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場面對從未在歷史上取勝過的悉尼FC，上海申花一改首輪亞冠穩守的戰術，與對方大膽對攻，“互相傷害”，最終戰平。在精彩的對攻戰中，申花右後衛李運秋的表現堪稱冰火兩重天，既為馬丁斯奉獻了精彩的助攻，又在防守端連續失誤導致球隊被逆轉。客場出戰水原，在中超首輪比賽裡受傷的李運秋也許很難出場，他的下一次亞冠首發還需要等待。
但這並不是綽號“秋寶”的李運秋第一次征戰亞冠。整整三年前，作為中超新鮮出爐的希望之星，他剛加盟豪門北京國安就代表球隊在亞冠打上了主力。從2015到2018，三年的浮浮沉沉後，李運秋回到了亞冠的舞臺，在這背後，他也用自己的腳步丈量了往返3000公里的旅途，寫就了他的京滬雙城記。
走出長江口，他本應是未來國腳
從上海市中心出發想抵達崇明島，你需要乘坐地鐵三號線。到寶楊路站後，從1號口出站，轉乘寶山29路，在吳淞口炮臺公園旁的寶楊碼頭換乘輪渡。到達南門碼頭後，再坐30站公交，你會看到一個佔地廣闊的足球基地，看著有些荒無人煙。長江口的江風和東海的海風吹過，讓這個日子裡前往探訪的你感到有些寒冷。
但就是在這個偏遠的島上基地，無數國腳開始了自己的足球生涯。張琳芃、姜至鵬、王燊超、蔡慧康，武磊、曹贇定、呂文君、顏駿凌、付歡……這些在根寶紀錄片裡或者圓滾滾、或者矮搓搓的孩子們已經成了代表中國隊高唱國歌的國腳們。
李運秋本也應該是其中一員。他是根寶基地“巴西隊”的優秀產品，在根寶基地學員一步一步成長為上海東亞的過程中一直擔任主力。14歲那年，他成為中國U14國少隊的一員，作為首發邊後衛打滿亞少賽，助球隊最終奪得冠軍。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是中國國字號在亞洲級別比賽中最後一次奪冠。
亞洲冠軍李運秋在俱樂部也一直是主力球員，他和王燊超一直在中乙和中甲前幾年把持著兩個邊後衛主力的位置，那時，現在的防線搭檔柏佳駿還是根寶口中的“中國卡納瓦羅”。隨著年齡增長，柏佳駿打到左後衛，李運秋還是主力右後衛人選，逼得隊長王燊超開發出了打後腰的技能。2013賽季，上海東亞終於衝上中超，李運秋也隨著球隊得到了展現自己能力的機會。連續兩個賽季，他都是球隊主力，幫助球隊完成了從升班馬到排名第九、站穩腳跟的長足進步。
在東亞隊裡，李運秋被隊友叫做“秋寶”。為什麼綽號是這個？李運秋自己都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啊，他們也沒跟我說過為什麼。被人叫了十幾年了，在東亞那會兒就叫出來了，開始是隊員之間瞎叫，後來所有人都這麼叫了。我常常想，等以後大家都老了，頭髮白了，兄弟見面第一句話還是叫我“秋寶”，也蠻好玩的。”
在秋寶的前兩個中超賽季，他和這群兄弟們的目標和今天的情況也許相去甚遠。那支球隊在接下來一個賽季開局連續不敗，最終排名第五，隨後成為了中超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現在，他們在聯賽裡是當之無愧的超級強隊，隊中的很多人也是因此成了國腳。
但無論是俱樂部還是國家隊，其中都沒有秋寶。先不去談究竟這中間有幾多變數，只需要知道的是，他在2014年10月的一條微博裡為一位老人慶生，微博只有短短兩個字：師傅。
海派北漂路，他說一輩子不後悔
從上海市中心出發想抵達工人體育場，需要經歷超過1500公里的征途；雖然，這段距離花費的時間並不一定比去崇明島長出更多。坐2號線出發，到虹橋火車站，檢票後坐上京滬高鐵，在最短5小時、最長6小時之後抵達北京南站。從南站出發乘地鐵4號線，到宣武門站換乘2號線，東四十條站下車以後，步行700米，你就能看到北京足球的聖地矗立在你的面前。
李運秋卻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經歷這樣的旅程。2013年末，徐根寶的東亞隊在資金上捉襟見肘，按照此前的常態，又到了“爺叔”非賣隊員不可的時候了。李運秋髮現這回輪到了自己，他前一個賽季穩健的表現讓豪門北京國安看中了。在國安找到他的時候，他突然想出去闖闖，見識外面的世界，也見識一下亞洲賽場。就這樣，上海人李運秋成了“北漂”。
從抵達國安的第一天起，李運秋就感受到了北京的不一樣。和小時候的申花不同，和成長地東亞更不同的是，國安隊的每堂訓練課都能吸引到將近二三百球迷的圍觀。那時候國安正是中超第二強隊，加之北京文化通過體育這個窗口淋漓盡致的展現，俱樂部一度被稱為“北京人最後的四合院”。對於李運秋而言，這給他帶來的震撼是難以言表的。“每場比賽四萬人，球迷從頭喊到尾，北京的球市真的沒話說。而且走在街上，如果你是國安的球員，別人會特別把你當回事。”
上海也許是個冷靜的城市，北京則充滿了熱度。熱度也體現在房價上，李運秋或許有點意外，北方的房子租金居然也不便宜。2014年，在接受上海媒體採訪時，秋寶向記者展示了他的一室戶，距離工體走路十分鐘，租金每月8000元。“這裡離工體比較近，有點類似上海的新天地。生活方面都很方便，比起上海的開銷要稍微低一點。但是北京像這樣的地方起碼還有兩個，國貿和五道口他們說都很熱鬧，但我也沒去過。”
不過上海人李運秋在北京的生活總體上比上海要更加自由。初來乍到，他在自己的小屋子裡添了一些必需品，此後就再無大筆開銷。國安的球員大多選擇走訓，在李運秋看來，這代表著一種職業：“訓練就是訓練，生活就是生活，不訓練的時候就該把足球放到一邊。”當他回到上海時，回憶起來印象最深的依舊是這段歲月，因為“如果不是一個人在北京生活，很多事情可能根本不會處理”。
但北漂從來不是個輕鬆的詞語。剛到國安幾天，李運秋因為練得太猛，在一次訓練中受傷了，沒成想一傷就是三個月。2014年7月26日，他的首秀姍姍來遲，可代表國安的第一場比賽他就手球得到紅牌，球隊失點被亞泰逼平。
面對他的“掉鏈子”，國安隊友和北京球迷都展現出了一貫的“護犢子”，在媒體上為他的紅牌喊冤鳴不平。但這也不代表他們毫無芥蒂，整個2014年，李運秋只上場了3次；轉過年來，他又只上場了13場聯賽。在他很少更新的微博評論裡，在一邊倒的“加油”、“沒事”裡面，“你丫能不能漲漲球啊”、“長點心吧孩子”這樣的評論慢慢多了起來。
上海孩子秋寶慢慢感覺到了熱情裡的不熟悉。北京球員們在訓練裡特別喜歡學他說普通話，然後樂不可支；女球迷們最愛的是“樸太萌”，男球迷們視“挺爺”為精神領袖，他不管是顏值還是位置都搶不過對手。後來的日子裡，秋寶開始學著北京人去看話劇、聽戲聽相聲，還找了個北京姑娘談戀愛。也許那時，他開始明白，北京人的戀舊和挑剔，讓他必須學著成為一個北京人。
這，也許才是“北漂”這個詞如此有重量的原因吧。
不過在接受採訪時，秋寶還是這樣說：“那兩年我在北京的經歷是自己在上海的五、六年都比不上的。不管怎麼說，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去國安。”
歸來變藍魔，他終於亞冠再夢圓
2016年，沒能融入國安的李運秋得到了上海申花拋來的橄欖枝。頗為撲朔迷離的是，據說他的老東家也向他提出了邀約，當然，這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上海上港。最終，秋寶沒有選擇回到紅色的懷抱，而是加盟了藍色的那一半。這樣的選擇讓雙方球迷都有點難以言表，在東亞吧裡，許多崇明足校的支持者罵他是“叛徒”、“見利忘義”；而在申花吧裡，一些球迷則表示他是“吹出來的”，是“根寶當初用來騙錢的招牌之一”。
對於李運秋來說，加盟申花也曾經糾結過。他從小就是申花球迷，但已經成了半個北京人，甚至扎切羅尼還挽留了他。但最後，心儀的球隊還是左右了一切，雖然申花談判的過程“開始最早、困難最大、結束最晚”，但李運秋本人一直堅定信念，甚至和國安的領導直言，家裡老人身體不好，自己只能回去。
回到上海，厄運依舊伴隨秋寶左右。合練剛一上來，他就意外受傷，一歇就是半個月；隨後在上海德比中，復出的他首發出場，表現驚豔；但在5月16日的比賽中，李運秋再次遭遇重傷，這次他需要休戰整整八個月。
李運秋說，那不是他球員生涯中受過的最嚴重的傷，他以前在東亞的時候還傷過一次，那回歇了半年。“那次我去醫院，醫生告訴我，‘像你們做球員的，二十二三歲受傷退役的我見得太多了，你這個傷……回去做好以後不踢足球的思想準備吧。’”
但這次重傷對他最煎熬的是看不到希望。“說三個月好，三個月到了，沒好；又說得五個月，還是沒好。心理一次次作好準備，又一次次落空。到後來就覺得，是不是我的傷好不了了？看不到希望，是最難以承受的。”當他終於復出，教練團隊是新的，外援是新的，甚至連拉練的安排都是新的。“那就先跟著練吧，不管了，大不了練廢了退役。”
好在2017賽季李運秋總算能出場了。這次首秀和2015年一樣糟糕，對陣華夏幸福的比賽裡他被晃過，球隊失球，最終一敗塗地。但他的心裡很平靜：“那天晚上我就對自己說，能重新踢上比賽已經是種進步了。這次沒做好，就再來吧，再從頭開始證明一次自己。我骨子裡其實很倔，放棄是什麼？不存在的！我如果要把這個位置搶回來，就一定要搶回來。從頭到尾，我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能力。”
就這樣，傷還沒全好的秋寶開始一邊吃著止痛藥一邊加練力量，補回萎縮的肌肉。止痛藥吃到6月份可以停了，柏佳駿傷退、王林被拉到左路，秋寶的首發機會也終於來了。兜兜轉轉，他終於在2017年11月27日發佈了傷好之後的第一條微博。那天，申花拿到了足協盃冠軍。
“我們是像敢死隊一樣，為了這個冠軍，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對我來說，對我們隊裡幾個上海球員來說，畢竟從小是看申花長大的，在心裡對於這支球隊多多少少還是懷著一種球迷的心態，把它當成一種信仰。所以對於我們來說，這不僅僅是爭奪一個冠軍的事情，更是捍衛一種榮譽。”
在這個勁頭下，一直沉默寡言的李運秋和老東家的後輩爭了起來。最後，和他爭執的付歡拿到了一張紅牌。
但在秋寶心目當中，東亞經歷一直是無法割捨的一段記憶。“我當時一回上海就和蔡慧康汪佳捷他們聚過了，現在關係也很好。畢竟沒有必要把哪個對手當仇人，我們是為申花踢球，不是為了當誰的對手踢球。”
2017年底，當在接受上海本地媒體採訪時，李運秋這樣展望未來的亞冠之旅：“前兩年最黑暗的一段時間過去了。今年我們在亞冠第一場資格賽就輸掉了，希望明年我們能夠在亞冠、中超、足協盃三條線都有更好的發揮，我個人也會全力以赴對待每場比賽。”那時，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想起整整三年前離別上海時，接受北京媒體採訪時的話語：“每個球員都夢想著在亞冠賽場上亮相。既然來到了國安，我就會拼盡全力，為北京人民而戰。”
三年光陰，看得出秋寶的話語沉著了很多。對他而言，這個賽季的亞冠之旅也許不再有那麼多的圓夢成分，更多的是這麼多年浮浮沉沉後，用平常心來面對的六場比賽，或者更多。
而對於年近而立的他來說，現在的處境也許還算幸運。從上海市中心出發，他乘坐三號線能到達球隊的主場，乘坐二號線能奔赴亞洲的各個角落。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他還會從上海市中心出發，奔向國家隊集訓的基地，奔向亞洲盃承辦的國家，奔向更加遙遠的地方、更加光明的未來……
閱讀更多 獅心王亞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