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要案偵破紀實:月夜驚魂11.15五大連池市特大銀行搶劫殺人案

古往今來,位於黑龍江省東北部的邊塞小城----五大連池市, 發生過兩件稱得上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一件發生在18世紀初的某天,火山突然爆發,氣勢磅礴的熔岩把白河流水攔為五段,形成五個首尾相連的火山湖泊,給大地留下精彩的一筆。聳立在湖邊的十四處奇形怪狀火山錐和千姿百態的石龍、石濤、石橋構成了罕見的火山遺蹟景觀群,使得遊人慕名而來,留連忘返。而古火山群南部藥泉山數十個藥泉,因可治療多種疾病,使得這裡成為響譽全國的療養勝地。

一件發生在公元1997年11月14日晚,幾名瘋狂的歹徒持槍潛入該市的人民銀行,殺死四名值班人員,搶走319.5萬人民幣,成為建國以來全國首起特大搶劫國庫案。此案一發,震驚全國,一時成為“石破天驚”的大事。

人類讚歎大自然那力拔山河的氣魄,而絕不會容忍那些與人類為敵的罪惡與瘋狂。於是,我們的人民衛士拍案而起,以“不破此案無顏見國人”的決心,與歹徒進行了一場鬥智鬥勇的殊死搏鬥,經過33個嘔心瀝血的不眠之夜,終於將三名殘暴的歹徒捉拿歸案。從此,藥泉山下又多了一個令人感慨不已的傳奇故事。

一.月夜驚魂,藥泉山下的罪惡

1997年11月15日早晨7點45分,中國人民銀行五大連池市支行的經警江某第一個來到單位。當他從後門進入大廳時,突然產生一種異常感覺,每次此時來到單位, 值班人員早該起床了,怎麼現在還死一樣寂靜。由於正門的鋁合金捲簾門沒開,大廳裡光線很暗,但是他還是看到了大廳地上有灘血跡。他心絃一陣狂跳,大聲喊了幾聲, 不見有人答腔,他膽戰心驚地走近值班室的門,頓時大驚失色……

四分鐘之後,市巡警大隊的大隊長尹國臣和另一名巡警接到“110”報警後趕到現場;幾分鐘之後市公安局的領導和刑偵人員全部趕到現場,他們一面封鎖現場,一面佈置全局民警迅速奔赴各個出城路口,實施“四門落鎖”,防止歹徒外逃。同時,他們向所管局黑河市公安局(五大連池市為縣級市,由黑河市所轄)和黑龍江省公安廳火速彙報。當天午後,負責政法的副省長王振川、省公安廳副廳長陳永才,以及黑河市政法委書記張玉田、黑河市公安局長王兆令、負責刑偵的副局長矯寧等領導帶領精幹刑偵、技偵人員相繼趕到現場,並立即進行現場勘查。

案發現場慘不忍睹:值班室裡屋發現三具屍體,分別是銀行 保幹孫玉田、 魏鐵明、銀行保衛股股長聶雲清;水房裡發現貨幣管庫員閻海東的屍體, 其雙手被捆綁;銀行大金庫內發現貨幣管庫員馬玉臣的屍體,其雙手被捆綁; 五人均系槍擊制死。大金庫內貨幣架上被搶走319.5萬元人民幣……

在現場勘查中發現,發自河南焦作產的“健衛20型”口徑槍發射的彈殼7枚,彈頭10個;捆綁閻、馬二人的系六股的聚乙烯白色繩子;大廳內的血跡和拖痕說明聶雲清是在大廳被害的,然後又被拖到值班室裡,而且雙方有搏鬥的跡象;大金庫門外的血跡和拖痕說明馬玉臣是在門外被殺,然後又被拖進金庫;銀行報警器被破壞,在其碎片上發現兩枚指紋;歹徒是從後門逃走的, 在後院角門上方留有麻袋擦過的痕跡,說明歹徒是用麻袋將錢裝走。另外,五名死者都佩有BP機,歹徒把孫、聶、馬三人的拿走了,閻和魏的沒拿走。

由於歹徒具備反偵查手段,經過處理後的現場沒有留下的其他痕跡,這等於給偵查工作設置了難以逾越的障礙。

銀行同志介紹,14日晚值班保衛不該是聶雲清,而應該是保衛股副股長肖某,由於肖某的鄰居打麻將三缺一,非讓肖某參加,肖某其情難卻,就打電話請聶串個班,聶爽快地答應了。還有個不該來的是閻海東,當天晚他沒班。他和馬玉臣是負責管理大金庫的,金庫兩把鑰匙分別保管在他倆手裡,開金庫時倆人缺一不可,所以按規定,下班後兩人是不應該同時出現在單位的。其他三人,是當晚值班人員。

銀行同志還介紹說,單位是16點30分下班,按規定值班人員不允許替換吃飯晚飯,而且下班後立即到崗,放下捲簾大門,不允許外人出入。然而,從16點30分到 17點這段時間內,只有孫玉田一人在值班,魏回家吃飯,馬、聶都不在。魏吃完飯去單位是17點多一點,閻海東到單位的時間大約是18點55分左右, 聶雲清去單位是19點多一點,馬去單位是19點20分左右。這段時間內,大廳的捲簾門沒全放到底, 只放到一半的位置,裡面大門也沒插上,誰都可以出入。還有個情況是, 單位用於保衛的槍支鎖在一個小金庫內,由聶和肖兩人保管,按規定到值班時間後, 由聶或肖分發給值班人員佩戴。

二.黑龍江警方面臨嚴峻考驗

案發後的幾日內,公安部副部長白景富多次打電話給黑龍江警方,瞭解偵破工作進展,作出具體指示。黑龍江省主要領導先後作出指示,並趕到省公安廳指揮中心進行部署。省公安廳抽調精兵強將組成了“11.15”案件指揮部,副廳長陳永才、黑河市政法委書記張玉田、 黑河市公安局局長王兆令擔任擔任指揮部副總指揮。五名成員是省公安廳刑偵處長孫邦男、副處長閆子忠、技術處副處長王可立、黑河市公安局副局長矯寧、五大連池市公安局局長臧振良。

五大連池市是個有人口20多萬的縣級市,是1996 年由原來的德都縣和五大連池市合併而成,案發地點在原德都縣的青山鎮。 全國僅有的火山地貌和口味獨特的冷礦泉水,使得這個年輕的旅遊城市每到夏季遊人如織,旅遊業十分紅火。多年來, 這裡社會秩序良好,犯罪率很低,該市公安局是1996年度的全省優秀公安局。“11.15”案件猶如一顆自天而降的巨石,把寧靜、祥和的五大連池攪得狂瀾驟起。 市民人心惶惶,“11.15”案件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談之色變的話題。人們把焦慮、 關切的目光一齊投向市公安局和破案指揮部。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一個大問號: 你們什麼時候能破案?

此時此刻,每個身在五大連池的公安民警都在心頭反覆默唸著這樣一句話:不破獲此案,我們枉為人民警察。神聖的使命,使得他們熱血沸騰;歹徒的囂張,使得他們義憤填膺。在公安戰線身經百戰的副總指揮陳永才對參戰的公安民警鏗鏘有力地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全國人民都在關注著我們,為黨和人民立功的時候到了!”

400多名參戰公安民警象一部不知疲倦的機器,井然有序地運轉起來。

11月17日深夜,坐鎮指揮的副廳長陳永才主持了第一次案情分析會。 由刑警出身的黑河市公安局副局長矯寧首先彙報了偵破工作的進展, 他有板有眼地綜合了“11.15”案件指揮部初步分析:“根據兩天來現場勘查結果和銀行同志的反映, 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一起經過長期預謀、精心策劃的持槍搶劫銀行殺人案件。 犯罪分子心黑手毒,至少是兩人以上作案,與銀行內部有密切聯繫, 對銀行內情況比較熟悉。熟悉到能在黑暗中辨認出是誰,知道大金庫的鑰匙在誰手,瞭解每個值班人員的特點和人員搭配,知道報警器在什麼地方。作案時間大致在16點30分至22點之間,他們利用交接班的時間闖入銀行,先把孫玉田用槍打死,然後守株待兔,先後把魏鐵明、 閻海東、聶雲清、馬玉臣殺死。值得注意的是,兩個管庫員閻和馬都是先捆起來後殺害的。作案的槍支不排除有第二支。”

在省內警界頗有名氣的孫邦男補充道:“罪犯即有熟悉犯罪現場的一面,也有不熟悉的一面。比如,罪犯知道大金庫門上的密碼停用;卻不知道報警器因質量不過關已停用一年多了, 他沒必要再去破壞報警器。對這個矛盾,我們要留心。另外,設在咽喉要道的卡點,要晝夜24小時工作,其目的是控制贓款的轉移。”

曾在偵破鶴崗“1.28”特大持槍殺人搶劫工資款一案中起重要作用的閆子忠談到了另一個要害問題:“不當班的閻海東為什麼到現場?是偶然的,還是有人把他調到現場?因為他和馬玉臣各有一把大金庫的鑰匙,缺一個也打不開金庫。據瞭解,當天下午,閻在馬玉臣家打麻將,其他三人是馬玉臣、同行的蔡海濤、姜某。他在打麻將時,曾接過四個傳呼,前三個是同單位的劉長久,他沒回話,後一個他回了。據蔡海濤講,對方是個女的,好像讓閻去取什麼錢。經查, 該女是閻的同學, 姓路,32歲,是個個體戶,以前她找過閻換錢。馬玉臣在閻回電話之前,曾接過一個電話,但是對方沒說話就把電話放下了。閻和馬應該是本案的工作重點。”

負責走訪案發現場的同志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在藍天酒家旁居住的老李頭,由於對剛買的、堆放在大街上的煤不放心,就在案發當晚的22點許,到外面照看煤。他看見藍天酒家前的路上有兩個人,矮個的約1.67米左右推一輛深色自行車,後面跟著一個大個子,約1.75米左右。他倆往西走去,也就是銀行方向。這時, 南面駛來一輛汽車,這兩人就躲進二道巷子裡面了。等車過去,這兩人出來接著前走。約五分鐘後,兩人又回來了,自行車後架上多了一個麻袋,由那個大個子扶著,從藍天酒家東邊的道口往南拐去。月光下看不清兩人的臉,感覺那大個穿一件黑色的上衣,敞著懷 ,麻袋裡裝的不像是硬的東西。當時藍天酒家還有人在跳舞。老李頭為人正派, 此線索可信度高。

待手下這些愛將一一陳訴完對案情的分析, 副廳長陳永才以清晰的作戰思路總結了犯罪分子所具備的四個基本條件:

一.當地人,兩人以上合夥作案,青壯年,20歲至40歲之間;

二.具有作案時間,16點30分至22點;

三.藏有健衛20型口徑槍;

四.至少一人以上與銀行內部有聯繫。

陳副廳長強調說:“我們下一步的工作重點就是摸排,發動群眾, 依靠群眾找嫌疑人。在摸排中,要對照四個條件,要把找槍當作重中之重。工作要細緻紮實,不能漏掉一人一戶。我們要發動宣傳攻勢,營造一種人民戰爭氛圍,讓犯罪分子惶惶不可終日,即不能逃走,又不能轉移贓款。”

事後證明,17日深夜的第一次案情分析會起了關鍵作用, 它為後來的偵破工作沒走多少彎路,樹立了一個醒目的“路標”。

當大家揉著佈滿血絲的眼睛走出案件指揮部時,天已大亮。

三.作案期間,曾有三個電話打入,竟沒引起一人的懷疑

一連串的疑點整日縈繞在案件指揮部成員的腦海,一個疑點排除了,又一個新的疑點出現了,他們對每一個疑點都進行一番調查和推理。就拿閻海東為什麼到現場這個疑點,他們就絞盡了腦汁。首先,他們感到閻的到現場不是偶然的, 因為他不到場,金庫無法打開。從現場勘查分析,歹徒沒有帶撬金庫門的工具, 而且歹徒在殺死孫、魏二人後,並沒有急於對金庫採取什麼措施,而是坐等閻和馬的到來。這說明歹徒對閻的到來有把握。閻經常不來值班, 到他值班時常花錢在同事中找人替班。是否是歹徒用什麼辦法把他勾到現場? 閻在辦公室的保險櫃裡存放著大量香港迴歸紀念幣,歹徒是否以換紀念幣為由頭,把他勾到現場? 歹徒為什麼不選在閻值班時來“吊”馬呢?

案發後的第三天,一連串十分戲劇性的情節被摸了上來。

11月14日晚17時至20時20分之間,也就是歹徒作案期間,有三個電話打入銀行值班室:

第一個電話是孫玉田的媳婦在18時左右打入的。孫的媳婦把晚飯作好後, 見孫沒有按以往的慣例到家吃飯。因為孫是極守規律的人,每次值班都在17 時左右回家吃飯。於是,孫的媳婦打電話給值班室,想問一下孫什麼時候回家吃飯。據孫的媳婦回憶,電話是個挺陌生的人接的,他問:“誰呀?”孫的媳婦說:“找孫玉田。”那人問:“找老孫幹啥?”孫的媳婦說:“吃飯。”對方道:“老孫不回去吃了,我們在這吃點便餐。”這中間好像有個人問那個接電話的,是找誰的?接電話的人說找老孫。說完,那人就把電話放下了。孫的媳婦當時還嘀咕了一句:“今天犯了哪門子邪了?”但是,她沒有對接電話的陌生人產生懷疑,她萬萬想不到,此時,她心愛的丈夫已不在了人世。

第二個電話是劉行長在19點55分左右打進值班室的。當時, 他到南泉子辦事回來,聽兒子說銀行的值班室沒有亮燈。於是,他操起電話就往值班室打了個電話。據他講,電話是馬玉臣接的。他問:“怎麼值班室沒點燈?”馬說:“都睡了,沒事。”劉行長也就沒有再問。

第三個電話是閻海東的媳婦在20點25分左右打入值班室的。她傳了幾遍丈夫回家吃飯,均不見迴音。於是,她就往值班室打了個電話。據她回憶, 電話響了幾聲後是個男的接的,問她找誰,口氣挺充。她說:“閻海東哪去了? ”那人不耐煩地說:“一會就回來!”說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當時,她懷疑是魏鐵明接的電話,因為魏鐵明說話有些酸性。過了幾分鐘,閻的媳婦還是不放心,就打電話給住在銀行對面家屬樓的胡某,讓他看看閻的摩托車是否放在銀行門前了。胡某拿著電話,喊他兒子,讓他兒子扒窗子張望一下銀行門前有沒有閻的摩托。兒子看了一下說有。閻的媳婦託胡某把閻的摩托車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怕人偷去。於是,胡某就找來一個單位的同事一起來到銀行門前,胡某發現摩托車的轉向鎖住了,兩人推不動,就又找來一人幫助推車。三人費了6、7分鐘的功夫,才把摩托車推到銀行斜對面的藍天酒家,寄放在那裡。

偵察員馬上警覺地問:“為什麼捨近求遠?不把摩托車推進單位,而費那麼大氣力推到馬路對面?”

胡某不好意思地說:“我們三個商量,明天閻若不請吃一頓飯,就不告訴他車藏在哪。”

偵察員又問:“當時發現銀行有異常現象嗎?”

胡某道:“沒有,當時值班室閉著燈,我們以為他們睡了。”

這三個打電話的人,居然沒一人感覺到值班室異常,真讓人扼腕嘆息。善良的人們根本沒敢往壞處想,有人竟敢搶劫國家銀行。倘若其中有一人引起警覺,最起碼能驚擾歹徒的行動,使他們不能得逞。

偵察員荊佔江相指揮部彙報了調查閻同學路某的情況,他介紹說:“路某在 14日那天傳閻海東是為了還錢,因為閻打麻將拖不開身,路某就把3000元錢存了個活期存摺。另外,我又找了與閻一起打麻將的蔡海濤,他說閻去打麻將時好像沒穿外衣。我突然想起,在閻海東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副皮手套。能不能是閻打完麻將回銀行騎摩托車,順便進去拿落在辦公桌上的手套,因為閻的家挺遠,那天又很冷。”

陳永才副廳長讚許地點點頭:“這個分析合乎情理。能不能這樣想,在外人看起來,閻回單位是偶然的,但對歹徒來說則是必然的,因為歹徒知道閻肯定要回單位取摩托車,而且要進大樓穿外衣、戴手套。為什麼他去外面打麻將不穿外衣、沒帶手套,而且把摩托車放在單位門前呢?是不是他想向大家顯示,他並沒走遠,因為打麻將是在工作期間。而歹徒恰恰瞭解這個細節,料定閻一定會回單位。再有,根據劉行長打進的第二個電話是馬玉臣接的這個細節分析,加上馬的傳呼被歹徒拿走這個情節,能不能說歹徒對馬玉臣最熟悉,也最馴服。”

孫邦男接過話題道:“案發前幾天,馬玉臣要把他放大金庫鑰匙的小金庫挪到辦公室外面,發行股股長沒同意,於是馬就把大金庫的鑰匙帶在身上。歹徒對這個情況非常瞭解,這足以說明他們對馬十分熟悉。我覺得,下一步的工作要把對馬的重視程度升級。”

臧振良局長一語驚人:“我認為馬是同案犯。”

指揮部有許多人都同意這個大膽的判斷,因為27歲的馬玉臣自從部隊轉業以來,經常流露出對金錢的佔有慾望,而且經常出入歌舞廳,接觸的人很雜。歹徒很有可能是通過他了解銀行內情的。不僅他的傳呼被歹徒拿走, 而且他放在上衣口袋的一個紅色通訊錄也不見了。他們那天打麻將時,曾接到過一個奇怪的電話,對方沒有出聲。這些跡象,實在令人懷疑。

持不同意見的人認為,馬當天無反常現象,作這麼大一個案子, 而沒有一點反常現象是不可能的。再說,如果是同夥,那為什麼把他捆起來,又把他打死?這似乎不在情理之中。

然而,馬玉臣是人是鬼,死無對證。

經過連日來的大規模摸排工作,上來的幾條當初看來挺像樣的線索,大都一一查否了。比如,在現場報警器上發現的那枚指紋,原以為是歹徒作案時留下的, 後來經過反覆驗證,是保衛股肖某在夏天一次拍打時留下的。這枚指紋,幾乎使偵查工作步入誤區。經過調整,指揮部及時把著重點,放在了老李頭提供的那一高一矮身上。根據現場模擬,尤其是找到了老李頭提到的那輛汽車,雖然汽車司機沒看到那一高一矮的兩人。但可以認定,老李頭說的情況是可信的。

偵破工作進入了爬坡階段。在這個階段,每個五大連池公安民警的頭腦裡,都翻騰著這樣一串詞彙:健衛20口徑槍----一高一矮----深色自行車----熟悉銀行--- -具備14日16點30分至22點作案時間……

四.忍辱負重、廢寢忘食、捨身忘我的33個日夜

案發後的第十天,在“11.15”案件中被害的死者, 按照年齡順序從大到小相繼發喪。那撕心裂肺的場面,讓每個參戰公安民警的心頭都燃起一股復仇的怒火。他們真切地感受到,不破此案,他們無顏再穿這身橄欖綠;不把罪犯繩之以法,他們更無顏面對死者家屬。“生死一搏,沒有退路”,這是他們從內心發出的吶喊!

從案發後,五大連池市的基層公安民警就沒了家的概念。他們住在派出所,吃在派出所,一個多月沒睡一個安穩覺,沒吃一頓可口的飯菜。在大規模、地毯式的摸排工作中,他們天不亮就要到各自的管片去逐門逐戶的走訪,因為去晚了人家就上班了。有時,他們為了敲開一家門,要在寒風中等上半個多小時。往往是為了敲實一個細節,弄清一個案件疑點,他們需要反覆到同一家瞭解。有的居民不理解,就風言風語的挖苦民警,有的乾脆不給開門。他們不急不躁,心平氣和地一遍遍去作勾通工作,直到完成任務才肯罷休。負責卡點的民警,在冰天雪地中一站就是四、五個小時,對來往車輛進行檢查。有許多民警屢過家門而不入,一個月沒洗一次澡,一個月沒換一次內衣。由於市財政緊張,他們從今年初就只能拿工資的百分之七十,即300多元,而且只開到八月份。然而,他們沒有一人有怨言,用他們的話說,“誰讓你喜歡穿這身橄欖綠的?”當有人問他們壓力大不大,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壓力大,指揮部的領導壓力更大。”

的確,從“11.15”案件指揮部成立那天起,指揮部的幾名成員, 就開始全身心投入到通宵達旦的工作中。坐鎮指揮的陳永才副廳長,因心力交瘁,心臟病犯了。為了不影響大家的情緒,他瞞著大家,悄悄找了個醫生,開了點藥,仍然堅守崗位, 每天聽取彙報、研究案情都到天亮。他20多天沒剃鬍子,眼睛佈滿了血絲,人明顯瘦了一圈,大家都心疼地說:“看把我們廳長累得,都像小老頭了……”在偵破“11.15 ”案件中起“駕轅”作用的刑偵處處長孫邦男,忽然接到家裡電話,說女兒因闌尾炎突發住進醫院,手術時女兒希望他能守在身邊。當孫邦男在電話裡聽見心愛的女兒委屈地喊他一聲“爸爸”時,這位剛毅的漢子眼圈潮紅無言以對……刑偵處副處長閆子忠的兒子腿摔傷了,他竟沒能抽空回去看看;技術處副處長王可立,接到“11.15”案發通知時,正在醫院因病打點滴,他連醫生都顧不上告訴一聲,拔下針頭就趕赴現場。王可立負責現場勘查,為了找到罪犯留下的蛛絲馬跡,一米八大個的他, 經常要拿著放大鏡爬在地上看。這位在刑偵工作屢建奇功的高級工程師在無意中講述了這樣一件事,他每次勘查完現場回家,都要在門外把外衣脫掉, 然後由妻子用棍子挑進水盆,因為他的身上經常沾有現場死者的血跡和屍體氣味。

他們面對的“11.15”案件有三個難度,一是由於銀行在管理方面的漏洞大,使得摸排工作面寬;二是由於歹徒精心策劃、周密實施,使得現場幾乎沒有留下可以利用的痕跡;三是歹徒屬於智能型犯罪,具備反偵查的手段。然而,他們敢充滿信心地向群眾公開承諾說:“第一,此案能破,第二,此案肯定能破。”他們說,有各級政府的全力支持,有廣大群眾的積極參與,我們不信能敗在幾名犯罪分子手下。

經過一個月聲勢浩大的大兵團作戰,他們共走訪群眾10餘萬人次,排查3 萬餘人,核對指紋100萬餘枚,召開各種宣傳動員112次,印發案情材料3萬餘份、各種調查表8千餘份,收繳各類私藏槍支100多支……

終於在12月14日,也就是案發正好一個月那天,“11.15”案件柳暗花明。

五.一顆臭彈,使“11.15”案件初露端倪

文化派出所的副所長史海春在重點區域進行摸排時,一名群眾向他反映一個線索:12委有個叫馮三的,聽說在今年四月份間到“五三”小學旁一個叫姜勁松的家裡看過一支口徑槍,馮三要買,但因價格沒談下來沒買成。

史海春馬上把這個線索報告給負責這片摸排工作的黑河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王建,王建當即指派兩個組,一組在暗中尋找馮三,二組瞭解姜勁松。兩個組都不要打草驚蛇,工作要細緻、穩妥。

一組在11委找到兩個姓馮的,一個叫馮三波子,一個叫馮佩君,綽號馮三。馮三波子因不具備四個條件,馬上被否了,而馮佩君則很上線。他34歲,身高1.65米 ,出租車司機,再一瞭解,他有個好朋友叫張國友,在工商銀行當業務員,和人民銀行經常發生業務聯繫,身高1.73米。兩人來往密切,經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尤其在案發前後,兩人電話聯繫頻繁,案發當天兩人通話三次,一次在早晨,一次在午後15時左右 ,最後一次在午夜。指揮部獲知這個情況後,馬上派人把他倆監控起來。

二組的情況也很快上來了,其線索讓指揮部全體成員為之一振:住在29委的姜勁松說,他喜歡玩槍,他先買過一支小口徑短槍,又在一個姓辛的手裡花3200 賣了一支健衛20口徑槍。其妻知道後,不讓他要,說藏這東西惹禍, 姜就張羅著往外賣那支短槍。大約在今年4月份的時候,有個叫馮三的聽到信後, 就和一個姓張的找上門來。他們要買那支短槍,姜勁松要價9000元,兩人嫌價錢太貴,說回去商量商量再給信。過了幾天,馮三又找到姜勁松,說能不能再壓壓價。姜說, 那支短口徑槍已經讓人買走了,家裡還有一支長口徑槍,4000元就賣。馮三提出要看槍, 姜勁松就把他領到家裡,從立櫃的後面拿出一支健衛20口徑槍,馮三看著愛不釋手,但又說太貴買不起。姜勁松只好又把槍藏在立櫃的後面。馮三看槍後的第三天,姜去哈爾濱上貨。等他回來,聽老丈人說家被盜了。他已報告給派出所,但是不知道丟啥了。姜到立櫃後一摸,他大吃一驚,槍不見了。同時被盜的還有一臺韓國產的富麗3000型錄放機。他覺得此事不易聲張,因為派出所一旦知道他曾私藏槍支,輕則罰款,重則拘留。他左思右想,感到此事很可能與馮三有關。哪有這麼巧的,他看過後的第三天就被盜了? 於是,他當面找到馮三,問是不是他把槍偷走了?馮三死不承認,並拿他全家人起誓。姜勁松只好啞巴吃黃連,把怨恨放在肚子裡。

經過在姜家勘查,發現小偷明顯是奔槍而來。因為槍藏在立櫃後一個死角處,不知道的人很難發現。

為了核實“11.15”案件歹徒使用的槍支,是否就是姜家丟的那支。指揮部問姜:“你用這支槍打過嗎?”姜某想了想說:“我在一個車庫前打過,是往車庫門上打的。”指揮部當即讓姜領著市局技術科的王錫慶科長前去尋找彈頭,王錫慶把姜拭過槍的車庫大門挖了遍,也沒找到一枚彈頭。姜又說,他曾往一棵大樹上打過一槍。王錫慶又跟他到那棵大樹前,把樹扣了好些大洞,也沒找到彈頭。

找不到丟失槍發射的彈頭,就無法認定和“11.15 ”案件使用的是否是同一支槍。專案組的同志又打聽到賣給姜勁松槍的辛某家,問他用賣給姜的這支打過沒有。嚇得面如土色的辛某,想了好一會才說:“我好像在倉房裡打過幾槍,其中有一槍沒響,是子彈受潮,我把那顆臭彈隨手扔在倉房裡了……”

孫邦男冷著臉說:“你今天若不把那顆臭彈找到,我明天就以私藏槍支的罪名拘留你。”

辛某不敢怠慢,他小心翼翼地把倉房裡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出來,整整找了大半天,終於在塵埃中把那顆臭彈找了出來。

黑龍江省最年輕的副高級工程師、痕跡專家孟軍和黑河市公安局技術偵查大隊大隊長吳志年,馬上對這顆臭彈與現場發現的彈殼進行檢驗。不到半小時,兩人就把結果興奮地拿給孫邦男看:根據彈痕檢驗,姜某家丟的槍,就是“11.15 ”案件使用的槍支。

孫邦男抑制住激動,問孟軍和吳志年:“你倆能肯定是同一支槍?”

兩人神色嚴肅地點點頭。

孫邦男瞪大眼睛道:“你們能肯定是同一支槍,我就能在三天內把案破了!”

一副憨厚相的孟軍心裡知道這顆彈頭的重要,他說:“這樣吧,我這就去省廳找我的老師崔道植,讓他再看看。”

孟軍連中午飯都沒吃,找了輛汽車直奔省廳技術處。經過6個小時的跋涉,他於傍晚16時趕到省廳技術處。全國聞名的痕跡專家崔道植深知學生的功力,他說:“你倆驗的,我相信不會錯。”他拿過兩顆彈殼,在儀器下聚精會神地看了片刻,然後微笑著說:“給孫處長打個電話吧,是同一支槍。”

孫邦男接到電話,懸了一個多月的心終於有了著落,他當即給正在哈爾濱開會的陳永才副廳長,通告了案情的可喜進展。

陳廳長馬上給負責政法的副省長王振川打了個電話,王副省長毫不猶豫地說:“你和我立即前往五大連池,看望公安民警,這一個月來,他們太辛苦了!”

到達五大連池時,已經是午夜時分。由於剛下過小雪,司機路況不熟,王副省長和陳廳長乘坐的大吉普,被一棵伐倒的樹墊翻在公路下面。好在路面不高,有驚無險,兩位領導都沒有受傷。

與此同時,指揮部正在召開緊急會議,研究“11.15”案件最後決戰實施方案。孫邦男斬釘截鐵地說:“經過大家整整一個月的艱苦奮戰,我們確定了三個重大嫌疑人,即1號張國友、2號馮佩君、3號蔡海濤。”接著,他闡述確定重大嫌疑人的4點根據:

1.槍。表面他們沒槍,但實際有槍,槍是從姜勁松家偷的, 也就是現場使用的那支槍。

2.結夥條件。1號和2號在作案前後往來密切, 兩人的身高符合老李頭提供的情況,而且兩人就居住在我們圈定的重點區域。

3.熟悉銀行。張國友雖是工行的人,但由於業務關係,經常到人民銀行來。而且和3號以及馬玉臣都是麻友。

4.案發前後,電話來往頻繁,尤其是案發午夜那個電話,頗為反常。

孫邦男掃視了一下全體與會同志,提高語氣說:“明天一早,我們將對三個重大嫌疑一網打盡!”

六.欲擒故縱,指揮部技高一籌

由於犯罪嫌疑人有槍,指揮部對抓捕工作進行周密安排,以確保萬無一失。

15日清晨7時許,指揮部三名主要成員分別帶領一支警力, 奔赴犯罪嫌疑人的住所。幾分鐘後,沒廢一槍一彈,三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抓捕時,專案組的一臺汽車車胎爆了,大家都說這是好徵兆,象徵著案子要“破”。

當矯寧帶領的一組衝進1號目標的家時,1號正無精打采的坐在炕上。他還沒醒過神來,就被民警帶上了手銬。他看見抓他的人裡有管片民警唐新宇, 就喊了一句:“二哥,你們這是幹啥?”

唐新宇和1號從光腚娃娃時就熟悉,小唐事後感慨地說:“我真沒想到他能是罪犯,他是銀行幹部,收入在我們同齡人中是比較高的,而且家庭經濟狀況非常好,有個不錯的妻子。他平常能說會道,見人還挺熱情。閻海東出殯那天,他也去了,一副很憂傷的樣子,還捐給了死者家屬了一百元錢。摸排時,他妻子證實他在出事那天晚上,他很早就躺下了。所以,我壓根就沒往他身上想……”

抓捕後,民警依法對他三人的居所進行了搜查,然而一無所獲。槍、贓款、血衣等證據都沒找到。

三人齊聲喊冤,拒不招供,審訊工作進入了僵局。

難道抓錯了不成?孫邦男的眉頭又皺起來。

馮三的媳婦是個老實人,她說,出事那天晚上,馮是16點30分左右離開家的, 22時左右回家的,約在半夜時分,他還接了個電話……

而馮三則說,當晚他根本就沒出去,在家看了一會電視,就睡了……

他兩人信誰的?

經核證,蔡海濤的確不具備作案時間,他玩完麻將就回家了,很多人都能證實。

陳廳長一宿沒睡,他在房間裡不停地踱步。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闖如他的腦海,把1號、3號先放了,讓他倆再表演一下。集中兵力審2號。這個想法得到了指揮部其他同志的認同,但也有人覺得放人有些冒險,萬一他是罪犯,跑了,或自殺怎麼辦 ?陳廳長把手一揮,嚴肅地說:“錯了,我承擔責任……”

當矯寧把放1號的決定告訴他本人時,1 號張國友撲咚一聲給他跪下了, 然後連磕兩個響頭,把嘴都磕破了。他說:“感謝你們幫我弄清了問題,沒有冤枉我。”

五大連池市的市民,在16日的上午時還奔走相告,說案子破了,罪犯抓起來了。可到了傍晚,又一個消息在全市傳開:“人抓錯了,已經給放了。”

面對風言風語,“11.15”案件指揮部泰然自若,不申辯不解釋,以靜制動。果然不出陳廳長所料,張國友在走出公安局大門後,一切行為失常。他一面向單位同事炫耀,“我沒事了,抓錯人了”,一面積極打聽馮三是否放出來,當得知馮三沒放出來時,他表現出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然而,他的一連串反常表現,都沒能逃出指揮部的視線。待他充分“表演”之後,指揮部決定將他和3號蔡海濤再次抓捕。這一張一弛,有力地擊碎了1號和3號的幻想。刑警們在張國友的身上翻出準備自殺用的氫化鉀和一鋒利刀片,進一步證實了指揮部的判斷。

17日深夜,在強大的政治攻勢下,審訊張國友的工作剛剛進行到20分鐘, 他便繳械投降,徹底供訴了犯罪事實。

與此同時,馮三的心理防線也崩潰了。午夜時分,他提出見見妻子和女兒, 然後要徹底交待。市公安局副局長高俊山火速趕到馮三的岳父家,接馮的妻子和女兒。起初,馮的岳母不肯放馮妻去,她說:“這小子太沒人性了,殺了那麼多人,破壞了那麼多家的幸福,還去看他幹嗎?他真該千刀萬剮。”高局長好一番勸說工作,好歹把馮的妻子和其10歲女兒接到審訊地點。

馮三見到妻子,便“撲通”一聲跪下了,三口人抱頭大哭。馮三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人將死其言也善”,他哭著說:“我對不起你們,希望你在我死後改嫁,好好撫養女兒……”

見過妻子女兒後,馮三又提出吃燒雞。高局長不敢怠慢,馬上跑出去讓人去賣。審訊馮三的公安民警已經兩頓飯沒吃了,他們看著馮三狼吞虎嚥地吃燒雞,也不禁飢腸轆轆。待馮三把大半隻燒雞送到肚裡,他摸了一把油滋滋的嘴,開始供述那個罪惡的血腥之夜。

初審完馮三,外面天已大亮。昨夜不知是什麼時候,下了一場大雪,大地一片銀白。孫邦男揉了揉佈滿血絲的眼睛扶窗望去,他慨嘆一聲:“真是驚天動地呀!”

天地有靈,“11.15”案件在案發第33天后,終於大白於天下。

七.滔天罪孽,出自瘋狂的金錢佔有慾

主犯張國友別看他長著一副討人喜歡的臉,說話辦事善於左右逢源,但他骨子裡就有一股對金錢瘋狂的佔有慾望。他有個不錯的家庭, 三室一廳的房間裡擺滿了各種傢俱和電器,妻子高挑個子,孩子也聰明可愛。更令人羨慕的是, 他有個“旱澇保收”的好工作,薪水也不薄。然而,他就是不滿足。因為工作的緣故, 他能經常看到一些腰纏萬貫的大款前來取款、存款, 每當看到那些大款慢不經心地把成沓的鈔票扔進皮包,他心裡總是酸唧唧的。下面這段對話抄自對他的審訊記錄:

民警問:“你家庭、工作都不錯,也不缺錢花,為什麼還不惜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去搶劫銀行呢?”

張答:“我覺得人生一世,就要瀟灑的活。有錢就能讓人瀟灑,而我那點工資難以讓我瀟灑……”

正是這種為“瀟灑”而弄錢的慾望,驅使他走向罪惡的深淵。

一天,他把弄錢的想法與他的酒肉朋友馮三談起,馮三大喜過望。因為,他做夢都想弄把大錢,張國友的提議正中下懷。提及馮三,他左臨右舍的人都知道,他有過偷盜前科,而且他父親就曾以殺人未遂罪被15年徒刑。別看他成天很少說話 ,但打起仗來手黑心毒。他沒多少文化,尤其認字很少。一次,張國友讓他去市人民銀行觀察一下值班表上值班人員的搭配、順序,他竟然不認識閻海東的“閻”字。為什麼張國友這個有文化的國家幹部,能與這個近似文盲的人結成生死搭當呢?或許正是看到了馮三的手黑心毒,而且對金錢的貪婪程度不亞於自己。

馮三的家境也不錯,他有臺出租車,只要輪子一轉,錢不比別人少掙。筆者在審訊室聽到了他一句詮釋自己犯罪動機的繆論,當審訊者問他:“你家庭生活條件很不錯,銀行裡也有存款,為什麼還要搶錢?”他把脖子一歪反問道:“難道錢多了,還能咬手?”

那麼,這回弄了這麼多錢,能不能“咬手”呢?恐怕這回不但要“咬手”,連腦袋也要“咬”去,因為任何取之無道的錢,都會“咬”人的。

經過兩人密謀,他倆覺得要幹就幹一把大的,夠一輩子花的,目標當然是金融機構。最初,兩人想搶劫銀行的運鈔車,但經過幾次考察,覺得不把握。因為押車員有衝鋒槍,而且車速挺快,不好劫持。當聽說市人民醫院正在集資蓋大樓,每天都要有數十萬元進款。於是,他倆開始運籌搶劫該醫院的會計室。然而,沒等他倆準備好,人家集資工作就結束了。

從1997年4月,他倆便把罪惡的目光移向市人民銀行。因為張國友與該行有業務往來,知道這裡在管理上漏洞百出,而且他和該行的蔡海濤、馬玉臣是朋友。經過他在現場的反覆觀察、熟悉,不僅瞭解了值班人員的相貌、搭配、值班時的習慣,而且還知道了金庫鑰匙如何保管、由誰保管。他感到,若想幹得有把握,必須有內應, 否則難以成功。一天,張國友以開玩笑的口氣與蔡海濤說要在銀行弄錢,蔡海濤不但不吃驚,反而讚許他的想法,與他商量起如何行使計劃。張國友又以同樣的方式試探馬玉臣,馬竟與張一拍即合,答應助他一臂之力。

就在這時,馮三盜槍成功。他乘姜勁松外出,潛入姜家,先盜走那支健衛20 口徑槍,把它藏在沙堆裡。然後,他又折回姜家,企圖找到姜家那把小口徑槍,他認為姜並沒有賣掉。翻了幾處地方,沒有找到,順手把姜家的錄像機拿走了。不久, 他又在體委一個朋友處弄到一盒子彈、一沓靶紙。兩人在郊外多次練槍、試射。

經過多次策劃,他們把行動日期定在了11月14日這天傍晚。因為只有這天存在著幾個有利因素:1.是大禮拜六,銀行下班早;2.當班的幾人相對比較好對付;3.馬玉臣值班;4.這天午後,另一個管庫員閻海東肯定要張羅到馬玉臣家打麻將, 打完麻將肯定回單位取摩托車、頭盔、手套等。

14日早兩人通電話,在電話暗示今天行動。午後15點多,張在外面打電話給馬家,馬接電話時張並沒有說話,但已知道如事先所料,閻在馬家打麻將。張放下電話,又與馮三在電話裡作了行動的最後敲定。

16點多鐘,張國友悄悄在粥裡放了六片安眠藥,妻子喝後頓發睏意, 張就張羅著要睡覺,把外衣也脫了。待他妻子、孩子都睡熟後,他穿上衣服溜出家門, 來到馮家院外。這時,天已黑了。馮三正如約在院裡等他,兩人各持一把口徑槍,在16點50 左右來到銀行。

在銀行門前,他們看見在院子裡給銀行下電腦網絡電纜的工人還沒走,便到街口處逛了一圈。10 分鐘後,打眼的工人走光了。張、馮二人直奔銀行值班室。值班室裡只有孫玉田在,他聽見大廳有人進來,便從裡屋出來看,當走到值班室外間時正迎上張國友、馮三。他認識張,就在兩人握手寒暄時,馮從張的身後拿出槍來,迎面打了一槍,正中孫的面額。然後,兩人把屍體拽進裡屋,坐等下一個。不一會,魏鐵明趕到單位。他走進大廳見大樓裡漆黑一團,便隨手把大廳的燈打開,然後來到值班室。當他看到等著他的是兩支黑洞洞的槍口,一切都晚了……第三個到場的是閻海東,他剛進大廳就被馮、張二人用槍逼上了,西里糊塗地被捆個結實。當閻認出是張國友所為,便大聲喊叫, 馮又用繩把他的嘴給勒上了,扔在沙發上。閻悄悄把鞋蹬掉,用腳在一處有灰的瓷磚上寫了張國友的名字。不成想讓馮看見了,他惱怒地把閻逼進水房內,用槍托把閻擊昏, 又連打數槍。他倆搜出閻海東開辦公室和辦公桌的鑰匙後,又回到捲簾門下。不一會聶雲清趕到,當張國友用槍逼住聶讓他別動時,聶先愣了一下, 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回手把張的槍拽住並用力拉,張隨手一槍擊中聶的腿部,馮三衝過來連打兩槍,把聶打死。

19點20分許,馬玉臣走進單位,馮三不熟悉馬,舉槍要打,張國友忙說是自己人。在馬的協助下,從閻的辦公桌裡拿出小金庫的鑰匙,打開小金庫又從裡面拿出開大金庫的鑰匙,最後幫張打開大金庫。就在張往麻袋裡裝錢時,馮把站在金庫門前的馬玉臣一槍打死。張國友不滿地問:“打死他幹啥?”因為,在計劃中是把馬捆起來,再往非要害部打兩槍,造成搶劫現場,這樣馬好交待。馮三惡狠狠地說:“怕這小子不把握,還是弄死算了。”說完,又把已死的馬玉臣雙手捆起拖進金庫。

20點50分左右,他倆處理完現場從後門來到院子大門,剛要往外翻躍, 發現銀行大門口有三個人正在搬摩托車。於是張、馮蜷曲在院門的陰暗處, 等他們把摩托搬走後,才把錢口袋從角門上扔出來。這時,大街上走來幾個行人,張、馮把錢口袋放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兩人裝作無事的樣子,分別向街兩頭走去。又過了大約40分鐘,兩人取來一輛自行車,把錢馱到馮家。這期間,一麻袋鉅款就獨自呆在大街上。

第二天,兩人乘馮的媳婦不在家,從口袋裡各取出10萬元, 其餘部分埋在馮家煤堆下面的土裡。埋好後,馮見上面的煤太少,又去外面賣了兩噸煤壓在上面。15日馮三被抓那天,民警們搜查馮家時,曾對這堆煤產生懷疑。他們把煤挖到底部, 沒發現異常,就去搜查其他地方了。其實,他們再挖半鍬就能挖到錢袋, 案件就能在整一個月那天破獲。可惜,功虧一簣……

張、馮二人交待,14日晚上的行動並沒讓蔡海濤知道。但案發後,蔡找到張、馮二人問:“是不是你們乾的?”張、馮說:“等風平浪靜後,也分給你一部分。 ”蔡欣然同意了。蔡在審訊時,只承認參加過預謀,不承認有分錢的想法。他多次問審訊人員:“我能判幾年?我媳婦下崗了,家裡沒生活來源了……”令審訊人員哭笑不得。有一點他無法抵賴,案發後,警方曾多次作他的工作,讓他如實提供情況,但他明知是張、馮二人所為,而放棄立功機會,死心包庇犯罪事實,其罪孽之深,可想而知。

八.尾聲:五市出現“三無”現象,方便麵、鞭炮、牌匾市面告罄

18日凌晨,當孫邦男把張、馮招認犯罪事實的好消息,用電話告訴給正在等待結果的陳永才廳長時,他激動地拿起電話立即將喜訊彙報給王振川副省長, 王省長問:“贓款找到沒有?沒找到不能算破獲……”

晨8時許,指揮部全體成員全都趕到馮三的家。當他們從煤堆下起出近300 萬元贓款時,群情振奮,大家激動地擁抱在一起……緊接著, 偵察員們又在其他兩處地點,起出其餘贓款;在郊外找到他們作案時使用的槍支部件(作完案,他們把槍拆毀了)……

矯寧事後感慨萬千地介紹說:“我已經33天沒有一次笑模樣了,成天陰著臉。而當挖出贓款時,我笑了,笑得很開心,那是我最興奮的時刻……”

上午9時左右,“11.15”案件勝利告破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五大連池市沸騰了,絡繹不絕的人群湧向市公安局,鼓聲、鞭炮聲、秧歌聲響成一團。一位在本地土生土長的老漢激動地說:“我活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

臧振良局長激動地走出大門,他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哽咽地說:“謝謝父老鄉親!謝謝大家!”他向人群深深鞠了一躬,等他站起身來,已經熱淚盈眶。在他身後,許多公安民警哭出聲來……

到次日上午,市公安局前的鞭炮紙積了厚厚的一層。指揮部裡的錦旗、賀匾,已經放不下了,慰問民警的各方捐款已收到十餘萬元。

到了晚上,五大連池市出現了一個絕無僅有的現象:公安民警把方便麵吃光了,老百姓把鞭炮放光了,企事業單位把錦旗、賀匾買光了!

19日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率先向全國報道了“11.15 ”案件勝利告破的特大喜訊,隨即,全國幾乎所有的報刊都轉發了該消息。國外數十家新聞媒體紛紛讚譽中國警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破獲該案。

該案再一次向人們敲響警鐘: 犯罪分子已經把犯罪目標越來越多地瞄向金融系統,而且犯罪手段趨向智能化。我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來寬咎我們在防範、管理上的一次次疏漏。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未雨綢繆。

1998年元月5日目,張國友、馮佩君、蔡海濤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他們的可恥下場,再次詮釋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條千古不滅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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