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林怪傑沈志奕

一個在全國比賽中名次並不太高,卻又能上《象棋詞典》的人,靠的是精湛的棋藝、顯著的特色、絕倫的妙手,證明了他具有國手水平。名次不高,興許是偶然身體不太好,適應不了連續的酣鬥,或其他特殊因素之故。

浙江溫州的名棋手沈態奕就是如此。沈態奕多次參加全國象棋比賽,獲得過第八、第十二等名次,因常出意想不到的妙手,多次構成巧和的“怪局”,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沈又在比賽中給予冠、亞、季軍相當的威脅,有時乃至左右了誰獲冠軍,而被稱為黑馬、“怪傑”。不過,在比賽以外的棋事活動中,沈志奕卻是一貫的認真、嚴謹、耐心。他曾任溫州市政協委員、棋協副主席,還創辦棋藝刊物《鹿城棋苑》,並擔任主編。

(一)一次奇異的闖蕩

沈志奕,浙江溫州人,1916年出生於一個手工業的家庭中。沈的父親是個棋迷,但苦於棋藝不高,因希望兒子將來在棋藝上出人頭地,故取名志奕。“文革”時,志奕一度改名為志一。沈中小個子,面色黝黑,個性深沉而執著。

少年時,沈志奕以手工雕刻為業,但十分酷愛弈棋。那時,溫州有鴻勝等兩個弈棋處,常座無虛席,沈志奕非常向往這些地方,只要有空,總是跑到那裡去學棋。到了十二三歲,沈的棋藝已達到相當水平,又過了幾年,棋藝水平達到溫州一流。他非常羨慕本地的前輩棋手陳笙、永嘉的林弈仙及平陽的謝俠遜,總想有機會到外面去闖蕩。不久,這樣的機會終於來了。

弈林怪傑沈志奕

1936年春,沈志奕赴滬探親。在上海,他住在溫州會館裡,聽到法華民國路有一家華園茶樓,聚集著眾多的上海名棋手。端午節的前一天,沈在溫州同鄉的陪同下來到茶樓,只見二十多張棋桌上座無虛席,棋子落盤聲此起彼伏。沈先轉了一圈,看看門道,發覺大多為讓子棋,有讓單馬、雙馬的,也有讓二先及至十二先的。這時,又新來了兩個當地茶客,其中有個長衫客,看看沈志奕一副土頭土腦的打扮和怯生生的樣子,知是外地的生客,就主動邀沈弈棋,還說:“您是‘新者’(含可宰之意),可讓雙馬。”

在當年,一般的茶樓弈棋,都講究彩金,這位長衫客又說:“一元一盤,那哈?”沈志奕在溫州雖是頂呱呱的棋手,但在上海卻是新來乍到,不摸對方底細,就同意人局。第一局時,長衫客首著竟一反常規的炮巡河之法,而走車一進一,對局中又故意露出不少破綻。沈志奕心想:這樣的棋能讓人雙馬?自然很輕鬆地勝了。

弈林怪傑沈志奕

第二局時,情況大同小異,沈也很快勝了。第三盤開始前,對方作出輸得不甘心,定要翻本的樣子,竟說:每盤彩金加到十元。十元,這在米價每擔三元多的。當時,是個不少的數目。沈本不敢下這樣的大彩,也不是為贏彩金而來,沈的目的是會會上海的高棋。但因仍讓雙馬,認為絕無輸棋的可能,於是依照常規,取出彩金,置於盤下,並認真弈棋。

這盤棋長衫客用出了真功夫,炮巡河後伺機奪子,至第四回合時,長衫客正暗暗得意,認為奪回一子絕無問題。沒料到沈志奕實是一把好手,突然弈出一著送車的妙手,這著棋落子後,長衫客初以為沈下出錯著,但仔細一看,不禁一身冷汗。原來這著送車的棋,竟是解圍的妙手。因若吃車,自己的車仍被吃回,實即兌車,還解了對方的重圍。

弈林怪傑沈志奕

之後的棋,沈也毫無破綻,結果第三盤也是沈勝了。長衫客心裡一亂,眼睛一轉說:“你有這樣的水平,怎能叫人讓雙馬!”全不顧讓棋是自己提出的事實,反要沈志奕再來三盤,同樣是讓沈雙馬。沈見對方蠻不講理,但恐人地生疏要吃虧,準備放棄可拿的十元不要,把自己盤下的十元拿回算了,但對方還是不依。

正在糾纏之時,又進來一個身材偉岸的男子,當初步瞭解情況後,以調解的口吻對沈說:“此地的人以棋為生,你一個外地人怎可來此逞能?”言外之意是:責怪沈志奕以好棋裝差棋,為的來摳錢。說畢,解下隨身佩帶的手槍在桌上一放,轉身對長衫客說:“潘敏剛,真沒眼光,怎可隨便讓人雙馬?須知這要壞了名聲!”

這大漢在各打五十大板後,提出解決的辦法說:“既然你棋下得不錯,我和你對一局,讓你二先,若勝了我或是和棋,十元錢還你;若是輸了,這十元就不還了,可好?”沈志奕見大漢口氣很大,心知來頭不小,就答應弈棋。這局棋沈大有勝機,但恐怕再出意外,結果弈和。大漢果然信守諾言,將沈的十元還給他,並恭送至樓下。臨別時自我介紹說:“我叫李武尚,歡迎你再一交棋藝。” 沈志奕早已知道上海李武尚的大名,今日不期而遇,十分高興。想想初來上海,就碰上硬讓雙馬的怪事和“柳暗花明”的結果,真是一次奇遇。

弈林怪傑沈志奕

(二)一些奇妙的怪局

沈志奕個頭較小,相貌平平,但弈起棋來卻妙手選出,絕少常棋,而且,他的妙手常顯出奇著怪局的特色,使和他對局的國手們感到驚異,並加深了對他的印象。

1957年10月,第二屆全國象棋錦標賽(初賽)在上海舉行。此時,沈志奕已是四十多歲的壯年人了,作為溫州的棋手,要和杭州的“劉仙人”劉憶慈爭戰。劉當時有上屆季軍的頭銜,且身體很棒,而沈則連日感冒,頭痛發熱,有些力不從心。開局後,劉稍佔優勢,至殘局時,劉有車馬兵士象全,沈為車炮雙士。對於沈來說,局勢危險,劉的馬可臥槽兼可掛角,並有中兵沖人中宮之勢。此時,劉果然衝兵入宮心叫將,因為沈若上士(不論上左士或右士),劉均可馬掛角叫將,並吃車而勝,劉這樣想,賽場上其他人也大都這樣認為。

但沈志奕對棋理有較深的研究,他突破常規的思維,以車去兵,用反叫將的辦法逼劉用馬去車。此後,劉等著沈上土去馬,以便平車捉炮叫殺。殊不料下一步沈沒有吃馬,而是升炮。原來這是沈的一步出意料的妙棋,它以棄車的方式,陷住了馬,還牽制了助攻的老帥,既化解掉劉的攻勢,又構成了一盤有險無危的棋局。於是,一盤轟動全場的妙和怪局誕生了。沈志奕也因這盤怪棋出了線——獲得參加全國賽決賽的資格,更因這盤棋被稱為“沈怪傑”!有一篇報道,文章名為《沈怪傑苦鬥劉仙人》,就是評述這局棋的。

弈林怪傑沈志奕

又有一次更顯怪異。1958年全國象棋賽決賽時,沈雖因身體因素,未能進人前六名,但他對冠、亞軍之戰卻是一勝一和。在對上海何順安的一盤棋時,沈似已被何制住,不料沈又突出怪棋,以一車看住何的車馬炮三子,於是成了沈的馬炮不能動,何的馬炮同樣不能動的怪局。這樣,賽場又一次轟動起來,沈怪傑、沈黑馬的叫聲又一次傳開了。

沈志奕還有許多妙棋怪局,諸如對浙江名手高琪的一局,連棄兩車,獲得絕妙的入局機會,使象棋界頗為轟動。至於沈志奕在平時的下棋中,妙手和怪棋則多得不勝枚舉。應該說全國性的象棋比賽是一項既比棋藝又比身體的競技,棋藝好固然重要,身體好也影響到比賽的成績。沈的身體,平時尚可對付,遇上大比賽,就出現力不從心的情況。但在重大比賽中一種拼勁激發了他,加上局勢的巧合,他的思想火花終於迸發,於是出現了一些奇妙的構局,為象棋藝術留下了一些寶貴的財產,也使他獲得了棋壇“黑馬”的稱號。

弈林怪傑沈志奕

(三)一些不奇不異的實事

舊時名棋手的晚年生活大都不佳,但沈志奕的晚年生活卻安定而幸福。他在解放後,除了參加比賽外,為溫州的象棋事業做了許多好事。

溫州是浙江省的一座名城,七十年代時約有30萬人口,交通方面除水上有滬溫、甬溫等航輪外,另有汽車可通省城杭州,但不通火車,從某種意義來說,在棋藝的交流方面受到一定的限制。不過沈志奕並未被條件嚇倒。為了推動象棋事業,培養棋藝人才,繁榮祖國的傳統文化體育事業,他在溫州專心致忠於象棋刊物——《鹿城棋苑》的創辦。

為了落實辦刊單位,他多次找市體委、市少體校的領導,最後得到少年宮的支持,於是浙江省首份象棋月刊《鹿城棋苑》創刊了。為了稿源,他一封封給棋友寫信,懇請他們支持。為了發行,他一次次去郵局。在辦刊物時,他盡心盡力,絕無“半隻怪棋”,而是一個最普通、很勤奮的工作人員、主編。

弈林怪傑沈志奕

對培養少年棋手,沈志奕更是不遺餘力。他在給少年棋手講課時,不論風雨,場場必到;在輔導少年棋手時,耐心細緻,循循善誘,人人都稱沈老師好。

由於沈志奕工作出色,溫州市政協聘他為政協委員;市體委委任他為棋協副主席,並任《鹿城棋苑》主編。

1991年, 沈志奕因病逝世,全國以及溫州棋界少了一位好棋手、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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