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冬至。
寒風呼嘯，風刀像針一樣刺骨，剛在鄰居家蹭了一頓涮羊肉剔著牙準備回家，站在門口，我驚呆了。
本就破爛不堪的木門，已經被踹得稀巴爛。
進門一看，本就一貧如洗的家境，他孃的徹底家徒四壁了。
“老天爺，你他媽瞎了眼吧。”
我忍不住仰天怒吼一聲，這他媽是撞了什麼邪運，窮得連飯都吃不上還能讓小偷光顧？
我媽很多年前跟別的男人跑了，那以後我爸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眼前這個破房，好在鄰里看我可憐，也不至於讓我餓死，吃著百家飯，穿著百家衣，好歹是活了下來，雖然活得有點豬狗不如，但沒餓死街頭也算是萬幸。
走到家裡，像是龍捲風過境一般，家裡的東西七零八落，不過除了那扇稍微能遮風的木門，其他的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昏暗的燈光下，桌面上好像留著什麼東西。
走進一看，這不是十塊錢嗎？還有一張紙條。
‘兄弟，給米缸裡添點料吧，你窮得真是讓人不忍心。’
我操，竟然連小偷都看不起我？
當下一股怒火衝到了腦門，揉搓著把十塊錢狠狠的扔出了家門。
不過一想到巷口的牛肉麵，我忍不住嚥了咽喉嚨，趕緊衝出去，好在還沒被大風颳走。
家裡就像是一個灌風口，寒氣讓人瑟瑟發抖，想著將就一晚，可實在是冷得無法入睡，沒辦法，只能起來將木門一塊塊的拼在一起，好在風的呼嘯聲很大，不至於吵到鄰居。
看著重新裝好的木門，想著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睡一覺，可就在這時，木門砰的一聲，竟然又碎裂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皮靴，還沒等看到人，我就忍不住了：“你們還有完沒完啊，都他媽不把我當人是吧？”
“你是李耀？”
雖然風聲咧咧，可我還是聽清楚是個女人的聲音，悅耳動聽，我這才有精力把眼神慢慢往上抬。
皮靴，皮褲。
恩，這腿不錯，修長筆直，而且光是看就彈性十足。
哇，重巒疊嶂，微微顫顫，看得我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你看什麼？”
女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
“小姐姐，我今年十八，請問你是36D嗎？”
“哎，小姐姐，你別衝動。”
“你他孃的打人，胸大了不起啊。”
一分鐘之後，我被那雙皮靴狠狠的踩在地面，這惡婆娘出手可是一點不留情啊。
“果然是個沒家教的東西。”
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我沒想跟她計較，可她這番話，徹底觸怒我了，巷尾的劉胖子前兩年說過這樣的話，被我摁在巷子裡揍了個半死不活，從那以後見著我就要繞道，這找上門的惡婆娘，憑啥說這種話？
掰著腿掙扎起身，期間沒少從滑溜溜的小腿噌兩把，這叫雁過拔毛，街頭巷尾一樓一鳳的大媽沒少教我。
“大半夜的闖到我家，你就算是有家教了？”
昏暗的燈光下，總算是看清了她那張臉，精緻的小臉，雙目如一汪清泉，朱唇皓齒，絕對的極品美女啊，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
“你再看，我挖了你雙眼。”
大美女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我趕緊收回了眼神。
“你是看得我長得帥，所以主動投懷送抱來了？可是用不著這麼激烈吧？”
我陰沉著臉，雖然是個美女，可我李耀也不是好欺負的，青龍巷誰不知道我李耀的名號？
“你爸死了。”
我爸死了？
這都多少年沒聽人提起過那個跑路的傢伙了？
眼前這美女，跟那老傢伙是什麼關係？
而且他就算是死了，跟我也沒半毛錢關係啊？
“你不會是來要喪葬費的吧？一分沒有。”
不知道那老傢伙在外面犯了什麼事情，我已經窮得響叮噹了，哪有能力料理他的後事。
“跟我走一趟，放心，一分錢不會要你的。”
美女嘴角明顯帶著不屑，顯然是看不起我這種窮人。
可是窮老子也是個有骨氣的人啊。
“你讓我去我就去，那我多沒面子？我這種風流倜儻的美男子，萬一你把我帶到荒郊野外，我豈不是連個叫救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你糟蹋了？”
雖然我有點異想天開了，可眼前這個陌生人有什麼目的，我一點也不清楚，自然不可能跟她走。
“我是你小姨媽，是你後媽的妹妹，你爸死了，家裡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出面。”
美女猶豫了很久，我反正看她像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才說出這番話。
不過突然蹦出個小姨媽來，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是說那老傢伙跑路之後，躲難去了嗎？他居然還有錢娶老婆？而且還有個這麼漂亮的小姨子？
“美女，你怎麼不去說書？就你的長相和身材，穿性感點，那幫大老爺們肯定願意為你掏錢買票的。”
美女臉色陰晴不定，這時，門外突然又走進兩人，虎背熊腰，彪悍強壯，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善茬。
好歹我李耀在江湖上也混了這麼多年了，沒點眼力見，早他孃的死在外面了，所以看到這兩人，我就知道自己只有一個選擇，跑路！
壓根沒得打的，蚍蜉撼樹勇氣可嘉，可哪能撼動分毫？
家裡還有一扇窗戶，偷偷的瞄了一眼，打算破窗跑路，可是進來的兩人，似乎識破了我的意圖，其中一人竟然直接站在了窗戶邊，這下真成了甕中鱉了。
“小姨媽是吧？咱們有什麼話，坐下來好好說行不行，你看，初次見面的，動手動腳多不好，咱們斯文人，講講道理總行吧？”
“走，還是不走？”
自稱小姨媽的女人冷聲看著我。
他孃的，真把老子當病貓了嗎？當即拍案而起，輸人不輸陣，大不了就是挨一頓打罷了，從小到大，我可是沒少捱揍。
“不去，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說完這話，我心裡還是有點心虛，她倒是看著人畜無害，關鍵兩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讓人慎得慌。
這不，剛逞能就遭了報應，兩人一步步的朝我走來。
“大哥，別打臉成不？”
後腦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被人抬上了車，而且不少鄰居都在自家門口張望，還有那個被我暴揍一頓的劉胖子竟然在笑話老子。
車上很寬敞，自稱小姨媽的人身上泛著淡淡的香味，我沒忍住多吸了幾口，視線之內，那雙豐滿而有彈性的大腿就在我眼前。
咫尺之遙。
還有高挺的胸脯，隨著車內的震動，弧度誇張。
一陣口乾舌燥，趕緊嚥了咽口水。
趁著她看著窗外怔怔出神，彈跳起身，直接單手扣住了女人的脖子。
好滑！
好嫩！
“放我出去。”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那些傢伙為什麼願意花錢去一樓一鳳，這手感可不是左手摸右手那麼簡單，這要是換做夏天，我都不敢往深了想。
汽車一陣急剎，我和那個女人由於慣性，直接摟在了一起，她被我壓在身下，雖然左手還環扣在她脖子上，可右手，卻像是摸進了棉花團裡。
“李耀。”
聲嘶力竭的尖叫，差點刺破我的耳膜。
我真不是故意抓，不過是被嚇了一條，下意識的捏了一把。
啪！
女人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我臉上，瞬間讓我懵了。
可我他媽好歹也是在青龍巷混了十多年的狠角色，哪能讓一個女人在我頭上撒野。
正當我準備還以顏色的時候，車門突然開了，這才讓我發覺坐在前座的兩個漢子沒了身影。
不妙！
果然，一股巨大的拉力將我硬生生扯了出去，被徹底打暈過去之前，我記得我右手狠狠的抓住了什麼，而我的小姨媽，疼得嗷嗷直叫。
002
迷迷糊糊中，像是躺在了棉花團裡，從來沒有感覺自己睡得這麼舒服過，身邊也不再是那些腐臭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腦海中閃過昨晚被人擄走的畫面，我頓時清醒了過來，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幹淨的被褥，而且整張床比我家還要大，這要是抱個大姑娘，豈不是能滾出個十八連招來？
做夢嗎？
應該是，不然我怎麼可能睡在這種地方呢。
“李耀。”
當我聽到這個聲音，循聲望去的時候，我才發現房間裡不僅僅是隻有我一個人，而且還有好幾個女人，說話的三十來歲，比起一樓一鳳裡的嬸子可要好看多了，站在身邊，還有兩小姑娘，看著十來歲，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年紀，再有就是昨晚自稱小姨媽的那個兇悍女人。
我記得，被打暈之前，我狠狠的抓住了什麼。
下意識的朝著小姨媽胸前看去，似乎她察覺到了我的眼神，雙手環胸，我這才抬頭髮現她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
不過她們個個披麻戴孝是怎麼回事？
頓時間一陣頭皮發麻，老子該不會是昨晚被打死了，現在靈魂出竅吧？
老天爺不公啊，我他孃的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竟然就這麼死了，早知道前兩年劉姨生意不景氣的時候，我就該去她家坐坐，說不定還能那啥一次啊。
哭了，哭得老子撕心裂肺的，各種不甘心全部發洩了出來。
“老天爺啊，我怎麼就死得這麼慘吶，我只是個孩子啊。”
“你起碼讓我找個女朋友再死也不遲啊，我他孃的好不容易成年了，你連個泡妞的機會都不給我。”
在我哀嚎連天，鬼哭狼嚎的時候，小姨媽發話了：“哭什麼哭，死的又不是你，你要是想死，我可以幫你。”
什麼？
我沒死？
聽到這話，我才趕緊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嘶……
真他孃的疼啊，不過疼過之後，我的心情頓時柳暗花明，沒死，說明還有機會感受人間美好，劉姨說有三十八式那麼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從沒死的事實中清醒過來，我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房間寬敞明亮，而且任何一個傢俱都是價格不菲的樣子。
“我……你可以叫我媽，我是你爸的第二任妻子。”
中年婦女開口說道，看她的樣子，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
昨晚自稱小姨媽的女人就說過這事，而且還說我老爸已經死了，現在看這情況，八九不離十，不然的話，誰會披麻戴孝的鬧著玩呢？
不過他死就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抓我幹什麼？”
“你爸死了，李氏集團需要你來繼承，這是你爸的遺囑。”
小姨媽滿臉憤憤不平，似乎對這份遺囑的意見很大。
不過我卻懵了，李氏集團，一聽就是很有錢的樣子，可那傢伙，不是個窮光蛋嗎？
難不成天降橫財，突然發跡了？
我多有骨氣的人，貧賤不移，富貴不淫，有錢咋啦，有錢了不起啊。
“他有多少錢？”
小姨媽翻了個白眼，就像是看見了土包子，不過我可不在乎。
“很有錢，你要是願意的話，等你爸下葬之後，你就可以去公司看看。”
後媽說話了，比起小姨媽，語氣明顯要和藹很多，同樣是女人，雜就一個母老虎，一個溫柔婉約呢？
“願意，當然願意，老不死的把我扔在青龍巷這麼多年了，也輪到他補償我了。”
不到十歲，我就已經是青龍巷的孤兒，多少個春去秋來？每天到鄰居家裡討飯吃，這日子實在是不好過，現在時來運轉，我還不得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
小姨媽臉上的不屑更重了，似乎她希望我拒絕這樁美事。
真他孃的把我當傻子對付了？
接下來，我捧著那個記憶依稀的老爸遺照，在市裡最大的公墓，無數穿黑西裝的人參加葬禮，這讓我有些暗自乍舌。
老傢伙這是什麼身份？死就死了，居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
不過想到這裡，我愈發生氣，當年要說他窮拋棄了我，我能接受，可發家致富了，直到死他才想起我給他送終，這也太狠了吧。
得，你活著的時候沒盡到責任，死了，老子好好的揮霍你的錢財，說不得你那個漂亮小姨子，我也一併幫你照顧了。
誰能想到，端著遺照的我，想著這般齷蹉的事情？
不過當我眼神瞄向身邊的小姨媽時，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我趕緊收回自己的視線，免得露出馬腳。
一天過得渾渾噩噩，見了不少人，鞠了不少躬，腰都快折了，不過一想到現在是李氏集團的董事長，感覺再來一百次一千次也是值得的。
晚上十點才回到家，整個人已經完全累癱了，對於小姨媽也是心思全無，不過回到房間之後，我卻怎麼都睡不著。
還是像一場夢，怎麼都感覺不真實，我原本只是生活在縣城的青龍巷，可是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大江市李氏集團的董事長，多了一個後媽，兩個妹妹，還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姨媽，更重要的是，明天我還要去李氏集團的總部，開一個董事會。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董事會是什麼意思，怕丟臉，沒敢問出口，但肯定比青龍巷的社員會要來得場面大吧？
‘咚咚咚’
正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打開門一看，是我叫不出口的那個後媽。
“沒打擾你休息吧？”
雖然她是後媽，不過我對她的印象其實不差，說話語氣溫柔，也沒有看不起我的意思，反而在我面前還是小心翼翼的樣子，恐怕是覺得多少有些對不起我吧。
“有什麼事嗎？”
“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嗎？”
後媽試探性的問道。
我也想了解一下李家現在是什麼情況，便讓道給她，進了房間。
坐在床邊，四目相對，雖然那個小姨媽我可以看得肆無忌憚，但這個後媽，眼神還是不敢亂瞄，怎麼說也是老頭的婆娘，我再怎麼畜生，起碼的倫理還是懂的。
後媽聊了很多她跟老頭之間的事情，從初識到相知相戀，結婚育女，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老頭子的戀愛故事，實在是讓我提不起什麼興趣。
“他是怎麼死的？”
我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按理來說，老頭今年也才四十多歲而已，除非是飛來橫禍，否者的話，不至於是個早死的命啊。
後媽聽到我的話，明顯臉色一僵，這其中似乎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故事。
“接下來我說給你的話，你聽聽便罷，不能告訴任何人。”
“恩。”
我點著頭，洗耳恭聽。
“其實我懷疑你爸的死，跟曹德勝有關。”
“曹德勝是什麼人？”
“李家的公司，是曹德勝跟你爸一起打下來的天下，但是這兩年，兩人經常在公司的發展上意見不合，產生了不少的矛盾，你爸死當晚，接到過曹德勝的電話，而且人死了之後，曹德勝馬上召開了董事會，想自己當董事長。”
商場這些蠅營狗苟我是真不瞭解，不過曹德勝跟我爸有矛盾，這件事情或許還真和他脫不了干係。
“你爸也給我說過，有一次他們差點在會議室打起來，那時候你爸就心生了把曹德勝趕出董事局的念頭，可是這才沒幾天的時間，你爸就死了，而且是淹死的。”
淹死？
對於九歲之前的記憶我很模糊，可是我清楚的記得，家裡有一塊不值錢的獎牌，是他當年參加縣裡舉辦的游泳比賽拿的銅牌，沒道理這麼輕易就淹死了吧。
後媽說著說著就開始啜泣了起來，我也沒有安慰女人的經驗，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你別難過了，早死早投胎嘛。”
說出這番話，我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這他媽都是些什麼安慰人的話。
“明天你去參加董事會，曹德勝很有可能要刁難你，你小心點。”
“放心吧，老頭雖然待我生而不養，不過他的死如果真跟這個曹德勝有關，我一定會幫他報仇的。”
我認不認他做爸是我的事情，可這件事情真是被人害死的，這仇就不得不報。
“我知道你還小，可你現在是李家的頂樑柱，咱們李家就全靠你了，曹德勝為人奸詐，你最好還是小心點。”
後媽摸著我的頭，一臉和藹慈祥的模樣。
這是我記憶中最為清晰的一次關心，比劉嬸問我長毛沒有那次更觸動心絃。
把後媽送出房間，坐在床邊出神了很長的時間。
“你大爺的，房間裡怎麼還有飛沙。”
我抹了一把眼睛，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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