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01:三家分晋,世道变坏的开始

读通鉴01:三家分晋,世道变坏的开始


《资治通鉴》的开篇讲了一个“三家分晋”的故事。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晋国的韩氏、赵氏、魏氏三家取得了周天子的承认,被封为诸侯。

从此,东周的政治版图中多了韩、赵、魏三国。虽然他们的老东家晋国还继续存在,并且直到二十多年以后才被三家瓜分,但实际上在春秋时代制霸天下的超级大国晋国此时已名存实亡。

但这事来龙去脉也有些复杂。

晋国的权臣本来并不是只有三家,而是六家。韩赵魏之外,还有范家、中行家、智家。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智家。

怪就怪智家实力太强,便想一统江湖,尤其在智伯作家主的时候更是如此。智伯先是带人灭了范家和中行家。

灭了这两家之后,智伯还不满足,便依次向韩家、魏家索取土地、城池。韩家、魏家迫于智伯的淫威拱手献上城池。智伯趁热打铁,又向赵家索取城池、土地。

谁料赵家是个硬茬子,不吃智伯这一套。打遍晋国无敌手的智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立马调兵遣将攻打赵家,试图灭了不听话的赵家。

智伯的攻势光凭赵家一家显然抵挡不住,赵家便联合韩家、魏家,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反而灭了智伯。从此,智家被除名。

踌躇满志的韩赵魏三家瓜分了智家的土地与城池。赵家家主赵襄子最狠,他对智伯的怨念也最深,为了一解心头之恨,干脆将智伯的头颅制成酒器,每天喝酒的时候就抱着智伯的头颅喝酒。

乖乖,这需要多强的心理素质,所以说,枭雄这种职业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资治通鉴》的开篇为什么是“三家分晋”的故事?因为在司马光看来,韩氏、赵氏、魏氏三家取得了周天子的承认,被封为诸侯,这件事标志着政治中最重要的“名”的混乱。

司马光认为,天子最重要的事务莫过于维系礼法,而礼法最重要的功能是区分贵贱,而区分贵贱的关键就是名分。

韩赵魏实际上是晋国的乱臣贼子,他们依靠暴力攫取了权势。如果在一个正常的政治秩序中,这样的乱臣贼子应该是人人得而诛之。

但周天子不仅没有号召天下诛杀这几个乱臣贼子,反而给了他们诸侯的名号。

司马光由此认为,这就是世道败坏的源头。

用现在的话来说,名就是一块遮羞布,它为赤裸裸的暴力罩上了一块温情脉脉的面纱,让暴力不那么刺眼。当然,遮羞布还有一种作用,遮羞布的存在意味着,至少在名义上这个社会有一种高于暴力的东西,有一种即使是暴力也无法超越的东西。

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叫法,有的时候叫程序正义,有的时候叫名。虽然众所周知,这一切根本上依赖的还是暴力。但至少在名义上,它们高于暴力。

而撕掉遮羞布,就意味着承认暴力的力量,承认暴力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评判标准。

所以,这一层遮羞布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们中国人习惯了枪杆子里出政权,习惯了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管用,所以往往对遮羞布、温情脉脉的面纱嗤之以鼻,将其称之为虚伪的掩饰。

我们似乎更愿意超越虚伪的掩饰,直达本质。

然而,文明就是加在暴力之上的东西,诸如法制、程序、名分逐渐得到确立,纯粹的暴力得到约束的过程。

所以,越是弱者,越是要信奉遮羞布的作用。因为弱者的武器与挡箭牌,只有暴力之上的那块遮羞布而已。

有没有作用?应该还是有的。尼采在《道德的谱系》中说,基督教道德本质上就是弱者、低贱者用自身的道德与生存需要约束强者赤裸裸暴力的产物。而基督教牢牢地将欧洲的贵族束缚在基督教道德之中,并最终开出民主、法治之花。

写到这里,想起数年前的一件事。数年前,有中央级别的发言人抛出一段名言:法律不是某些人的挡箭牌。随后,大律师陈有西在《南方周末》发表文章《法律应该是每一个人的挡箭牌》。

想想,如果法律都不能成为挡箭牌,如果暴力毫无遮掩、毫不掩饰地指向每一个人的生活,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司马光以“三家分晋”作为《资治通鉴》的开篇。“三家分晋”实际上也是春秋与战国的分界,之后,礼崩乐坏,战国时代到来,中华大地从此开启了人命如草芥,流血漂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大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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