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書特書,天花亂墜亂書,王冬齡書法品鑑

大書特書,天花亂墜亂書,王冬齡書法品鑑

2016年深秋,在“王冬齡書法藝術展”開幕之際,中國美術學院教授王冬齡在北京太廟廣場的地上,用大筆蘸水“亂書”《心經》,轟動書壇,有人盛讚是“道象生成”,也有人怒斥是惡搞書法。這位飽受爭議的書家除了鍾情於重疊繁亂、天花亂墜的“亂書”之外,又喜作“大書”,動輒十幾米甚至幾十米,觀者如堵。他長髮披肩、身著紅衫、腳穿紅襪,在巨大的白色宣紙上騰挪跳躍,信筆揮灑,堪比當年的“張顛懷狂”。王冬齡及其書法已變幻成了紙上的舞蹈,自我陶醉在書寫表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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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亂書”和“大書”來,這裡所選的他的草書斗方《粵西民歌》則是另一種類型。​一眼望去,滿紙都是連綿不斷的線條,它們或逆起,或順鋒, 或輕挑,或重頓,或圓轉,或方折,或濃潤,或枯淡,總之形態紛呈。這些線條在一個十分狹小的空間裡,上下奔突,左右拗折,充滿焦灼和不安的情緒,顯示出生命的活躍和律動。書法中這種抽象的線條具有很強的動能、動勢,彷彿來不可遏,去不可止,這正是其特有的審美形態和審美意識。人們可以從這些飛舞的線條律動中,體驗和欣賞到生命的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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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齡草書斗方《粵西民歌》:“妹相思,不作風流待幾時?只見風吹花落地,不見風吹花上枝。”

如今,欣賞一幅書法作品,一般都是首先“掃描”,統觀全篇的神采;然後再進入閱讀,細看結字和線條的形質,並閱讀書寫的文詞內容。而在掃描式的欣賞中,“唯觀神采,不見字形”,是屬於欣賞者與書法家在精神層面上的對話和交流,是最可貴的、最高級的,是書家最期盼的,恰恰也是最難的。更何況,“唯今是尚”的王冬齡與“與古為徒”的眾多欣賞者,不在同一頻道上,彼此缺乏共同的審美標準和文化語境,結果只能是“雞同鴨講“。這很容易引起人們書法欣賞的混亂和焦慮。如此看來,他揹負”醜書“的罵名便毫不奇怪了。

傳統書法作品一般都會在四周空出明顯的邊界,而且內部字的排列也是行路清晰。這是因為傳統書法欣賞的模式是閱讀式的,書寫甚至創作都要以便於觀者閱讀和理解為出發點。而當代書法欣賞模式是掃描式的,書寫即是創作,它是以能夠從視覺效果上讓觀眾感到新奇、獨特甚至震撼為出發點。

這幅作品的四周沒有留出明顯的空白,而是滿幅“出血”,甚至周邊的一些字彷彿是被有意裁剪掉了部分筆畫,顯得不夠完整。書家很好地利用了欣賞者知覺的創造性,相信觀者自然會把那些殘缺部分在審美知覺中補充完整。顯然,這種新奇獨特的章法形式完全不同於傳統書法,的確帶來了很強的視覺衝擊力,達到了預期效果。

作品結字造型在狂放之中又遵守草書的規範,使得它仍然具有可讀性。作品書寫的是清代王士禛《池北偶談》中記載的一首粵西民歌:“妹相思,不作風流待幾時?只見風吹花落地,不見風吹花上枝。”雖然宋代書法家黃庭堅也書寫過類似民歌的《竹枝詞》這樣書法作品,詞中有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濃愁。” 但那是詩人劉禹錫所作,不是這般地道民歌。顯然,王冬齡不僅要在章法形式上而且在書寫內容上,也要突破傳統書法的文雅,不避“淫詞豔語“,就是要使書法世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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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作品真的被寫俗了。由於過分追求行筆的流利和暢快,對筆墨缺乏必要控制。米芾曾以”得筆“與否來評判筆法、線條的優劣,他說:“得筆,雖細如髭發亦圓;不得筆,雖粗如椽亦扁。“這幅字許多地方”不得筆“,結果使線條變得滑俗,缺乏質感。例如,三個“風”字第一筆豎畫、兩個”見“的撇畫、最後“枝”字的豎畫,均是信筆抹出, 線條扁平,甜俗直白,毫無風骨。所以,作品表面形式的熱鬧、流暢,卻無法掩蓋其內涵和意蘊的蒼白和浮華。王冬齡曾師法林散之,但是他的草書由於未能“由熟返生”,故始終未能達到林散之草書蘊藉而又老辣的境界。此外,王冬齡深受西方當代文藝思潮的影響,唯今是尚,注重作品的形式感和獨創性,這本無可厚非。只是書法的神采畢竟有賴於形質上的精微表現,以此來體現書家情感和意緒。一旦失去這種“精微”,書法便不可避免地滑向流俗了。



​本文是書法家王世國先生【書法品鑑】專欄裡的文章,原題是《唯今是尚——王冬齡書法品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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