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稱英主卻又休5——元英宗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人生如魔術師一般,噩夢和好運總是在始料未及的時候突然降臨。雖然英宗做過多番努力,但折磨自己兩年多的障礙,僅十餘天便全部消失,命運的金光大道迅速展現在自己面前,這無疑讓他驚喜非常。十九歲的英宗再次振作精神,開始了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太皇太后答己死後剛一個月,至治二年十月,英宗便將親密戰友拜住擢拔為中書右丞相,並且虛左丞相之位而不拜,建立了元朝從未有過的“獨相”制度,這既表現了對拜住信任之專,也是昭示世人,他要推行的新政不願有任何人干擾。但同時,卻也等於告知天下,皇帝可信任的人,只有拜住。

欲稱英主卻又休5——元英宗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二十四歲的拜住,不但成為帝國首相,而且是獨相,貨真價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對皇帝知遇之恩的感激,還有著如山的重負。地位越高責任越大,拜住高處不勝寒,成為中書右丞相後,立即奏請“召用致仕老臣,優其祿秩,議事中書”,啟用仁宗朝老臣張珪為中書平章政事,並按照“不次用才” 的標準,在幾個月內,將世祖老臣吳元珪、王約、韓從益、趙居信、吳澄、王結等人召回大都,擢任為集賢、翰林院及中書官職。

這些人都是飽學儒士,很多都是在世祖朝便身居高位的官員,他們的復出,給了英宗和拜住極為強有力的支持。如吳元珪,字君璋,廣平人(今屬河北邯鄲)。世祖朝任樞密都事。被召回大都後任命為知中書省事。他向英宗上書陳列軍民之政十餘事,件件直指時弊,也成為英宗日後改革的範本,如“諸王近侍,不可幹軍政;管軍官吏,不可漁取軍戶;軍官之材者,當遷其職;有司賦役,當務均一,而軍民不可有所偏;軍官襲職,惟傳嫡嗣,而支庶不可有所亂” 等等。

欲稱英主卻又休5——元英宗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如王約,字彥博,祖籍河南開封,後遷徙河北真定。在世祖朝任翰林國史院編修,後任中書、詹事、集賢大學士,歷經世祖、成宗、武宗、仁宗四朝,主要負責起草詔書、文誥,對於朝廷法令、地方政令、判例循規都瞭如指掌。仁宗在位時對其極為尊重,對他以字相稱,並告諭群臣:“事未經王彥博議者,勿啟。”在被拜住請旨啟用後,復拜集賢大學士,商議中書省事,參與了《大元通制》的編纂發行。為英宗朝確立法制有很大貢獻。

而王約在參政期間,還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延續了一個國家的國祚,也避免了邊境的擾亂。是時,大元朝廷有廢黜高麗王國,將之改為三韓行省的奏議。英宗命中書雜議。王約上奏道:“高麗去京師四千裡,地瘠民貧,夷俗雜尚,非中原比,萬一梗化,疲力治之,非幸事也,不如守祖宗舊制。”拜住認為有理,奏議也就不了了之。高麗人聽說後,將王約的畫像請到高麗,立生祠供奉,感嘆道:“不絕國祀者,王公也。”

要不是王約,真要廢了高麗王國,可想而知必定會遭到高麗人的反抗,將一個恭順之國逼成久戰之地,於國於民都毫無好處。王約不但救了高麗,也救了可能因此作戰喪命的元朝將士。還有王結,字儀伯,易州定興人。仁宗朝任集賢直學士,後歷任順德路、揚州、東昌路總管,在任上教民務農興學、治理水患,都很有成效。被擢拔為參議中書省事後,作為官場前輩,對拜住勸諫道:“為相之道,當正己以正君,正君以正天下;除惡不可猶豫,猶豫恐生它變;服用不可奢僣,奢僣則害及於身。” 這三句話都是金玉良言,拜住虛心的接受了第一和第三句,相當稱職的履行了丞相的使命,但對第二句“除惡不可猶豫,猶豫恐生它變”,卻未能貫徹到底。

從至治二年十一月起,英宗便罷世祖以後所置官,“銳然減罷崇祥、福壽院之屬十有三署,徽政院斷事官、江淮財賦之屬六十餘署” ,將答己、鐵木迭兒主政時的官署全部取締,官員就地罷免。十二月,重新提起鐵木迭兒生前的“司徒劉夔私買失業之田”的案子,將當時未能處置的鐵木迭兒之子,宣政院使八里吉思處死,並誅殺同案犯同僉宣政院事囊加臺,而將鐵木迭兒另一兒子治書侍御史鎖南罷官。

以英宗和拜住看來,鐵木迭兒的黨羽,至此應該是消滅殆盡了。可是他們都忘記了一個人,那便是英宗的大舅哥,鐵失。鐵失可算是除拜住之外英宗最信任的人,他是皇后的哥哥,得到英宗重用,本該一心效忠英宗。但奉行平衡術的他卻腳踩兩隻船,和鐵木迭兒過往甚密,甚至拜了乾爹,所謂“名為義子,實其腹心” ,算是隱蔽的“鐵木迭兒黨人”,在劉夔一案中他也插了一手,中飽私囊數以萬貫計。

可平衡總有被打破的時候。鐵木迭兒一黨在英宗的打擊下逐漸衰弱,更隨著鐵木迭兒及答己的死而土崩瓦解。鐵失的處境開始不妙,所幸因為妹妹和皇帝感情很好,他連續兩次倖免於難,非但如此,英宗對他的信任也未減少。於次年五月任命他獨署御史大夫事,且被授予更高軍權,拜住掌管左、右欽察衛和宗仁衛事,而他則掌管左、右阿速衛和中翊衛事,成為御林軍兩個最高統帥之一。

欲稱英主卻又休5——元英宗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鐵木迭兒及其一黨已經灰飛煙滅,皇帝對自己仍然信任有加,按正常來說鐵失應該心無旁騖,專心侍奉英宗。可世上最大的恐懼,是對恐懼本身的恐懼。皇帝信任,自身地位的崇高,並沒有讓鐵失感到安全。當年貪汙案的同案犯全都死於非命,自己真的可以獨善其身嗎?英宗常對群臣宣示:“卿等居高位,食厚祿,當勉力圖報。苟或貧乏,朕不惜賜汝;若為不法,則必刑無赦。”鐵木迭兒之子八里吉思是英宗自幼便伴隨身邊的怯薛,兩人的感情也算深厚,可八里吉思仍未能逃得一命。英宗的解釋是:“法者,祖宗所制,非朕所得私。八里吉思雖事朕日久,今其有罪,當論如法。” ——自己的大舅哥身份,真的可以讓皇帝永遠網開一面嗎?

從至治二年十二月起,這種恐懼便一直緊緊包圍著鐵失,讓他寢食難安,風聲鶴唳。最終,這恐懼竟一點點將他引向了鋌而走險。自己陣營中的反對者往往比敵人更為可怕,因為你會對他毫無防備。對英宗來說,鐵失是無須懷疑的自己人;對拜住來說,鐵失最好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盟友,最壞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敵人,根本無需注意。悲劇的種子從而深深埋下。

何況,在至治二年到三年之間,英宗和拜住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們即使有心,也沒時間關注在角落裡惴惴不安的鐵失。首先,是確立國家的根本大法,完成仁宗所未能完成的法典的編纂。至治三年正月,英宗命中書平章政事張珪、樞密副使完顏納丹、侍御史曹伯啟、判宗正府普顏、集賢學士欽察、翰林直學士曹元用,及議政元老率其屬眾共同審定仁宗時編纂的累朝格例,並加以補充。至治三年二月,最終成書並頒行天下,這便是元朝的最高法典《大元通制》。全書共八十八卷,所收斷例、條格、詔赦、制令凡二千五百三十九條,其中斷例七百一十七條,條格一千一百五一條,詔赦九十四條,全類五百七十七條。元王朝從此有了統一的政制法程。

欲稱英主卻又休5——元英宗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之後,是改革稅制,紓解民困。將眾多老臣召回京城,使得中樞有了強有力的改革班底;清除鐵木迭兒餘黨是掃除了改革的障礙;《大元通制》的頒行,更確立了以法治國的基礎。但此時帝國的環境已經相當不樂觀,至治二年一月至九月,全國各地水旱頻仍,加之霜、雹、蝗災,遍及山東、河北、四川、湖北及江南,而因為災荒而引起的抗稅、抗糧民變也此起彼伏。再不進行整頓,民變的星星之火就可能會燎原。

拜住依據國情,向英宗上奏:“自古帝王得天下以得民心為本,失其心則失天下。錢穀民之膏血,多取則民困而國危,薄斂則民足而國安。”——咱們必須想辦法減少稅率,讓百姓富足起來,否則國家不安。英宗聽後十分同意,准奏道:“卿言甚善。朕思之,民為重,君為輕,國非民將何以為君?今理民之事,卿等當熟慮而慎行之。”——老百姓要是都不認我這個皇帝了,我給誰當皇帝去?怎辦麼做好,就怎麼做!

至治三年四月,英宗下詔“行助役法”。規定“遣使考視稅籍高下,出田若干畝,使應役之人更掌之,收其歲入以助役費,官不得與” ,“會創行助役法,凡民田百畝,令以三畝入官,為受役者之助”,也就是說,要大田主按照百分之三的比例拿出一部分田地,用其每年的收入補貼一般農民的勞役負擔。“助役法”推行後,“豪家大姓,以腴田來歸,而中人之家,自是不病於役” ,極大地減輕了農民負擔。

至治三年夏六月,拜住看到海運糧比世祖時增加數倍之多,雖然有運力增強的原因,卻也存在加重江南百姓負擔的情況,於是向英宗上書道:“今江南民力困極,而京倉充滿,奏請歲減二十萬石”,英宗准奏,並將鐵木迭兒主政時所增加的江淮糧也一併減免。

欲稱英主卻又休5——元英宗邁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在短短一年當中,英宗和拜住這對君臣一路高歌猛進,“立紀綱,修舉廢墜,裁不急不務,杜僥倖之門,加惠兵民,輕徭薄斂”,以圖“天下晏然,國富民足” 。尤其是“搜訪山林隱逸之士”來充任朝廷官員更是不遺餘力,例如尋訪成宗朝老臣虞集時,“時集以憂還江南,拜住不知也。乃言於上,遣使求之於蜀,不見;求之江西,又不見;集方省墓吳中,使至,受命趨朝” ——追著虞集幾乎跑遍了南中國才最終找到,比之三顧茅廬還要艱苦執著了。

虞集字伯生是南宋在採石磯大破金軍的名相虞允文的五世孫,成宗朝為大都路儒學教授、國子學助教,仁宗朝任太常博士、集賢院修撰,其人學識淵博,精於理學,為元代“儒林四傑”之一,讀書人的領軍人物。對他的啟用,可說是一個標誌性事件,是英宗大規模啟用儒臣的前兆。與他一起被召回的,還有大書法家袁桷,仁宗朝以敢諫聞名的馬祖常等人。然而,當虞集跟隨使臣“受命趨朝”奔波於道之時,一場鉅變已經降臨在皇帝英宗和丞相拜住頭上,這對求賢若渴的年輕人都沒有能見到這位儒林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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