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这是我的梦之身,也就是我在梦中行走的样子。

这次,我梦见我躺在病床上,如同你看过无数次的电影场景一样。

医生抱着一个小小的粉色襁褓,他靠过来,把襁褓递给我。

他说:“是个女孩。看,多漂亮啊”。

我竟然在襁褓中看到了我爱犬那张稚嫩的脸。

它是一只捕鼠梗犬。我给她起名叫LolaBelle。

没有一个人说“你知道的,这不是人类的孩子,你生了一条狗”之类的话。

而我是如此喜形于色。我用头抵住她的前额,凝望着她的双眼。

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瞬间,只是这喜悦中夹杂了许多罪恶感。

因为事实是,这是我一手策划的。

我让人把LolaBelle缝进我的肚子里,这样我就可以“生下她”。

但这操作起来相当棘手。LolaBelle已经不是一只小狗了。她已经是成年体型,并且非常抗拒。所以她不停地叫着,一直试图跑出来。

医生只能不断把她往里推,然后缝起来。

当时真的是一团糟,我甚至感到非常难过。但是你知道的,生活就是这样。

不管怎样,我亲吻了她的额头,对她说“你好,小笨蛋,我会永远爱你。”


这是纪录片《狗心》(Heart of Dog)的开场,一个关于梦境的描述。

这部纪录片在2015年,获得了第72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第31届美国独立精神奖最佳纪录片提名、第88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纪录片《狗心》海报

可能很多人没有听说过Laurie Anderson这个名字,但如果你有幸知道,这个68岁女性导演,经历过911后时代的恐惧、美国政府的全民监听、49天无限接近死亡、差点淹死弟弟、与母亲无法缓释的心结、毫无征兆地念想亡夫……或许,你就会和我一样,想要重新审视这部被一些观众定位为“只适合学电影的人看”的纪录片。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导演Laurie Anderson

这注定是一部非常私人化的纪录片,也是一部完整意义上的“自我治疗纪录片”。

LolaBelle是Laurie Anderson的爱犬,一只上了年纪的捕鼠梗犬。

故事因LolaBelle而发,却在细数母亲和爱犬死亡的同时,追溯起死亡的意义。

要用视觉语言呈现回忆和讲述死亡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Laurie Anderson打破了传统的影像格式,视觉上呈现出一片迷糊却是新奇,各种形式的跳跃配合喃喃自语式的旁白,在梦境和现实里任性地切换——上一秒还在试图引导你思考“黑夜的意义是什么”,下一秒镜头已经转向了城市上空盘旋的飞机。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在Laurie Anderson看来,911带来的影响是巨大而难以磨灭的。

世贸中心坍塌后,FBI开始对人们的生活进行监控,警察无处不在,满大街都是呼吁人们互相揭发的标语……一切在所谓的秩序中变得越发喧嚣、混乱。

Laurie Anderson说,因为这样,她不得不带着LolaBelle去往北加州的山脉旅行。

这也是Laurie Anderson第一次想要尝试与LolaBelle进行交谈。

然而LolaBelle老了,渐渐趋向于失明。它唯一可以放心奔跑的地方,只剩了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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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老去的LolaBelle在驯狗师的要求下开始学习画画,而后因为在音乐室里表现出音乐天赋,失明后又开始练习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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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LolaBelle和人一样,慢慢靠近死亡又远离死亡。

这时的Laurie Anderson,企图还原失明后的LolaBelle眼中的“光幻世”,那些闭上眼睛也能看到的,微红的带着条纹和原点的原点。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然而,LolaBelle还是病得严重,衰弱到进了医院。

借着哲人的话,Laurie Anderson试图说服自己,要学会去感受悲伤而不感到悲伤。

Laurie Anderson回想着LolaBelle的过去,想象她许是跟随离婚后的前主人在加拿大露营疗伤时,有了人类般的同理心;回想起她自己意识到人们生活在不同世界的时候,还是因为电话公司的员工摩西每天在树木与线路间敲敲打打;回想起年轻时候脑海中构建出来的荒唐故事,男人走在路上被一只飞过头顶却犯了心脏病的鸭子砸中而亡……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生活还在继续。Laurie Anderson从满大街的士兵想到了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斯坦,想到了他关于逻辑的神秘语——

如果你无法表述它,那他则不存在。

语言于我的极限,即为我世界认知的极限。

对于不可言说的,我们要保持缄默。我不懂我们为何存在,但我确信不是为了愉悦自我。

或许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Laurie Anderson总是在试图讲故事。

好在,她是擅长讲故事的,虽然她的故事看上去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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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ie Anderson又讲了一个关于故事的故事:

12岁的仲夏,她从三米跳板上后空翻入水,不幸不慎摔断了背。在医生告诉她以后再也不能走路后,她却用孩子的意念,驱使双腿重新站了起来。

长大成人后,每当有人向她问起童年是什么样,她就会向他们讲述医院的故事。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简单地把自己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直到有一天,她又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突然间像是回到了那个医院,瞬时记起了那些一直被遗漏的部分——每到夜晚回响在病房里的隔壁孩子濒临死亡时候发出的声音,浓重的药味,灼伤的皮肤的气味,甚至,那个时候对周围一切的恐惧感……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这正是我觉得讲故事最诡异的地方。你总想要表达你希望表达的东西,常常是与你自己有关或者是你所了解到的东西,于是你想到了一个故事,并且不断重复这个故事。而你每讲一次这个故事,你都会忘记得更多。

街上依然是911时代的古怪气氛,生活依然充满不安,死亡的困惑,童年的疑虑,运转的时间记忆……

Laurie Anderson在审视完身处的这个世界、自己经历的生死、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后,企图用宗教、用哲学对死亡进行终极解释,却不想最终在缅怀与爱犬之间的情感、反思自己童年记忆的同时,意识到了自己对爱的渴望。

这是一部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纪录片

死亡面前的对爱的渴望。

或许,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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