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滬漂”:這裡能紮根

閱讀提示:臺灣受薪階級包括企業主約70萬人在海外工作,其中35萬人在大陸,此外,經網絡統計,七成上班族希望西進大陸,其中六成是上海。

石庫門、屋裡廂、梧桐樹,蜿蜒的網紅小路,還有賣梔子花的老奶奶。有人說,上海和臺北很像,都是南方城市,居住在這裡的人都細膩綿軟,都說著蹩腳的普通話,連做的產業也都類似——化工、紡織、電子……或許風格的相近總能吸引相似的住民。有媒體報道,臺灣受薪階級包括企業主約70萬人在海外工作,其中35萬人在大陸,此外,經網絡統計,七成上班族希望西進大陸,其中六成是上海。

為什麼上海在臺灣同胞中間如此吃香?有人指出,臺灣人喜歡上海,是一種浸染在張愛玲和白先勇的小說中的喜愛。這種天然的親近,一見如故的喜愛,讓他們選擇在這裡停留,甚至工作、生活。

那麼,真實的魔都臺灣滬漂們又是因何而來,為何留下,在他們的眼中,上海又意味著什麼呢?

臺灣“滬漂”:這裡能紮根

上海令我焦慮

29歲的Sam來自臺灣台中,去年11月,他特地來到上海小小考察,半年後,他決定落地上海追尋自己的夢想。Sam自立很早,跟大陸的孩子不太一樣,“我從高中開始就半工半讀養活自己了。”工業工程專業畢業後,他按照當地規定入伍待了一年。

“想在自己有限的時間裡多去一些地方看看。”喜歡挑戰和新鮮事物的Sam退伍後又去了澳大利亞的珀斯打了一年工,家裡人呼喚之下,他回到臺灣,找了一份研發工程師的工作,“算是我第一份比較正式的工作。”

然而,每天在不同的項目裡兜兜轉轉,每天在甲方的要求下修修改改,哪怕一個項目結束了,也沒有多大的成就感,“因為你手上同時有4~5個case要做,一個結束了馬上就要投入到下一個裡面去,太枯燥了。”

無法忍受枯燥的Sam重新開始,從頭做起,學起了美髮,“因為家裡人也一直在這個行業裡,所以算是比較熟悉。” Sam坦言,“而且美髮行業可以接觸到形形色色的客人,跟他們交流的同時,聽到許許多多的故事,我喜歡這份與人交流的工作。”

當然,挑戰也是存在的。“有的客人比較挑剔,或者說他也是‘社交恐懼症患者’,那對我來說,跟陌生人接觸也是有難度的。”

不過,做了不多久後,Sam發現來店裡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熟客,“在家裡做美髮,不會餓死,但是市場實在太小了。臺灣總共才2400萬人口,你想就算美髮行業很有需求,那也就這麼大了。”

“小確幸”,曾是我們對臺灣一度的認識——有一種觀點認為,臺灣的經濟發展對年輕人來說已經不是頭等大事,經過上一代人的奮鬥,社會相對安定,生活還算富裕,他們如今更注重精神層面的自我滿足——抓住那些微小而確實的幸福,知足常樂。

對此,Sam並不認同,“每次有人說小確幸,我都覺得是對臺灣的一種諷刺,(我們)沒有上進心。”

“自己還年輕,應該趁著年輕還有機會,到大陸看看。”

來上海之前,他已經做過一番考察,也知道上海是高收入和高消費的城市,“來之前覺得收支平衡總歸是可以做到的。”然而,現實給了他狠狠一擊。“我在南京西路工作,在寶山租了一個小房子。每天通勤時間就要兩個多小時。我還勉強不用問家裡要錢,但我發現身邊很多人都是借錢工作,因為入不敷出。”

其實,Sam給自己設定了很多目標:參加一次上海馬拉松(雖然他並不喜歡跑步);學習西班牙語(不過被一年2萬的學費勸退);去大陸的其他城市遊歷一番……“但現實是工作就佔據了我每週六天,每天12個小時,剩下的休息天根本沒有精力再想出去。”工資收入也就堪堪夠用。

不過,Sam始終對此抱有期待,一個有趣的細節是,記者在做快速筆記時用了Sam’s dream list,眼尖的Sam立刻糾正:“你寫dream好像這些就真的只能是我的dream而已……”莞爾之餘,馬上劃掉重寫:To do list.

上海對他的衝擊和壓力是顯而易見的,“來了半年,覺得自己很焦慮。在臺灣,你永遠都會有熟客照顧生意,但在上海,這裡的客人很多,很難有忠實客戶——如果你沒有給他們記憶點,他們下次就不會再找你了。”所以,必須花費雙倍、甚至三倍的精力提高自己的水平,發現自己的不足。

“上海是一個能夠包容夢想的城市,所以我絕不能帶著‘小確幸’生活,我想靠自己,生活下來。”

在沒雪的上海,我要帶大家去全世界滑雪

約到林毅採訪的那天,他因為一件重要的事,屢屢推遲了與我的會面時間,言辭中充滿抱歉。趕到會面地點才知道,原來他是到公安局詢問臺灣同胞的居住證的進度。是的,你沒看錯,根據相關規定,自今年9月1日起,在內地(大陸)的香港、澳門、臺灣居民已經可以在居住地轄區申請領取居住證。

“有了居住證簡直太方便了。”林毅說。根據《港澳臺居民居住證申領發放辦法》的有關規定,港澳臺居民居住證持有人在居住地依法享受勞動就業;參加社會保險;繳存、提取和使用租房公積金等等權利,通俗地說,它就是一張大陸的身份證,“而且,我們辦理居住證的手續也相當簡單。” 林毅打開檔案袋,一本臺胞證、一張暫住證、一份租賃協議,“這些就夠了,而且十來天就能辦下來。”

林毅來自臺中,今年是他來到上海的第四年。“不過我跟上海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90年代哦。” 林毅開玩笑地說道,“家裡有親人一直在上海,所以有機會過來。”當時的上海留給他最有印象的一幕,居然是“滿大街的自行車”和“永遠打不到的出租車”。

林毅唸的是燈光設計,畢業後從事了5年的舞美工作,雖然很喜歡這份工作,但“家裡希望我回去繼承家業。”後來,他就在金融保險又做了6年,“但還有一個想再到世界去闖闖的心。正好我一個長輩找我過來幫忙,我就來了。”

當然不算是一個草率的決定,“從小看周星馳的電影,《功夫》裡的上海街道(斧頭幫)令人著迷;而且上海本身就有那麼多那麼多光環,商業也很繁榮,所以來上海也有一種情懷。”

林毅到了上海以後,在一個草莓觀光園擔任產品經理,負責設計、規劃和產品,“做了兩年以後一切都上正軌了,恰好有朋友找我一起創業,就和他一起開了一個設計工作室,承接一些餐飲設計和室內設計工作。”

在上海的這幾年裡,林毅還培養了一個愛好——滑雪。“我本身就很喜歡運動,上海周邊有很多室內雪場,這是臺灣沒有的,所以一有時間就會去。”短短的幾年裡,他從小白進化成大神,還組織了滑雪俱樂部“雪巴”,“建立俱樂部的初衷就是想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一起去世界各地的滑雪場。”

臺灣“滬漂”:這裡能紮根

後來,在柯橋的滑雪場上,他認識了現在的合作伙伴——杭州心界滑雪的創始人Lone,與此同時,隨著中國冬奧會的成功申辦,中國滑雪的基礎設施逐漸完善,滑雪在社會上的認知度和影響力也隨之上升,林毅發現,滑雪愛好者越來越多了。“於是,我們倆把俱樂部做了合併,依然以心界為名繼續推廣,我也把重心放到了心界上,把它從原本的愛好者聯盟,做成一個能夠提供專業化服務的商業運作公司,繼續推廣更多旅遊活動等等。”其中,心界六成的客戶都來自上海。

“一個是因為上海年輕人接受度比較高,人多,辦什麼活動永遠都不愁人參加;另外就是受惠於上海的國際化程度,幾乎所有國家的旅遊推廣活動都在上海舉辦,方便我們跟他們聯繫,拿到一些優惠政策。”前段時間,林毅就通過法國旅遊局拿到了一些優惠政策,“這樣才有機會讓大家用更少的成本去世界各國去玩耍。”

在上海,林毅找到了自己的事業,他也喜歡在上海感受到的氛圍,“在上海,你可以照著自己想要的方式,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更何況這裡還有無數的可能,充滿著不確定的挑戰。”來上海四年了,林毅說最近總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桂花香,是一種溫馨的家的味道,“上海也是一樣,不管未來還會去哪裡,但上海是我總會回來的地方。”

上海有最合適的創業土壤

相比於前面兩位臺灣滬漂族,徐啟智的經歷更加豐富。在他目前的人生中,曾有過兩次重要的轉舵,也讓他成為了今天的徐啟智。

1973年出生的徐啟智,在(臺灣)政治大學唸書時,就建立了PC版的類似於“餓了麼”功能的服務,最後以100萬美元的價格成功轉手,獲得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引來媒體爭相報道的同時,他也成了當時臺灣年輕人的創業偶像。成了人人羨慕的榜樣,徐啟智卻說“少年得志大不幸”,回想起自己在中央山脈的山麓下田野調查的那段時間,他有些大徹大悟,“其實人生還有很多種選擇”,於是,本該商海沉淪的他,硬是迴歸學校,背起雙肩包做起了一名普通的碩士研究生。

但是,愛折騰的徐啟智也沒有閒下來,開始跟著他的人生導師江明修教授從無到有建立了家鄉苗栗的社區大學。社區大學的籌辦,需要跟政府部門打交道,徐啟智的能力也得到了導師和相關部門的一致認可,這個經歷也成了他以後人生無盡的財富。後來,他的一位朋友欣賞他的才幹,邀請他幫助競選臺灣市級代表,他欣然允諾並不負厚望。理論上來說,徐啟智是要在從政的路上一往無前了,而且身邊的朋友也都看好他,“為臺灣政壇帶來新風氣”。然而,從某一天觥籌交錯的夜晚醒來,他看見鏡子裡尚未洗漱的臉,有些不可置信,“這是我認識的那個我嗎?為什麼這麼油膩噁心?”這一眼,改變他的人生軌跡,也間接把他送來了上海。

“那一眼讓我決定離開政治圈,就像大學那次一樣,我相信人生還有很多種可能。我不想變成油膩的人。”徐啟智在人生導師的建議下,綜合考慮之後,來到了上海交大攻讀博士學位,那是2006年。“這一次,我想回到商界自己創業,但之前創業的經驗讓我瞭解到臺灣的市場太小了,反觀上海,亞洲著名的國際化都市、濃厚的商業氛圍和企業聚集度都很讓我滿意,我可以邊學邊瞭解上海。”更重要的是,“當時的上海就像臺北,給我一種無限熟悉的親近感。”

早在社區大學期間,他就找到了一種完美的商業模式——社會企業。不同於以股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的商業企業,“社會企業是運用商業手段,實現社會目的,以社會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的同時追求利潤的新形態機構。”簡單地理解,它是一類能夠不依靠外界資助就自給自足的帶公益性質的機構,行善的同時還能賺錢。“比如‘窮人的銀行’這個最早期的小額貸款,用造血取代了輸血,就是社會企業的一種。”

所以,創過業、打過工、還差點走上政途的徐啟智,帶著在臺灣就已經設想好的夢想,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上海幼吾幼社區兒童服務中心、“玩具吧”項目的創始人。

臺灣“滬漂”:這裡能紮根

幼吾幼社區兒童服務中心的服務在加拿大和臺灣都有成功案例——“鄰里互助式早教”。現在孩子的教育是大家都關心的問題,但將撫育孩子的工作交給其他人或一些機構,很多家長並不放心。“所以我們設立‘玩具吧’,通過培訓小區家長掌握幼兒早教技巧後擔任志願者,為小區其他4歲以下的兒童及其家長提供公益早教服務,進而搭建一個熟人小區,讓孩子和家長擁有一個放心成長的空間。”目前,玩具吧團隊的志願者們,每次活動結束後,會得到最高2元/小時的志願者補貼。“很多人會覺得不可能,說上海人沒有這麼傻的,所以我們通過之前2年的時間來試行這一項目,看看是不是真的行不通,今年我們代表凌雲社區基金會拿下了市社團局社區基金會公益創投優秀獎的事實,證明我們應該初步成功了。”

令徐啟智感到感動的是,上海的政府部門特別支持他的工作,雖然臺灣人的身份有時候會有一些敏感,“但在創業的這兩年裡,每個接觸過的政府官員都不遺餘力地幫助我們,從資金到場地,令我們非常感動。一開始是靜安區社會組織服務中心忙前忙後地幫忙推薦,後來是臨汾路街道辦事處、芷江西路婦聯、靜安區婦聯……前段時間我們還得到凌雲社區基金會的資助,落地的徐彙區凌雲街道辦事處不僅提供了項目資金支持,又提供了空間作為玩具吧場地,還做好與居委對接工作,動員居民積極參與。”

“上海的國際化讓這裡的官員具有包容創新的氣質,這座城市又聚集了更多高素質的人群,最重要的是,這裡擁有全中國最多的機會,我可以在上海踏踏實實搭築我的夢想。” 徐啟智說,“我去過很多城市,北京、成都、青島……但沒有哪裡像上海這樣給我一種家的感覺,我堅信,這裡擁有最合適我的創業土壤,我能在這裡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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