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前的“春運”什麼樣

上世紀30年代,由於交通網絡不發達,春節返鄉成為一樁十分困難的事。與現在讓人“神傷”的春運相比,那時的春運似乎更加“驚心動魄”。

九十年前的“春运”什么样

“政令”敵不過民俗

1930年1月30日,農曆1930年正月初一,國民政府機關公務員收到一項命令:各機關本日照常辦公。

過年還在辦公,並非因為事多,而是“為提倡國曆起見”。這則命令將春節稱為“廢曆元旦”,“廢歷”就是陰曆、農曆,“國曆”就是陽曆、公曆。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後,1929年1月1日下令:全國使用公曆,廢除舊曆和禁過舊年,舊曆年國民政府各機關禁止放假過年,年假只在元旦時放,辭“舊”迎“新”。

那時不但國民政府機關春節不放假,學校也是如此。1929年12月14日,教師冰心決定回家“過年”,看望患病的母親,此時是農曆十一月十四,離春節還有一個多月,但離元旦只有半個多月,由於農曆大年初一要上班,趕在元旦節前回家成為首選。

九十年前的“春运”什么样

相比之下,一心趨新的魯迅更早地養成了過公曆年的習慣,他在1934年農曆正月初二時寫了一篇《過年》,其中提到自己不過舊曆年已有23年了。

有意思的是,整個民國時期,新曆元旦始終沒能深入普羅大眾心裡。1947年《世紀評論》對此形容道:“大都市的民眾在‘國曆’一月一日雖然要虛應故事,在大門外掛起青天白日的國旗,在大門上貼一副春聯,但大門以內卻若無其事,照常生活。一到‘農曆’的臘月,小康之家從二十三日送灶起便忙碌起來,一直到正月十五夜元宵以後……兩兩相形,冷暖頓見。”民俗最終打敗了政令。

“拼上性命”才買得到票

從某種程度上講,相較於現在的“春運”,那時買票的難度不亞於現在,可以說是天天“春運”。梁實秋曾經形容:“買票的時候,氣力稍微虛弱一點的人,都有性命之虞。”

九十年前的“春运”什么样

在民國,要回家的人們,如果去火車站就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一排售票窗口前,有幾個窗口人流稀少,而另外幾個窗口一打開,大夥便一擁而上,你推我擠,亂作一團。

這跟鐵路售票制度有關。那時,車廂分為頭等、二等、三等,各等級火車票顏色分別以紅色、白色、藍色印製,不同等級的車廂,舒適度、待遇、價格,均有差別。當時鐵路沒有預售制度,規定大站在開車前2小時、小站開車前l小時售票,開車前5分鐘停止售票。回家的人們要想搶一張便宜的“三等票”,時間、耐力和拼搏精神缺一不可。

郁達夫就曾經吃了個大虧。1923年,他從上海乘火車到杭州,找到了一個人很少的窗口買了張票,“我還是上那靠近大門的窗口去買罷!這裡買票的人正少得很!”正自鳴得意,結果他發現自己買的居然是一張二等座,把接下來的膳宿費都一次性花掉了。

晚點、苦等是常態

買到了票,歸鄉的人們也不一定能準時搭上火車,更不一定能夠到達目的地——那時的火車晚點已是家常便飯。

1931年,銀行家陳光甫乘車從鄭州到武漢,車足足晚了28個小時才到達武漢。見識過歐美先進列車技術的他,在日記裡大發牢騷:“特別快車而遲刻如此,為世界所罕聞,我國鐵路無過人之點,獨腐敗甲於天下,噫!”

那時列車晚點頻現的一大原因是秩序混亂。鐵路不實行對號入座,為了搶座位,大家一窩蜂地往車廂裡擠,由於沒有排隊檢票程序,上車極為費時,加上此後上百站的搶位“大戰”,一趟車下來,晚點28小時,並非罕事。

九十年前的“春运”什么样

另外,那時鐵路的基礎設施極為脆弱,偶發事故也能導致列車晚點或停發。湖南《大公報》的一則《株萍鐵路又出軌》報道:1933年12月28日,株萍鐵路因為有人放了幾塊石頭在鐵軌上,導致機車全部出軌,壓壞枕木百餘根,鋼軌七根,損失達6萬餘元,因為損失巨大,不易修復,途經的列車只好改道。

因為晚點太過頻繁,行車時刻表成為廢紙一張,也由此滋生了“看車”服務,不少旅館都會派人專門在火車站盯防,避免客人在火車站傻等。

但在非常時期,“傻等”卻無奈成為人們的唯一選擇。1937年12月1日,吳宓攜行李冒雨到長沙火車站乘車到南嶽文學院,原本預計當晚11點可以乘上的火車,結果第二天凌晨5點還不見蹤影,苦等一夜。直到12月6日,他才擠上了奔赴南嶽衡山的火車。

交通工具齊上陣

坐上了火車,也不一定到得了家。那時,大多數人的老家在鄉村,要回家還得坐船、坐汽車,乃至乘轎子。

沈從文到北京之後的第一次回鄉,就備受顛沛之苦。那是1934年1月7日,因為母親病重,沈從文決定回家探母。他從北平坐火車到了長沙,轉車去常德、到桃源,此間花去5天,再往前便沒有公路了,他就從桃源坐船到浦市,在船上待了7天,下船後還得走陸路,他就又坐了2天的轎子才到鳳凰,花去近半個月的時間。

漫長的路途中,他給妻子張兆和寫信講述沿途過程,多次表達了對於路途遙遠的不滿:“我有一點點不快樂處,便是路上恐怕太久了點,聽船上人說至少得四天方可到辰州,或許還得九天方到家。”“每一槳下去,我皆希望它去得遠一點,每一篙撐去,我皆希望它走得快一點。”

除了路途遙遠,一路上也是風險頗多:“中間小船在灘上歪了一下……又遭遇大灘了,我抱著你同四丫頭的相片,若果浪把我捲去,我也得有個伴!”

後來,身在北平的沈從文給大哥寫信解釋自己不回家的原因時說,回家要花很多錢,而且回家之後未必能夠回到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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