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蔗碓欢歌

往事如烟,蔗碓欢歌

清清的小河静静流着,巨大的水轮慢慢转着,宽敞的茅棚轻轻颤着,铁锅的糖水腾腾滚着;古老的蔗碓伴着星辰,哼出一支悠悠的岁月小曲。

金风送爽的时候,河滩上蔗林成熟了。于是蔗碓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人在里外忙碌着运蔗、榨蔗、数糖……当熬浓的蔗汁起锅时,是蔗礁最欢腾的时刻。熬糖师傅将蔗汁舀起倒在大竹匾里,一股股水蒸气带着甜味弥漫开来,等候多时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把早已备好的一段甘蔗,伸到匾里或锅里蘸蔗汁。蘸一下,举起来,晾一下,又蘸一下,反复多次;于是蔗头上便积了一团红红的糖胶,把它捋下来,反复拉,就能变成一段晶莹洁白的气泡糖棍。于是崩儿脆儿地嚼着、笑着、比着。吃够了的便踏着夜露回到村庄,吃不够的便傍着灶火等待下一锅。无论那时候生产队多困难,蔗碓对每一个来到它怀抱的人都奉献上一份浓甜。

往事如烟,蔗碓欢歌

那时候,我也在蔗碓度过许多夜晚,但我喜欢的是独个走到棚外水轮旁边,看那水轮缓缓带动合抱粗的松木榨棍,榨棍又缓缓地将甘蔗压扁,蔗水流进一个大木桶。那水轮和榨棍节奏虽慢,却充满了不可逆转的惊心动魄的力量,那是整整一条河流的力量啊。

榨过的蔗渣,趁湿送到蔗碓的另一个大草棚,那里同样灶火熊熊,热气腾腾,不过不是熬糖而是蒸酒。当清亮亮的蔗渣酒从小竹管里流淌出来时,又场欢腾开始了。凡是在蔗碓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围拢来,用一只大粗瓷碗轮着品尝。喝两口后便满面通红地划起拳来。大家敞开喉咙、敞开心扉,喊着、叫着,直到有人做了兔(吐)子,才歪歪倒倒地回家去,有的竟就在蔗碓睡到天亮,这时,我也兴奋起来,加入划拳的队伍,让蔗渣酒烧走忧愁,烧掉痛苦。

往事如烟,蔗碓欢歌

蔗季一过,蔗碓便孤零零地兀立在光秃秃的黄色河滩旁,然而仍有许多欢乐在它的遮掩下进行,幽会的男女在那里绵绵细语;渴望发财的汉子在那里赌自己的运气;贪睡的牧童在那里白日做梦;凡是到蔗碓来的,无论是谁,都能得到它无私的接纳。

当河滩上再也没有摇曳的蔗林,而遍布葱郁的桔园时,古老蔗碓的水轮永远停止了转动。这里熬出来的红板糖,虽有通筋补血的妙用,却抵不住机制白糖的冲击,蔗碓失去了经济意义,日复一日地颓旧下去,终于有一天一场洪水将它冲得无影无踪。人们再也看不到蔗碓的一丝痕迹,只有清清的河水日夜不停地唱着欢歌流淌向前。然而不管怎样,那古老的蔗碓带来的浓甜、坦诚、欢乐、宽容,却依然在我心头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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