告知他晾衣服處,併為他開了個小手電筒。
我隨口問他,為何半夜過來照顧父親,白天不見人影。他說,白天要上班掙錢,沒有時間,勞煩你們多照顧了。言語間頗為客氣,我啞然,這該是多麼無奈的一個回答啊?
看著他,我突然記起前段時間因為動脈瘤在我們介入血管外科住院的一個尿毒症患者,雖然各種行動不便,臥床不起,卻也是沒有家屬陪護,原因是他只有一個孩子,也是個八零後,雖是個“小棉襖”,卻也是兩個幼兒的母親,還有一份維持生計的工作要做。每每讓他打電話喊家屬來照顧,他總是無奈的搖搖頭然後嘆氣。
每週兩到三次的血液透析,加之動脈瘤做手術的費用,怎麼都不是一個小數目。動脈瘤還好,做完手術可保一時無憂,可尿毒症,是一場持久戰。女兒已經成家,自有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顧,可也不能不顧自己的父親不是?
可是,一個人,哪有那麼多精力可以顧及?不去搬磚就沒有錢,掙了錢來就沒有時間陪伴。這是多少獨生子女的痛?
可是,但凡有什麼檢查需要家屬陪同,或是手術需要家屬簽字,他女兒也是隨喊必到的,且每次前來,面對我們都是一臉的歉意,且是連番道謝。你能說她不孝嗎?她唯一不孝的,也許就是她身為工薪階層,對於父親醫療費用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所以,看到小夥如此,即便白天看不到人影,我心底也是不由讚歎,這小夥子真孝順。
從醫的近幾年,發現越來越多的老年病患,都是獨自前往醫院看病住院,有老伴陪同的不多,大都是因為家有孫輩需要照顧不能前來,有子女陪同的更是屈指可數,無一例外是有工作要做。
除了加強巡視,提供更優質的醫療護理,協助生活護理,我們力爭做得更好。我們的辛苦付出,能換來一聲感謝,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畢竟,誰不曾為人子女呢?
可是,我最想說的是,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陪伴,才是最甜蜜的良藥。那些獨自一人住院的老人們,每每有醫務人員過去巡視,隨便聊聊天,他們都是開懷的,只要你願意在旁邊停留,他們便能有說不完的話。
聊完了,還總不忘在抽屜裡翻翻找找看有什麼能拿給我們吃的水果零食。如若是有子女來探視,更是可見其喜笑開顏。試問,世間可還有比陪伴更神奇更划算的神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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