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失蹤3天后,廣州郊區的海鮮店裡全是蒼蠅|狗仔夜行001

「狗仔夜行」是魔宙所發的半虛構犯罪故事

大多發生在港澳臺及東南亞地區

內容來自夜行者鄭讀2014年的調查資料

從而達到娛樂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今天我是伴讀小書童徐浪。

昨天向你介紹了我的朋友,鄭讀,2014年時,我倆一起搭檔了一段時間,在東南沿海地區以及港澳和東南亞,調查一些犯罪事件。

因為要參與《北洋夜行記》和《夜行實錄》的網劇,我沒法保證《夜行實錄》的按時更新,又不願被罵拖更(事實上我也習慣了)。

最終,我想了個辦法——找到鄭讀,把2014年我倆一起調查的故事寫出來,把又一位優秀的夜行者介紹給大家。

鄭讀原來在香港當狗仔,現在做夜行者,他主筆的故事系列,就叫「狗仔夜行」。

他入行晚,經驗不如我,但邏輯能力強我百倍,一起調查時,在語言不通的東南亞,線索很難收集,他的推理能力幫了大忙。

而他的寫作能力,和推理一樣出色,所以我找到他,讓他在年前這段時間接檔我,更新「狗仔夜行」給你看。

你肯定想知道,我昨天講一半那個,香港女孩在泰國失蹤的案子,到底結果如何。

但這個故事的開頭,得從鄭讀做夜行者的第一個案子,一起發生在廣州的失蹤案講起。

這故事挺長,今天累的可以先睡覺,明天再看——不多說了,一起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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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的聲控燈壞了,我在黑暗中用鑰匙找鎖孔。

一進門,就接到一個來自“廣州”的陌生電話,鈴聲三響,我摁了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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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鄭讀先生嗎?”一個女聲問道。

我做事有個風格,每換一次工作,就會起一個新的筆名。

在香港當狗仔記者時我叫“鄭讀”,對方無疑通過這個渠道認識的我,“你看過我的報道?”

“之前常看你的博客。”對方說。

博客瀏覽量低,我很久沒更新了,但確實在公告欄留了電話,有償徵集明星線索,“對不起,我已經不做記者了,有新聞請另投他處。”

“不是新聞,”女聲說,“我這邊有件事想請你幫忙,請你一定幫我。”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空。”我準備掛斷。

“請至少聽我講完。”聲有悲慟,“麻煩了。”

我打開揚聲,把手機放在茶几上,“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祝沛蓉。”對方說。

2012年的兒童節,廣州106國道發生了一起車禍。

祝沛蓉的丈夫詹世安開著一輛標緻撞向人行道石牆,脊椎錯位,腰部以下癱瘓,副駕駛上五歲的兒子當場死亡。

兩年後的今天,祝沛蓉一覺醒來,發現丈夫詹世安不見了,她立刻報了警,“世安一定是被人強行帶走的。”

“為什麼這麼肯定?”我問。

“因為他的輪椅還在。”祝沛蓉說,“他從沒在不告知我的情況下私自出門,而且癱瘓後,他很消沉,跟所有朋友斷絕了往來,也不用手機,不存在被熟人接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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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了,輪椅還在

跟詹世安結婚前,祝沛蓉還有一段婚姻,前夫張錫七年前一次醉酒打架中用刀捅傷人,被判了刑。

服刑期間,祝沛蓉跟張錫協議離婚,張錫不肯,通過法院起訴,才強制判決。

三年前張錫出獄,找到前妻住址,三番五次來砸門,在祝沛蓉的汽車上用紅漆刷“蕩婦”,詹世安報警,張錫才漸漸止息。

警方將“仇人”目標鎖定在張錫身上。

他出獄後打了多份工,皆做不長久,如今在廣州南沙區的金洲農貿市場開了一家海鮮乾貨店,白天做生意,晚上回到租住在附近的城中村房間睡覺。

早上八點,警察到張錫家,問他認不認識詹世安,他搖搖頭,卻趁亂逃跑,城中村過道堆滿雜物,窄小曲折,只容一人過,多人追趕不具優勢,張錫從三樓跳進樓下垃圾堆,跑遠不見。

後經過搜尋,在他家廁所洗手池下,發現了一把水果刀。

“刀上沒指紋,但刀柄處殘留的血,檢測後是世安的。”祝沛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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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池下的水果刀

“沒有抓到張錫嗎?”我問。

“沒有。早上警方去張錫出獄後工作生活過的地方搜,沒找到他,也沒找到世安,”祝沛蓉哽咽,“去年你有一個報道,一位香港明星離奇失蹤,你兩天就找到他,原來他厭世準備自殺,因為你,讓他及時得救,讓我很佩服。”

“眼下我迫不得已,才找你幫忙。我丈夫有糖尿病,需要及時服藥,不然有生命危險。只要找到他,我一定支付一筆豐厚酬金。”

我沒告訴祝沛蓉,當年香港那樁明星失蹤案是我跟當事人一手策劃的,他苦於人氣下跌,“準備搞個新聞”,而我既能賺到一筆,又在業內名聲大振,何樂不為。

報道確實在香港轟動一時,可在內地沒激起波瀾。也是從那時起,我明確了香港娛樂業的凋敗,產生去意。

“你把地址發我,我現在在深圳,趕過去需要點時間。”我跟祝沛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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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11日,廣東的梅雨季,雨已經連續下了多日,房間的牆壁蒙著一層水霧。

兩個月前,我用新筆名出版了第一本懸疑長篇,反響不錯,但除責編外,沒人知我來歷。一天,有個人聯繫我,說是“夜行者徐浪”,問我有沒有興趣跟他一起工作。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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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寫的東西,香港的地域特色和偵查經驗都挺明顯的,但不願透露真名也不籤售,肯定之前在乾的不是啥長臉的職業,不是狗仔就是私家偵探。

買一本你的電子書,分析你慣用詞組和句式,再檢索網絡上重合率高的博文,很快就找到你的博客,拿到你的號碼。”徐浪在電話裡說,“有空的話,想請你來廣州聊聊。”

我們約在希爾頓酒店見面,事前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但我一眼就在光鮮亮麗的人群中發現他:中長髮,戴一個髮箍,黑衣黑褲黑運動鞋,身高看起來有一米八,身板筆直勻稱,從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得出,有健身的習慣。

只吃了一籠蝦餃,我們就確定了合作。說實話,我對“夜行者”的工作並不感興趣,但我一心想換個新環境,加上徐浪開出的條件不錯,跟他搭檔也能學點東西,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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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頓酒店的早茶

“對了,電話裡跟你說的那個找你的辦法,是我瞎編的,”徐浪說,“我是從你責編手上,拿到了你的電話。”

我後來跟徐浪去了深圳,開始新工作,在住處聽徐浪講故事,直到我接到祝沛蓉的電話,尋找詹世安成為我夜行者生涯的第一份工作。

當晚,我跟徐浪連夜驅車到了廣州。

“你跟她說沒,找到的人不管死活都一樣價錢?”在路上,徐浪問我。

“等下到她家你跟她說。”

開了兩個多小時,到祝沛蓉家。

詹世安癱瘓後,為方便行動,他們賣掉雲山詩意小區的高層套間,在老城區買了一套一樓的兩居室。

祝沛蓉畫著淡妝,在這樣溼熱的天氣裡披著一件灰色外套,因為身子矮,我一下子看到她頭頂處長著的一斑白髮。

房間燈火通明,詹世安失蹤後,這屋子來了幾波人:警察、朋友、親戚,現在是我和徐浪,從地板整潔程度來看,祝沛蓉在我們到來前認真收拾了房間,拖了地,她寄厚望於我們。

“祝女士,我們會盡全力找人,但有個事得先說一下,詹先生可能已經遇害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尾款仍然要支付。沒問題的話,咱就繼續。”

剛在沙發坐下,徐浪開門見山,祝沛蓉一臉詫異,眼淚突然滴落,她伸手擦拭,起身從房間拿出一個紙袋,付了一半定金當做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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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裝了5萬

“你先生失蹤前,有什麼異常的事兒麼?你那個前夫張錫,來騷擾過沒?”徐浪拿出本子,問道。

“沒有,”祝沛蓉搖搖頭,“他出獄後來騷擾了幾次,世安報警後,他就再沒來過了。”

“你和前夫沒離婚時,在哪兒住?”徐浪問。

“住在黃村,那地方已經拆遷了。”祝沛蓉帶著嫌棄。

“他好賭酗酒,父母留下的房子都輸掉了,我早有離婚打算,趕上他犯事入獄,我就向法院申請了離婚。警察問我他會躲在哪,我不知道,但我保證,入獄之前,他沒有朋友,跟親戚反目,沒人會接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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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遷樓

“詹先生的房間收拾過嗎?”經過祝沛蓉的允許,我推開詹世安房間的門,發現床單平整,輪椅放在書桌下,地上一塵不染。

“沒有,世安失蹤時,房間就是這個樣子。”祝沛蓉回答。

“行,那今天先這樣,有問題我們再來。”走到門前,徐浪說,“還有個事,祝女士,你找我倆的事,別告訴其他人。”

晚上十點二十三分,我們來到廣州白雲區黃邊北路的悅成修車行,2011年5月,出獄後的張錫在這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們到時,店長正準備關門,徐浪上前遞了根菸,說“調查還有一些沒完成,麻煩配合一下”,店長誤以為我們是過來的辦案人員,把店裡的燈全打開。

我們問店長,除了張錫的基本情況,是否還想起什麼特別的事。

“有,”店長點頭,“有個事忘說了,有幾次深夜我來店裡取東西,發現張錫把待修的汽車零件全拆了下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在學習,會很快裝回去的。這事我一直覺得挺怪。”

“他就住在店裡?”我問道。

“我們想再看看他住的地方。”徐浪立刻補充道。

那是店裡的一間隔板間,據店長介紹,張錫好學,進步很快,並沒有不良記錄,為了方便,店長在店裡搭了這個隔間給他住,張錫辭職後,這個隔間就成了雜物間,裡面堆滿了汽修工具和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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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跟它們睡一起很疼

“他在這裡懸掛了什麼?”我看牆上釘有一枚鐵釘,周圍是一塊長方形空白,從懸置的高度上看,有瞻仰意味。

“哦,他是個基督教徒,在這裡掛了一副耶穌像。”

離開汽修行後,我給祝沛蓉打了個電話,得知入獄之前,張錫並不信教。

我們接著去了離悅成修車行四公里遠的嘉禾商城。

2012年3月至6月,張錫在這個商城地下停車場當管理員,住在同層的房間。

說起對張錫的印象,跟他共事過的人回憶,張錫沉默寡言,工作準時準點,一絲不苟,公司雖然要求穿制服,但帽子他們嫌熱,一般都不戴的,而張錫每天都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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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車場

在張錫住過的地下室中,牆上仍然可見一塊長方形空白,無疑是懸掛耶穌像的地方。

開車從白雲區一路南下,一個多小時後,我們來到位於南沙區的城中村。

進入城中村,需走一條五百米的窄小泥路,沒路燈,雨雲遮月,手電光照地面,折射出亮晶晶的水窪,我們淌水而行,鞋子很快溼透。

張錫家在三樓樓梯靠左第一間,門外拉了警戒線,徐浪蹲下身開鎖,一分鐘不到,我們進入房間。

二十平米的空間內,設施一目瞭然,靠牆擺著一張掛蚊帳的單人床,床的右側是一間廁所,房間還有一個桌子,一張椅子,一個長條櫃。

中央連著一條鐵絲作晾衣繩,上面掛著幾件衣服,牆皮被水汽洇溼,露出點點黴斑,東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彩色耶穌像,用鏡框裱著。

徐浪翻找抽屜和衣櫃,我拿出理光gr相機,對著房間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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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牆皮

“2011年4月,張錫出獄。2011年5月到9月期間,在悅成汽修行當汽修工。2012年3月到6月,在嘉禾商城停車場當管理員。2012年7月至今,在南沙區的金洲農貿市場開了海鮮乾貨店。”徐浪在黑暗的房間裡點菸,總結道。

“也就是說,2011年9月到2012年3月的半年裡,沒人知道張錫幹啥去了。根據他的經濟水平,不太可能半年不工作,所以有可能接了些不用登記身份證的非法工作,這些地方,可能就是他藏身和犯罪的所在。”

“你看這裡。”我把手電對準牆上那幅耶穌像,“張錫是個基督徒,在他生活過的每個地方都懸掛這幅耶穌像。汽修行的隔間,地下停車場的單人間,城中村的這間無窗房,這三個地方有個共同點,就是白天沒光照,但現在的畫像和畫框上,有一條明顯的褪色痕跡,這是太陽光長時間固定照射後才會有的,所以這畫一定曾經掛在陽光照得到的地方。在為期半年的 ‘消失’期裡,他住過一間光線充足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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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圍縮小了,”徐浪把門打開,把煙彈到外面,“我們現在去張錫的海鮮乾貨店,找找有沒有其他線索。”

金洲農貿市場在張錫住所附近,走路即可到達。

凌晨兩點,整個市場漆黑寂靜,水泥地面坑坑窪窪,白天在此地宰殺的家畜的血水和糞便,發出惡臭。

一些檔口旁邊堆起的爛果爛菜或豬下水,吸引了老鼠、蟑螂和蒼蠅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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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貿市場

我們找到張錫的鋪面——卷閘門外圍著一條鮮黃的警戒條,徐浪用工具打開了小門,推開,一股腥氣撲面而來。

店內充盈藍光,光源來自牆上的一臺電蚊燈。

地面堆滿一袋袋海鮮乾貨,最裡面擺著一張棕黃色的收銀櫃,桌上物品雜亂,旁邊的牆上掛著一塊小白板,手寫著貨源信息和價格。

房間一臺電冰櫃時不時發出雜音,冰櫃蓋上放著一張粘蠅紙,上面粘滿了蒼蠅。天花板上的吊扇仍在悠悠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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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櫃都快塞滿了

徐浪打開收銀櫃抽屜的鎖,裡面散放著一些零錢、收據單和名片,還有一摞A4紙大小的傳單,傳單上放著一把金色的十字架,“基督教宣傳單。”徐浪抽出第一張瀏覽,然後摺疊放入口袋。

桌櫃右側的抽屜沒上鎖,我依次打開,皆無所獲,最底下是一個鏽跡斑斑的月餅盒,裡面放著一些雜物,其中最多的是車標,我對車一竅不通,只認得寶馬、奧迪和大眾車標。

“難道是張錫在停車場當管理員時偷偷從車上卸的?”我出示給徐浪看。

徐浪拿起月餅盒,把裡面的車標陳列在桌上,總共十一枚。

“這些車標不是在停車場偷的。”徐浪辨認了一會兒,跟我說道。

“車主又不傻,車標丟了肯定能發現,數量這麼多還不出事,不太可能。而且這些車標樣式全是老款,這個皇冠車標是2003年款的,2007年寶馬把車標加了立體效果,這裡兩個寶馬標都沒有,凱迪拉克這個標更舊,是1980年款的。什麼地方能收集到這麼多舊車標?”

“都是廢棄車?”我猜測。

“有可能,報廢車拆解廠都是露天場所,光照充足。”徐浪神情激動,“張錫可能在沒資質的報廢車拆解廠待過,這些車廠回收舊車後,會卸下舊零件,重新組裝再當新車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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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零件

“每個城市的報廢車廠數量有限,我們可以從事發地白雲區往外擴散找。”我提議。

“範圍還可以再小點。”徐浪看我,“很多綁架案,犯罪者選擇的地點,都是近期踩點的,而且踩點和實施犯罪不會超過三個月。

如果要選擇在一個報廢車廠藏人,這個地方還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廣州市內近期被關停的非法報廢車廠。”

陳田村被稱為汽車界“華強北”,這裡是全國最大的轎車零件集散地,世界各地運來的汽車零件彙集於此,傳聞有人在這裡花了60萬,就拼出一輛勞斯萊斯。

在那裡,有一家今年二月剛被取締的報廢車廠,至今仍處於荒廢狀態。

周圍的商鋪街,無一例外都是汽修配件店,被雨水淋溼的街面,車燈照過去,映出五彩斑斕的機油光華。

我們開車經過幾條小道,進了一處空曠地,前方被一個大鐵柵門擋住,兩扇門之間用一根鐵鏈拴著,地上有一個被絞開的大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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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已經拆遷了

推門而進,道路兩旁堆滿了轎車的鐵殼,兩道光劍從我們手中射出,淹沒於雨幕,雨滴在我們的雨衣上、泥地中,更顯周圍寂寥而空曠,我有置身蒸汽朋克場景的錯覺。

走了大概一百米,看到一間平房佇立在空地中,從長寬推算,面積不足十五平米。鐵門在風中輕微晃動,似有東西在等待我們揭開。

進門前,徐浪跟我打了預防針,但真正見到那個場面,還是讓我抑制不住地發抖。

雖然我自詡身經百戰,但詭異的兇案現場還是第一次看到,只需一眼,就足以成為噩夢的源素材。

在這之後,深入這樣的現場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不知是因為第一次的印象過於鮮明,還是我已經脫敏,總之再沒一次讓我這樣恐慌——身上如同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蜘蛛,人不自覺地往後退。

只穿著一條四角內褲的詹世安,被綁在一座由鐵板組成的倒十字架上,人已死去,他面朝門倒立,由後方一張殘破的木椅支撐。

屍體額頭中央有個一元硬幣大的圓洞,從圓洞中淌下血,血沿著鐵板,在地面聚集一攤血泊,血泊邊緣圍著兩隻渾身結著毛綹的老鼠,在詹世安的下巴凹陷處,另有一隻老鼠在啃噬他的嘴唇。

在他赤裸的胸口上,畫著一個倒五角星,仔細辨別五角星內部,填充著一隻倒掛的蝙蝠。

詹世安的肚子上,有三處刀扎的傷口,血順著皮膚蜿蜒而下。因為癱瘓的緣故,他的雙腿萎縮,如同乾枝,被繩子捆綁於鐵板的上端。地上放著他的上衣和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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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面,像極了電影《鬼修女》裡的場景

整個房間的牆壁佈滿了白綠色的黴菌,彷彿呼吸到就會染上惡疾。

我跟徐浪站在雨中,用手電光照射房間內的一切。

徐浪點了根菸,左手曲掌放在煙上擋雨,大力吸了幾口,走進房間,老鼠應聲而散。他蹲下身,仔細看死者額頭的傷,回身看我站在門外,叫我,“幹啥呢,進來照相啊。”我才回過神來。

“頭上的傷口,手腳捆綁的地方,身上的圖案,還有三處刀扎。”徐浪說了幾個拍照的重點,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祝女士,詹先生找到了。”停了一會兒,徐浪又說,“對不起您節哀,人已經死了,報警吧。”

作為詹先生的“朋友”,我們跟警察說了當晚搜尋的詳細過程,加之目前最大嫌疑人張錫在逃,我們又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做了一些口供就離開了。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回到酒店,我跟徐浪說了疑問,“案發現場外堆滿了報廢車,如果張錫殺了詹世安,事後隨便將刀扔進一輛車內,都比藏在自己房間內的洗手池下強。”

徐浪點頭,取出相機內存卡,插進電腦中,點開拍下的死者照片,指給我看,“致死傷是額頭上的這個槍擊傷,但你看,這個傷口血流往兩個方向,有一條流下右臉的血跡,說明死的時候,詹世安是坐著的狀態,死亡後,頭往後仰倒,血往身下流,事後兇手將屍體倒置,血往頭部流。但是,屍體肚子上的這仨傷口,血流只有一個方向,往反方向的頭頂流。說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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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年用的電腦

“是倒立之後再刺三刀。”我恍然道。

“頭上的傷已經致死,沒必要再扎這三刀,兇手這麼做,包括把謀殺現場選擇在張錫工作過的報廢車廠內,還把刀放在房間洗手池下,我認為都是在誤導,把嫌疑指向張錫。”徐浪說。

“但如果張錫是被陷害的,為什麼要逃跑?”

“我哪知道,只能抓到他才知道。”徐浪用頭箍固定頭髮,擰開龍頭洗臉,“反正找到詹世安,咱就完活了。”

“詹世安11日凌晨失蹤,當天上午,警察就在張錫家中搜到沾有詹世安血跡的水果刀,如果兇手不是張錫,卻要栽贓張錫,他必須在作案之後,張錫醒來之前,把刀藏在房間的洗手池下,而張錫的城中村房間空間那麼小,沒有窗戶,即使在睡覺,也很難闖入而不被發現。

因此,兇手很可能是在案發前,利用張錫在市場賣貨的間隙偷偷闖入房間藏好了刀,作案時用另外一把。而刀柄上沾有詹世安的血跡,說明兇手在謀殺之前,能提前獲得他的血液。”我對這個案子興致盎然,跟徐浪說道,“兇手是能近距離接觸詹世安的人。”

“一開始我也懷疑祝沛蓉。”徐浪用毛巾擦臉,“發現她老公屍體時,我給她打電話,說的是 ‘詹先生找到了’,她回覆我說, ‘太好了,他人還好嗎?’如果她是兇手或知情人,很大概率會先問在哪,我認為她作案的嫌疑不大。”

“嗯,還有整潔的詹世安房間,如果祝沛蓉涉案,報警之前,可能會把丈夫的房間弄亂,至少推倒輪椅,怎麼做都可以減少嫌疑,但她一點都沒做,不合邏輯。”我附言。

兇手除了張錫和祝沛蓉,另有其人?

我們綜合目前的線索,擬定了兇手的作案過程,5月10日深夜,趁詹世安和祝沛蓉關燈睡覺後,兇手潛入詹世安房間,致其昏迷。

再開車帶他到報廢車廠內,拿出準備好的武器擊殺詹世安,脫掉屍體的衣服,綁在兩塊鐵板組成的十字架上,倒置,最後用水果刀在肚子上扎三個口子,離開。

屍體胸口所繪的圖案,徐浪之前參與過Discovery犯罪紀錄片的拍攝,接觸了五花八門的邪教知識。

其中最著名的當屬撒旦教,倒十字架、倒五芒星都是他們的符號,跟詹世安的死亡造型高度重合,唯一不同的是倒五芒星裡面一般畫的是山羊頭,詹世安身上的倒五芒星裡面是一隻倒掛蝙蝠。徐浪推測,這可能是一種以撒旦教為基礎衍化的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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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浪仔細分析詹世安額頭上的槍擊傷口,口徑這麼大的槍支,衝擊力也會很大,但並沒形成爆頭,很難在市面上找到一種對應得上的槍械。

從傷口周圍壓痕推斷,兇手是用槍抵住額頭再扣動扳機,但傷口周圍平整,無火藥灼傷痕,“很可能是一把改裝的系簧槍,《老無所依》裡殺手用的那種,靠高壓氣體射出尖錐,再收回,不在體內留下子彈。”

發現詹世安屍體後,我調查了祝沛蓉在詹世安失蹤前一週的行動軌跡。

她工作日上班,買菜,回家,週末帶詹世安去殘疾人康復中心,下午四點接回家。找人查詢她通話記錄,也無異常,在公司也沒與某個同事有曖昧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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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疾人康復中心

為了另一半酬金,我們又來到她家。

兩年前那場車禍,給她帶來極大的摧殘,如今詹世安又以如此慘的方式死去,徹底將她打垮——我們第一次到她家時,房間給人一種簡潔舒服之感。

這次房間亂了許多。

洗手池旁滿是紙團和汙跡;飯桌上堆滿未收拾的飯盒,有些菜幾乎沒動,在這樣潮溼的環境內已經滋生黴菌,發出餿味;地板上踩滿各種訪客鞋印。

這種自暴自棄的態勢也表現在她的身上,她將灰白的頭髮綰起,發有油光,顯然幾天未洗。蠟黃的臉上,五官呈下墜狀,老了許多。有時問她話,過幾秒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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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羹剩飯

她讓我們在沙發等待,從房間提出一個紙袋,放在茶几上,“謝謝你們的幫忙。裡面是十萬塊現金。你們點點看。”

“十萬塊?”徐浪疑問,“你先前交一半定金了,再付五萬就行。”

“嗯。”祝沛蓉點頭,“另外的五萬是新的定金,再幫我一個忙,兇手目前還沒抓到,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抓到他。”

她所說的“兇手”,無疑就是張錫。“警方發了通緝令,相信很快就會抓到他的。”徐浪說。

“多點人幫忙,進度會快點。就算最後是警方抓到他,這五萬塊也不用歸還。”祝沛蓉堅持。

“我們出去外面商量下。”徐浪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跟著起身。

“還接嗎?”徐浪在門外點菸,問我。

“沒有不接的道理。”

“越深入越危險。”

“就算她不找我,我個人還會接著查下去。”我直言,“你不覺得查到現在放棄很可惜嗎?”

“拿錢辦事,一題一解,簡單明瞭,絕不越界。”徐浪說,“幹夜行者這一行,就得習慣別管沒用的,好奇心不能太強。”

“接吧,”我說,“現在一切還在掌控中。”

“行吧。”徐浪把煙踩滅,返回屋內,“祝女士,麻煩將你丈夫所有情況都告訴我們,包括你從警方那邊瞭解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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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祝沛蓉口中,我們得知一個重要的新信息——法醫通過對詹世安胃中食物殘渣、呼吸道黏膜和血液的檢查,證實了他死前並不是昏迷的狀態。

這證實了我們的推斷,能在詹世安清醒狀態下挾持他到一間長滿黴斑的平房並殺害,而且現場無搏鬥和掙扎痕跡,說明詹世安認識兇手,甚至信賴兇手。絕非仇人張錫所能為。

“冒昧問一下,你們為啥分房睡?”徐浪又問祝沛蓉。

“嗯……是世安的主意,”祝沛蓉停頓,“他說自己太過依賴我,會喪失自主能力,書房又空著,他想有自己的空間。他這樣做是不想讓我壓力大,工作的緣故,我習慣早睡,他認為跟我同房,會降低我的睡眠質量,因此一直很愧疚。”

“他什麼時候提出的這建議?”徐浪問。

“兩個月前。”祝沛蓉想了想說。

“詹先生平時出門嗎?”徐浪問。

祝沛蓉搖了搖頭,又說道,“有時清晨或傍晚,會自己去外面散散心。”

“你陪同嗎?”

“有時陪,但後面他說想一個人轉。”

“一般都出去幹啥?”

“就一個人待著。癱瘓後他性情變得很冷,不跟人搭話,這也是清晨和傍晚出門的原因,這兩個時段人比較少。”

“在家他都幹嘛?”

“有時呆坐,有時看書。有幾次我去他房間,發現他在哭,兒子的死打擊很大,他一直很悔恨。”

“聽說週六日你會帶他去殘疾人康復中心,他有說過對那地方的印象嗎?”

“他挺喜歡的,覺得康復訓練對自己幫助挺大,還有心理輔導。”

“什麼時候過去的?”

“今年過完春節過去的,2月25日。”

“謝謝您。”徐浪站起身,“請節哀順變,有消息我們聯繫您。”

“對了,”我問,“請問兩年前的車禍報告還在嗎?可以的話,麻煩借我一下。”

“我去拿。”祝沛蓉走進詹世安的房間,拿出一份文件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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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車速

排除張錫和祝沛蓉,綜合已知線索,徐浪對殺人者做了初步側寫:

能單獨實施犯罪,並事後佈置屍體,根據現場十字架的橫條高度,推測兇手為男性,身強體壯,身高一米八左右。從對廣州各地點的熟悉程度看,大概率是本地人。

“你認為這人是在殘疾人康復中心跟詹世安接觸,並取得了他的信任?”在前往殘疾人康復中心的路上,我問道。

徐浪點頭,“詹世安不與人交往,兇手只有在那能接觸他。”

有了祝沛蓉的授意,見到院長比我們想象中容易,這起命案人盡皆知,院長很配合,找來詹世安的護理,是個婦女。

問她詹世安平時跟誰走得比較近,她回答有幾次看到他跟一位男子在交流。

“高高的,三十歲上下,綁有一條小辮,戴著一副眼鏡,有時蹲著,有時坐在花園的草地上,跟詹先生有說有笑。”又問了幾個醫生和護士,得到一致的回答。

“詹先生喊他老Fu。”他們以為是詹先生的朋友或親屬,皆不清楚男子身份。

“我看進入主樓需要登記身份信息,除了職工之外,什麼情況下可以不用登記身份就能進入。”雖然我們把那幾天的訪客信息簿偷偷拍了照,準備回去篩查,但徐浪認為如果此人有意識犯罪,應該不會留下信息,因此多問了院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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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中心平時開放一些護理課程,供殘疾人親屬過來學習。院方會給這些家屬辦一個進入證,這樣就免去了每次都要登記的麻煩。”院長回答。

“這張進入證錄入的信息是殘疾人本人還是其親屬?”徐浪問。

“錄入信息是殘疾人本人。”

“進入證有期限嗎?”

“什麼意思?”院長皺眉。

“就是這個證上有規定失效的日期嗎?”

“沒有,都是統一的。”

“也就是說,假如拿幾年前的進入證也是可以通過的。”

“對的。”

“能把所有辦過這個證的殘疾人資料給我一份麼。”徐浪說。

“所有嗎?”院長面有難色。

“對。”

“這不太好吧,涉及到個人隱私,而且數量也挺多。”院長回答。

“看看這個。”僵持下,我掏出之前在香港的記者證,給院長看。

“什麼意思?”對方不解。

“通俗點說,我是一個狗仔記者,專門在各大媒體發佈八卦新聞。做個交易如何,用你的隱私換你院裡病人的隱私?”我跟他說。

“我有什麼隱私!”院長臉色通紅。

“你跟助理那點事,還需要我明說嗎?”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們只要名單。”

院長癱坐在沙發椅子上,嚥了口唾沫,用座機安排助理把資料打印給我們。

離開康復中心,徐浪好奇,“咋斷定他跟他助理有一腿的。”

“他辦公桌上擺著老婆的照片,剛才他喝水時,卻很自然拿起了女助理喝過的水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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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記者證

殘疾人名單總共438人。

要快速篩出目標,只能根據推測及掌握到的嫌疑人特徵,一層層縮小範圍。

“萬一這人的姓是胡編的呢?”在康復中心接近詹世安的是一位“Fu”姓男子,我對此表示質疑。

“我認為是真的。”徐浪分析,“如果要編個假姓,出於慣性,通常會選擇常見姓氏,但 ‘Fu’是一個少見姓。先找找吧,不行再找其他辦法。”

名單中總共有41位“Fu”(富、付、符、伏)姓者,年齡範圍在28歲到74歲之間,根據嫌疑人年齡30歲和一米八左右身高條件,如果殘疾患者是他父親,那麼年齡應該在50歲以上,身高在一米七以上,加上廣州戶口,有5位“Fu”姓者符合條件。

如果殘疾患者是嫌疑人的兄弟姐妹,那麼年齡在20歲到40歲之間,符合條件的人有8位。

“如果患者是他的母親或者妻子,就不姓 ‘Fu’了,符合的人選有一大把,難道一一實地走訪。”我問。

“對。”徐浪點頭,“調查就是很無聊。”

我們調查了5位“Fu”姓長者,有三人已經去世,排除掉其中有女無子的一人,剩下兩位,一位叫富安明,不鏽鋼商人,於去年去世,公司如今由長子繼承,次子在上海讀大二。

另一位叫付巖,廣州大學物理系教授,三年前去世,有一個獨子,在美國留學。

以去世時間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我們假裝生意人去公司拜訪,卻發現長子身材粗壯,身高不足一米七,而犯罪當天,次子在上海,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把兩人照片給康復中心的目擊醫生看,都說不是接近詹世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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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接著去拜訪付巖生前的住址,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婦女開門,屋裡寬敞明亮,只有她一人住。我們謊稱是付巖兒子付璧安的大學同學,她熱情邀請我們進屋。

“璧安在美國還沒回來呢。”婦女說,“那邊工作忙,他一般春節才會回來一趟。”

“鄭讀,有印象不?璧安之前還邀請咱去他家聚一下呢。”徐浪問我。

“哦,就去過那一次,今年他回來讓他再組織下,畢業後大家都忙,是時候該聚聚了。”我看向徐浪,“對了,那個地方在哪來著?”

就這樣,我們套到了付璧安的住處,還在他母親家拍了他的照片,康復中心的醫生看了照片,“雖然髮型不一樣,也沒有戴眼鏡,但臉型和五官很像。”

我們當即前往鍾升路匯龍灣小區3號樓2單元903室。

門上貼著水費單,顯示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五月的水費是一百三十四元,有人住,但用水量少,門把手上插著幾張廣告傳單,表明這幾天門沒開過。

徐浪敲門,喊收水費的,我盯著透光的貓眼和門縫一分鐘之久,並沒有黑影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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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錶

付璧安不在房內。徐浪拿出開鎖工具,由於門鎖級別高,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打開。

房間裡面空空如也,並不是沒人的空,而是空曠的空。

門邊的鞋櫃有兩雙44碼的灰色耐克跑鞋,寬大的客廳裡面只放著一臺跑步機,還有一個啞鈴架。

臥室放著一張床,衣櫃裡面掛著幾件同款深色衣服和李維斯牛仔褲。

在廚房的鐵質垃圾箱中的紙灰裡,翻到一個沒有燒燬完全的紙團。

展開來,是手繪的地圖,馬路是兩條平行線條,房屋則是一個長形方框,沒有其他文字描述,在其中的一間方框中,記了一個星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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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繪地圖

我們把這張缺失的手繪地圖掃描成地形圖,在網上下載了一張相同比例的廣州市內地圖,我第一次看到內存超過1G的圖片,打開都費勁。

兩人在酒店各自用電腦一點一點的比對,花了整整一夜的時間,找到了兩處相似的星標所示地址,一處在廣州增城區,一處在天河區。

開車前往,最後發現都是尋常百姓家——跟付璧安沒有半點關聯。

白折騰一場,暮色降臨,我們筋疲力盡,在街邊找了家大排檔,帶著一種洩憤的性質,點了白切雞,芥藍炒牛肉,蒜蓉空心菜,炒花蛤,醃蝦蛄,茄子煲,蠔仔烙和一紮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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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喜歡蠔仔烙

“沒理由啊,到底哪出了問題?”徐浪邊吃邊尋思。

“付璧安這條路沒走通,”我說,“但是張錫這條路卻好像有些眉目。”

“什麼意思?”

“我不是跟祝沛蓉要了詹世安的車禍報告嗎,是因為我覺得那場車禍不太對勁。昨晚我對比那張手繪地圖時,特別留意了幾個地點,發現了一些問題。”我環顧大排檔周圍,看到街對面有一家書店,從凳子上站起,“等我一下。”

我買一張廣州市地圖和紅色簽字筆,回到大排檔,拉來另一張摺疊桌拼上,把地圖在空桌面上鋪開,“圖形比文字更一目瞭然,我也不知道這個猜測對不對,標註下看有沒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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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地圖

那場車禍發生前,詹家住在白雲區黃邊北路的雲山詩意小區,而張錫出獄後的前三份工作地點分別是黃邊北路的汽修行,陳田村的報廢車廠和嘉禾街的嘉禾商城。

我在這三個地點上用紅筆標註,再將這三個點連成三角形,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三角形的中心,即是詹家,這些地方之間相隔的距離不超過三公里。

詹世安的車禍報告中寫明,2012年6月1日,下午四點二十分,詹世安開著祝沛蓉的車,載著兒子,從嘉禾商城離開,在行經106國道時汽車失控,撞向人行道的水泥圍牆,兒子當場死亡,自己半身不遂。

事故結論為司機駕駛不當。

當時的張錫,恰巧就是嘉禾商城地下停車場的管理員。事故之後不到一週,張錫就辭職了,跑到廣州最南端的南沙區,租了一間城中村房,開了海鮮乾貨店。

將嘉禾商城和金洲農貿市場這兩個地方用線連起來,是一條長長的紅線。

“為什麼張錫出獄後找的三份工作都在詹家周邊,而且都與汽車相關?為什麼詹世安車禍的前一站就是張錫工作的停車場?為什麼車禍後的第四天張錫就辭職跑到距離很遠的南沙區?為什麼出車禍那輛車,就是張錫曾在上面刷 ‘蕩婦’的那輛祝沛蓉的車?”

我恍然大悟,“那場車禍,是張錫出獄後蓄謀已久的報復。張錫就是殺害詹世安兒子,導致詹世安癱瘓,讓祝沛蓉一夜白頭的兇手!”

“汽修工,報廢車廠拆解工,停車場管理員。”徐浪沉思道,“這些工作,都是張錫為了製造車禍做的準備。”

“你記得當時汽修行的店長說,張錫經常把車子零件拆開看嗎?他在汽修行弄懂了怎麼隱秘地做手腳,比如讓剎車輕微失靈,或讓方向盤失去精準度,之後在報廢車廠,他主要是收集與祝沛蓉那輛標緻汽車同類型的零件,防止車禍發生後被檢查出異樣,最後在詹家附近的嘉禾商城停車場做管理員,他一定事先做過調查,知道詹家會經常去這個商城。

2012年兒童節那天,終於等到詹世安帶兒子過來玩,張錫拿提前準備好的零件,製造了這起不為人知的車禍。

據當時的同事回憶,他工作時經常戴帽子,就是為了避免被祝沛蓉或詹世安認出。”我激動,“這就是為什麼警察調查詹世安失蹤案時,張錫要逃跑的原因,他以為警察為了這起車禍而來。”

“兩人至今下落不明。如果付璧安是殺害詹世安的兇手,張錫有沒有可能是他的教徒?徐浪說,“付璧安之所以接觸詹世安,會不會因為他得知了張錫製造的這起車禍,張錫人際關係淡薄,如果他倆認識,張錫有可能就躲在付璧安提供的住所內。”

“也就是手繪地圖裡面那個星標房屋。”我嘆氣,“可惜沒找到。”

“那是因為找的方式不對。”徐浪把杯子裡的啤酒喝光,“回去重新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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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教,倒五芒星,徐浪突然意識到,在付璧安家找到的那張手繪地形圖,上面房屋的標記就一個五芒星,之所以無功而返,是因為我們以正五芒星為方向,去看待那張手繪圖。

換句話說,付璧安在標註地點時,用的是他畫在詹世安屍體上的倒五芒星標,那張地圖的正確打開方式,應該把五芒星倒轉過來看。

將手繪圖翻轉,我們重新在電腦裡一點點對比廣州地圖,這次我們各自找到一個高度相似的地址,兩人一比較,發現是同一個地方:廣州市番禺區屏山一村。原來手繪圖中的一些路線,在地圖中顯示的是河流。

我跟徐浪在車上預先安排了計劃。在雨中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屏山一村。把車停在橋頭,下車披上雨衣。此時已經是5月18日的凌晨零點十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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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的那條河

是一座兩層瓦屋。

屋外牆面石灰大片剝落,門框的對聯已經褪成白色,木門掩著,徐浪透過門縫看了看,向我點頭,推門而進,門軸發出吱呀聲。

院子雜草叢生,堆滿了一些腐朽的木頭傢俱,散發一股黴味。

我們把手電光朝下射,來到房前,門仍沒鎖,屋內漆黑。“你夜視能力好,看看裡面的佈局。”徐浪小聲跟我說。

我低身探頭看向門縫,突然聞到裡面有股酸腐味,聽到蒼蠅的“嗡嗡”聲,“你聞聞。”徐浪嗅後,看向我,點點頭,把鐵門全推開,他照上,我照下,在我們正前方的地上,躺著一個蜷曲著的身體,左手壓在身下,朝上舉著的右手臂上有兩個深黑的細洞,雙腿呈蛤蟆狀趴著,側躺著的臉五官猙獰,唇色淡紫,在緊閉的牙關周圍有幹了的涎沫。

潮溼天,氣候悶熱,屍體棄置多日,腹部已腫脹,散發陣陣臭味。手電光束中,飛舞無數黑點。

死者正是張錫。看樣子是被毒蛇咬致身亡。在他裸露出來的頸部處,紋著一個黑色的倒蝙蝠圖案。

我找到開關,打開燈,發現房間棚上還高速飛著兩個黑影,被強光刺激,咻咻飛出門外。

“是蝙蝠。”徐浪說。

桌上有張紙,上寫三字:“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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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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