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車輪在這條老街上滾過
震耳發聵，卻又潤物無聲
第一縷陽光從樹葉之間傾斜而下，老街便有了煙火氣。
清晨的聚寶街人頭攢動，撲面而來的是裹著露水的空氣，還夾雜著一絲冬天的涼意。
從門口走出來的人們，三兩句寒暄就能找到話題。尋常巷陌、微溫煙火，存在於兒時記憶裡的一切，在這條街上栩栩如生地重現。
雖然一切仍舊熙熙攘攘，但在此回頭，稍加留意便能感受到，熱鬧的背後遊走著一絲日暮西山的倦怠。
在這浩浩蕩蕩的歷史變遷中，聚寶街還有這樣一些煙火，值得多流連一番。
菜市場
街頭的菜市場，攤主們一聲吆喝打響了早市。
幾百米長的老街漸漸熱鬧，人聲、車聲、鈴聲不絕於耳。
新鮮的食材規規矩矩地擺放在攤子上，聚寶街就像個老人在清晨的第一串哈欠中醒來。
冬天，蔬菜正俏，天再冷抵不過攤主們的熱情。
胡蘿蔔面色紅潤身材飽滿；臉色發紫的茄子沒有精氣神兒地耷拉著腦袋；膽大的黃瓜一頭扎進了青椒堆裡，馬上就被小販一把揪出。
3塊、5塊、6塊，它們的歸宿攤主們早已熟記於心。
街對面的早餐鋪，店主睡眼惺忪地擺出攤子，伸手擰開火門，把油熱上。一切都準備好後，他才回身洗漱。
打著哈欠炸出的早餐，看似心不在焉，卻已將生活的種種扣入其中。聚寶街路邊最平常的一頓早點，濃濃地全是親切的市井味。
聚寶街起得最早的一定是爺爺奶奶們。
當你還在被窩裡酣睡，他們早已洗漱完畢，燒好開水，跟菜販們殺價三百回合，左手提著生鮮，右手拎著炸好的菜粿油條，心滿意足地往家裡走。
街坊鄰里見面不忘聊上幾句。家長裡短、花邊八卦，在菜場口口相傳，心領神會。
“我家姑娘還是個光桿司令，喊她談對象得追在屁股後面催。”“我這生菜昨天還是三塊五買的，今天就四塊了！”
當然，聚寶街不為人知的煙火，遠不止一場早市那麼簡單。
基督教聚寶堂
在聚寶街這一圈逼仄的老屋子之間，矗立著一座100多年曆史的教堂——基督教聚寶堂。
這是一座神奇的建築，遮天蔽日的樹冠和天線遮蔽了它。只有當你走近了才能看到屋頂烈火一樣的十字架。
這樣的深藏不漏，讓聚寶堂漸漸被公眾遺忘。教堂單層面積只有幾百平米，雖不大，但也夠用了。
兵荒馬亂的年代，教堂也和電影裡演得一樣，有一段曲折的過去。
文革期間被佔用作糧店。直到1977年撥亂反正，憲法所訂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落實後，這裡才恢復了聚會。
1992年8月新教堂落成，聚寶堂正式復會。
寬敞明亮的二樓，才是這間教堂的心臟。椅子整齊擺列、聖經陳列於兩旁書櫃、講臺話筒靜靜等著主日牧師佈道。
每逢主日，聚寶街的信徒和牧師便紛紛登場，滿臉虔誠地湧入教堂。
牧師站定翻出聖經，用地道的閩南語把內容一章章朗誦，念一句，大家跟一句。
最後，牧師合上書本，“阿門，感謝主。”
100多年光陰流轉，教堂最早的面容早已在記憶中模糊，不同的人穿越時空，在同一個座標交匯，這就是老建築最大的魅力。
教堂的鐘樓穹頂不對外開放，那口鐘130年來沒敲過幾次。在聚寶街長大的90後，幾乎未曾聽過來自天堂的鐘聲。
順著晨光從教堂穹頂45度向下俯視，四周的紅磚屋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平行視角的景象，看到的是聚寶街悠閒樸素生活的寫照。
而在這裡看到的聚寶街，是鋼鐵叢林包圍中的一片綠洲。
綠色的樹冠隨風舞蹈，這裡是個看得見風的地方。
道才巷
循著光線望去，狹縫很窄，只能一人通過，走進去後豁然開朗，這就是道才巷。
聚寶街轉角遇到的道才巷，是另一番寧靜。
是雨後的石板路的水光，是紅磚綠葉的無言靜駐，是斑駁門牌的獨自守望。
泉州所有巷弄的特點，道才巷都有。
路邊的佈滿了蔥鬱植物；走進一間平房，從另一扇門出去時會到一個新的小巷；任何一透著光的小縫隙，走過去都會有一片新天地。
生活在道才巷的人們，給人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或許在信息爆炸的時代，他們瞭解新事物的方式還是通過早上送來的一份報紙。
老街的小巷裡，司空見慣的是鄰里的照應。
和隔著一扇門就是兩個平行世界的現代化小區不同，在這裡，問早聲可以穿徹一整條巷子。
這或許就是老街老巷的財富，當你被現代都市折磨到幾乎崩潰的時候，它們或許能包容你的焦灼和沮喪。
聚寶街也年輕過，曾幾何時，它是比西街還有名的“泉州國際貿易中心”——除了貿易市集，還開設著稠密的店肆。
彼時她是一個香名遠播的美女，前來目睹芳容的八方旅人，絡繹不絕。
只可惜，如今美人遲暮。
聚寶街拆遷改造的消息已經傳了很久，也許和曾經的她告別，只是時間問題了。
她被時代推著一步步前進到今日，最終是蛻變還是消失，答案沒人知道。
我們一邊懷念漸行漸遠的街道巷弄，一邊刷著最新樓盤的價格，或許不僅是對往昔時光的嘆息，更多的，是對命運不可把控的無奈。
圖文 / 默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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