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全集|追溯1978·我的电影梦:谢飞、江海洋、张建亚专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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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是北京电影学院恢复招生的那一年。这一年,对中国电影来说意义非凡,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年轻人,因为同一个梦想跨进了这个校门。作为1978年改革开放后北京电影学院招收的第一批学生——以张艺谋、陈凯歌等为首的第五代导演,紧跟改革开放的时代潮流,在多元文化“碰撞”下学习与吸收,引领中国电影走上了国际舞台。此时此刻,第五代电影导演的代表人物,江海洋、张建亚,以及第四代电影导演代表人物谢飞,共同回首往昔。追溯1978,对于有着艺术梦想的他们来说,人生的重要转折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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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可凡:谢导我想问一下,您身边的这两位学生,张建亚和江海洋,当年在你眼里算好学生吗?

王冠:都在这儿,方便说吗?

曹可凡:谢飞导演的笑有点神秘。

谢飞:真是一晃40年,他们是1978年入学,而且到今年40年也是我们改革开放的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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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中国第四代电影导演中最有成就和国际影响力的导演之一,1965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他的代表作品有《我们的田野》、《湘女萧萧》、《本命年》、《香魂女》、《黑骏马》等影片。在北京电影学院,他历任过导演系系主任、学院副院长等职,教师职业让谢飞不同于其他第四代导演,这也是他的作品贯穿着严肃的哲理思考与人文精神的重要原因。

谢飞:当时是我们文化革命中,电影学院停办了十年,然后才招了生,很多年轻人,做电影梦的年轻人跑到电影学院来。他们都是幸运儿,大概他们导演系是29个人?28个人,加上摄影张艺谋他们,总共我们招了156个人。我印象他们都是非常好的学生,因为十年没有得到机会学习,终于进到了电影学院,所以非常刻苦。一人一个样,张建亚是年纪最大的,而且他有过从艺经验,人家10岁就演电影了。

曹可凡:年轻的老艺术家。

谢飞:海洋那时候很帅,小鲜肉一样的。

曹可凡:没想到江海洋同志居然也有小鲜肉的时候?

谢飞:那个时候我也很年轻,因为也刚刚是30多岁。而且我们也是碰到了一个新的时代,急着要教书、急着要当导演。他们上学的头两年,我还没有在学校待多长时间,我出去拍戏了。后两年,我开始管他们的毕业实习。

江海洋:谢飞老师当年是副院长。

谢飞:我1980年当的副院长,38岁,当时很年轻。

王冠:谢导,能不能跟我们讲讲,当时也说到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顾长卫,都是在一块儿的,对他们是什么样的印象?

谢飞:各个系,我还给他们像摄影、录音专业上过导演课,很多学生挤在一个教室。我对张艺谋印象很深,他也是年纪比较大,但是太认真,记的笔记,字也干净、也漂亮。后来也了解到他为了学摄影,在工厂当工人的时候,他借不到学摄影的书,图书馆借到一本20万字的书,他一笔一笔抄下来的,抄了一本书。所以都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特点,所以我个人觉得我们都碰到了一个好时代。1978年开始到1980年电影就出现了繁荣,而电影的繁荣,不光是他们第五代,因为后来全世界最有影响的是第五代,其实是三代、四代、五代共同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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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导演的电影很少有商业化的倾向,保持着一贯的严肃风格。他擅长用电影语言表现,在自然环境慰藉下的人性复苏和生命重振。电影中浓郁的民族意味和东方气质,引起了欧美电影界广泛的关注。他执导的《湘女萧萧》获1988年法国蒙彼利埃国际电影节“金熊猫奖”。1989年执导的《本命年》,获第4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杰出个人成就“银熊奖”。1992年执导的《香魂女》获第4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

谢飞:其实我们(北电78班)年纪相差并不多,我虽然是老师又是副院长,但是我和学生之间互教互学。其实我当看了别人的电影,包括谢晋导演在八十年代初期就开始拍了反思三部曲,《牧马人》、《天云山传奇》、《芙蓉镇》,整个社会都在议论,都很受震动。于是我觉得艺术应该从生活中来,所以当时他们同班同学有一个叫潘渊亮,他在黑龙江农场当知青七年,写了一个短篇剧本,非常真实。我先是带着他们去拍了黑白的一个实习作业,后来我就决定跟他一块儿把它拍成了《我们的田野》,这样一个表现知识分子青年在农村的生活经历。所以我经常讲,我的第一部真正作品是《我们的田野》,然后就拍了《湘女萧萧》,因为《湘女萧萧》是沈从文老作家的一个作品,是对我们中华文化的一种反思。所以中国第四代、第三代,甚至第五代导演的作品,是跟中国文学界在改革开放,特别是伤痕文学到反思文学到寻根文学,很多作品都改编自小说。所以我改编了《湘女萧萧》,一直到《本命年》是刘恒的一个现实主义小说。所以我个人真是觉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给了我们中国文学界、电影界,一个非常好的机遇。我们在这十年中边学习边创作,所以最后达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中国艺术电影的最高峰,为什么是最高峰?有了这些实践以后,你的电影拍得越来越好。于是在1992年8月份,威尼斯电影节,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得了金狮奖大奖。没过半年,1993年2月的柏林电影节,我的《香魂女》和李安的《喜宴》得了大奖,金熊奖。又隔了几个月,5月份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得了戛纳的大奖。三大电影节在一年内,全部被华语电影得了最佳影片,我认为这实际是不可重复的一个高峰。

王冠:骄傲!

谢飞:它就证明了我们改革开放的成绩。那是从1978年开始,十几年的努力几代电影人的成果。

王冠:谢导,你刚才特别说到了《香魂女》,其实还有一部电影叫《本命年》,柏林电影节和您之间应该有一种特殊的缘分,有什么样美好的记忆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谢飞:那个时候由于开始很封闭,像我们上学的时候,只知道莫斯科有个电影节。所以慢慢我就开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家知道了,电影有一个主流商业市场放娱乐片为主,同时全世界有上千个电影节,各种电影节是放文化艺术电影,这是一个并行的伙伴。于是我明白了这一条以后,我在1986年到美国做了一年访问学者,我因为是个副院长,我当时刚拍完两部电影,我觉得还能看,我就提着两个大拷贝箱子,一个《我们的田野》、一个《湘女萧萧》,我到美国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做了一年(讲学)。我提着这两个箱子,到美国各个学校去放,同时做一些讲座。我就觉得我的《湘女萧萧》还不错,挺有民族特点的。有一次到巴黎开会,我就直接自己(把电影拷贝)提到了戛纳电影节的办公楼里,我说我希望这个电影参加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人家说中国电影都是政府送来的,你怎么一个人就送来了?我说这个电影是通过的,我们政府,我有通过的文件。后来他们看完以后就觉得不错,就参加了戛纳电影节“某种观点”单元的一个展映。这是我第一次到戛纳电影节,当时我也一个人去,幸亏中国有电影公司在巴黎有办事处,说法语的,还陪着我,一块儿要走红地毯,没有领带、没有领结。

曹可凡:礼服?

谢飞:要去租,结果我还弄错了,他给了我一张票,我走了半天,最后就没进到开幕式会场。后来人家告诉我,你的票不是开幕式的票,是开幕式后的晚餐票、晚宴票。

谢飞:结果呢,开幕式我就没看成,晚宴的时候就碰到了刚刚到中国来拍了《末代皇帝》的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因为他的助手用了一个我们78班的宁瀛导演,她是考上78班,后来由于外语好就被选到意大利去学电影,所以她给他当助手。又碰到了宁瀛,见到了贝托鲁奇,我就问他,你的电影什么时候演?他就很惊讶地看着我,说开幕式刚放了我的片花,你怎么都不知道?我也很尴尬,因为他以为我也参加了开幕式。所以我们那时候去电影节是一个完全新的世界,不太知道,但是后来明白了,在好莱坞商业电影控制世界市场的时候,只有通过电影节,各国的电影才能够被世界见到。所以事实上我们在改革开放,你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改变,然后又了解了艺术的真谛,又把你自己民族的生活、情感、文化很好地放进去,这些作品一定会引起世界上的认同和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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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导演曾说,自己到了七十几岁才真正“尽孝”。作为“延安五老”之一谢觉哉的儿子,谢飞年轻时因忙于教书、拍戏,并未真正了解过与他年龄相差五十八岁的年老的父亲。而今当自己也步入了古稀之年,他常常静下心来重读父亲留下的日记和书信。那一个曾经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形象跃然纸上,令他感慨万千。

曹可凡:谢飞导演一直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学院派的艺术家,温文尔雅、斯斯文文。可是也许大家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我们的老一辈革命家谢觉哉先生。我特别想知道,因为谢觉哉老人生谢飞老师的时候已经50多岁?

谢飞:58岁。

曹可凡:58岁,我不知道在成长的过程当中,父亲给你一生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影响?而且谢飞导演真的是很福气,他的老母亲还健在,已经百岁过了?

谢飞:105岁。

曹可凡:王定国老人。所以家庭对你的环境,对你的影响带来什么?

谢飞:我等于是高干子弟,因为我上北京电影学院的时候,我父亲是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所以当时学校也挺(慎重),还专门在录取前把我叫去一趟,我说什么事?你考我们学校,你跟你父亲说过没有?我说我父亲说了不管我,你爱考什么考什么。因为我母亲和父亲有五男二女,我们七个孩子,所以对我们比较尊重我们个人的选择。大多数在我们五六十年代的高中生里面都是学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学文的人很少。可是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戏剧和电影,学文,所以我就考电影学院、考戏剧学院。当时我父亲没有意见,其实我父亲也是个文人,他作诗词,对看戏什么都非常喜欢。

曹可凡:他给你们孩子写的那些顺口溜特别好。

谢飞:对。所以我最近前几年,我把我父亲的家书整了一本叫《谢觉哉家书》,已经出版了,2015年出版。我整理以后,我写了一篇序叫《读懂父亲》。虽然我和我父亲是忘年,在我父亲健在的时候,我们都是学龄的儿童或者青年,所以接触也并不那么深入。但是读了他的信,我现在还继续在整我父亲的日记,我对他们那一代革命者,怎么从一个旧文人走向无产阶级革命的道路,建国后的这种艰辛创业就有了很多的了解。里面对我们的家教,我自己觉得我父亲大概最强调一条就是要学好真本事,做有益的人,做有意义的工作,做一个有作为的人。在我们中小学时期,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他认为你们怎么连中文都学不好?文字不通,文字不生动,特别字写得不清楚。所以他后来就有一段(时间),星期天请了一个北京老太太写小楷非常有名的,因为在学校没有毛笔字的课程,他就觉得你们的字太难看,于是我们就开始被老太太训练。第二周又来了,(我们)一进门看见老头写了一封致所有孩子们的信,你们要尊重这个樊老太太,因为她来教你们写字。同时你们毛笔每次用完以后,要用水洗干净,再插到笔帽里,不然下次就坏了。第三,中午学完了要留樊老太太在家吃饭。我觉得我的父亲对我们这些孩子大大小小,用这些方法,你们要学一些真正的本事。他觉得文字没有学好,中文没有学好,你就不能够继续学习和做有价值的工作。

王冠:就是这当中我都能够感受到父子之间的那种浓浓的爱,包括您父亲给您带来的变化和影响。其实今天第四代导演、第五代导演的代表在我们的现场,我们知道现在电影技术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但是作为电影人来说,你们觉得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江海洋:中国有一句古诗叫“问情为何物,却教人生死相许”。想想这一辈子,我真的在想,问电影是何物,却教我们这些人一辈子生死相许。我女儿问我,她说爸爸,你为什么经常很开心?我就说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一个人一生最开心的事是他做他喜欢做的事,我喜欢电影,我一辈子都在做电影,因为喜欢,我百折不挠;因为喜欢,我矢志不渝。在这份喜欢中,我不一定要成名成家,陈凯歌、张艺谋,他们是旗手,我是这个船上一个水手。不管电影风波浪险,我们始终在这个船上。我们跟谢飞老师、建亚,我们在电影的这条船上,我们喜欢。

张建亚:我非常庆幸这一生我能活在这个电影里,制作电影。因为实际上我觉得,我拍电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就想去通过电影,我就知道了。很庆幸这一生能够拍电影,能够当上电影导演。

曹可凡:谢飞导演。

谢飞:电影有一个属性就是人的精神文化财富,它另外的属性是娱乐商品,是一个技术产品,三种属性是无法分开的。我们作为一个创作者讲,非常享受,希望我们要做一个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我们的老一代谢晋导演天天在讲要拍留得下去的电影,这样的电影一定是在技术上、娱乐上和精神上,是都能完美结合的东西。最近这十几年,中国电影业的发展,我觉得应该总结一句,40年的成绩是改革带来的,未来的30年、40年还必须坚持改革。

曹可凡:谢谢三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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