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販子手裡的這幾年(11)

我在人販子手裡的這幾年(11)

“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不該在你這個年紀承受那麼殘忍的事實。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跑出來,但我能告訴你別離開自己的父母身邊!因為父母會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自己竭盡全力”清潔工指著他那條跛腳的腿說到。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眼前的這個人,美美恨不起來。她也不知道叔叔做的對不對,因為殺人這件事情在人販子手裡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影響。她望著清潔工叔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害怕了?!可是我能怎麼做?我曾經找過警察,他們可以賄賂,可以用金錢購買權利改變審判,況且香港的法律是沒有死刑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畜生活著,他們不死就有更多的人遭殃!”他望著美美無奈感嘆道。

“我...我沒有離家出走,我是被拐來的。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兒,我的腿是人販子打折的。我不知道對你是不是害怕,我只能謝謝你對我的照顧,還有我會對你剛才說的保密”美美站起身鼓足勇氣道。

她跛著腳,拖著矮小瘦弱的身體離開了冷清的餐廳。誠惶誠恐的生活和精神無聊的頹廢,無家可歸持續的逃離,她就是城市拋棄的孤兒。背影的悽楚,讓他跟了上來,沒有好言相勸和挽留。他將自己僅有的現金揣在了美美的校服裡,背道而馳。

美美沒有拒絕,她心想: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也許他就是壞人的其中的一個好人,無法靠近也無法遠離。將錢揣在包裡的一刻,她仍舊感到了他手心裡的那股溫暖。

城市很大,對於無家可歸的人來說,前方沒有迷路,迷路的是自己生活的嚮往。美美穿梭在小巷裡,準備尋找今晚的棲身之所。她剛來到一處地下商場,就被早已佔據這裡的乞討者養的一條狗狂吠追趕。她跛著腳拼了命地狼狽逃跑,可左腳的鞋卻跑掉了,她回過頭卻不敢去撿鞋,即使那隻狗只是一隻剛成年的泰迪犬。狗並沒繼續追趕美美,而是在鞋子的地方停了下來,將鞋叼著跑回了地下商場。

她只能乾巴巴地看著,不可名狀的委屈只能藏在心裡,她知道乞討者都是有自己的幫屬,越過界限就等於給自己找麻煩。她光著一隻腳繼續在深夜裡的流浪,在沒有頭緒中來到一個櫥窗面前。鵝黃的暖光從透明的玻璃櫥窗發出來,一雙嵌滿晶瑩水晶的高跟鞋在燈光的襯托下,五彩斑斕的閃爍著。她曾經在乞討的時候,就跪在同樣的一個櫥窗鞋櫃前,那時就幻想過穿上它。她看過安徒生故事裡的灰姑娘,想象著有一天也能有一雙水晶鞋,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王子故事。

其實,她更想和陳琪一起分享這份美好。沒有她,她也許活不到現在。這個為自己付出那麼多的姐姐,美美已經離不開她。當她從人販子手裡逃出來的第一晚,她就篤定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要回去,回到人販子手裡,將陳琪救出來。只是現在她還沒有想到辦法,腦子裡已經幻想出因為自己的逃跑,她的同伴遭受了什麼樣的痛苦。尤其是陳琪姐姐,她會不會被打還是又繼續被欺辱?她不敢繼續再想下去,這樣誰都痛苦。她和陳琪心是能想通的,因為深深的掛念,她們無時無刻不在關心和依賴對方。她靠在櫥窗前,雙手枕頭蹲在地上慢慢進入夢鄉。

陳琪在熬過毒打後,二乙酰嗎啡已經在身體裡埋下惡魔的種子,她需要不停的澆灌,血液從心臟萌芽,遍及全身的動脈血管便是茁壯成長的枝幹。停止了養分的供給,就等同於八級狂風的摧殘。

這種無止境痛苦,讓她幼小的年紀難以承受。她不停地在床上翻滾,身體裡爬滿了螞蟻,沒有叮人。她試圖努力抓撓皮囊阻隔的心,冷與熱,騷與癢循環交替,在毒癮裡慢慢地被吞噬。她一頭朝堅硬的牆面撞昏了自己,在虛無中結束了自己的痛苦。

同處在房間裡的孩子,只有郭冬和郭峰兄弟倆走到陳琪身邊將她平穩抬到床上。郭冬抬起被自己咬的尚未痊癒的的手,看著在陳琪手上遺留的口印,他輕輕地用嘴吹著傷口。他心裡很內疚,內疚自己沒有阻止其他孩子對陳琪的施暴。郭峰看著自己自閉的弟弟,怎麼不難過,是他拉住了弟弟上前阻止。他也知道在這裡只有陳琪和美美對他們是最真心的,可他們更清楚這堆被拐的孩子被壓抑許久的天性,就是隨時會被點燃的乾柴。而美美就是這顆火星,連累到了陳琪。作為哥哥,他能做到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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