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共3400字，讀完約8分鐘，內容較長，但都是乾貨
這個“肥的流油”的春節檔，對於《廉政風雲》卻是個修羅場。
院線參與票房分賬的機制，使得電影的排片率與即時的票房動態緊密掛鉤：
一旦票房表現無力，排片立刻大幅減少。
這種殘酷的聯動，把“強者愈強”的馬太效應發揮到極致。
來看看這慘絕人寰的票房分佈↓
44億+：流浪地球
15億-20億：瘋狂外星人、飛馳人生
5億-10億：新喜劇之王、熊出沒
1億以上：廉政風雲、神探蒲松齡、小豬佩奇過大年
墊底的票房，連第一梯隊的零頭都不夠。
港片《廉政風雲》，在這個大片扎堆的檔期上映，很難說是一件好事。
“麥×莊”組合和影帝雙雄的號召力，在中國科幻元年、甯浩“瘋狂”系列以及周星馳面前，並沒有太大優勢，也沒有熊大熊二面向的小朋友群體更垂直。
這部114分鐘的電影，製作方分賬只有不到4000萬，大概率是賠本的。
在貓眼專業版上可以看到，觀眾的好評集中在演員演技上，而負評則是集中在劇本和結局上。
有意思的是，關於該片劇情，同時出現了”緊湊“和“差勁”兩種完全相反的評價。
《廉政風雲》的缺點很明顯，不少觀眾在觀影之後都是一臉茫然：
“這就講完了？電影說了啥？”
不過，它絕對不是一部缺少內涵的爛片。
《廉政風雲》對於金融犯罪、廉政公署辦案手段以及香菸走私等敏感話題的都有所深入，信息量極大。
但是，電影直接表達的信息很有限。
它用不同的敘事手法隱藏起了一部分故事，無形中提高了觀眾“看懂”的門檻。
所以，電影沒講完的故事到底是什麼？
這部電影的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海平面之上，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們一起來看看海平面下的部分。
電影前半部設局，後半部解局。
本片的“局”共分為三層，以案件的形式層層遞進：
第一層，香菸代理公司行賄案
對“廉政公署”的瞭解，是理解這段劇情的關鍵。
陳青雲所在的廉政公署（ICAC），主要處理香港地區公職人員貪汙受賄的問題。
片頭法庭上，張家輝作為前理達公司財務合夥人舉報，廉政公署起訴了身為海關港口指揮官、並涉嫌收受賄賂的鍾嘉玲。
這就是他們的職責。
這起案件，因為被告（行賄人）和證人的逃掉，帶來了一個貫穿整部電影的問題：
帶他們回來
對執著於破案的劉青雲來說，還有一個額外目標：
找出幕後主使“大老虎”
時間只有七天。
海關指揮官、香菸代理公司法人，他們是片中擺在明面上的人物，是影片抽絲剝繭的“線頭”。
同時，他們也是食物鏈最底層的那一環。
對第一件案子真相的探索，引出了第二層的"局"。
第二層，投資公司洗錢案
張家輝在跑路之前，提供給了劉青雲一個關鍵信息：
菸草代理公司，是用提供投資建議的方式，以股票的形式行賄海關。
而這種行為需要通過投資公司操作。
於是，食物鏈上一層就被挖了出來：年代投資公司。
如果下級的香菸代理公司們是負責賺錢的小弟，那麼年代投資就是統一處理走私資金的“銀行”。
它們在法庭上還有自己的“耳目”，一旦有凍結令下達，它會立刻通過不同的投資工具把錢轉到金融市場。
將一個雞蛋藏在一筐雞蛋裡，確保安全。
“雞蛋理論”
所以，申請凍結令時，女法官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你知道你在告什麼人嗎？”
年代投資公司，是食物鏈的第二環。
第三層，香菸走私案
對“廉政公署”的瞭解，也是理解劉青雲這個人物角色的關鍵。
香港廉政公署辦案，主張“程序正義”。
而片中可以看到，為了破案，劉青雲無所不用其極，始終在“違法”的邊緣試探。
在這一層裡，他為了獲取信息，上演了一出“空手套白狼”。
劉青雲一開始就掌握了鍾嘉玲受賄的部分信息，但是開庭期限內來不及掌握具體證據。
於是他用一份“半真半假”的材料，說服了鍾嘉玲做汙點證人，得到了對方的口述錄音和內幕消息。
汙點證人，指的是那些犯罪活動的參與者，為減輕刑罰，幫國家公訴機關作證。
——這就相當於騙她投案自首。
這段文戲張力很強，警員和大律師每句對話都在博弈和彼此試探。
劉青雲在工作上”不擇手段“，卻能力超群的形象，完全立住了。
同時，也揭開了香菸走私集團是如何通過海關巡查表，避開檢查，向黑市銷售免稅煙的內幕。
最後點出了，華南菸草集團才是食物鏈的頂層。
由受賄案牽連出洗錢案、再引出菸草走私案，這三個局層層遞進，為觀眾拼出了一個環環相扣的犯罪產業鏈。
片頭張家輝和劉青雲的對話，與片尾案件的取消也相互呼應。
”線頭“雖然多，但劇情其實還算工整。
金融犯罪因為隱秘性、低風險和高金額，早已經代替了搶劫、盜竊，成為常見的犯罪方式之一。
而會計師通過做賬，來使公司賬面金額變成某個數據，也普遍事實。
電影尖銳而直接的提出了一個問題，大公司通過“做賬”來避稅和上市的行為，到底該如何定性？
在這個灰色地帶，常年擠滿了沉默不語的人。
《廉政風雲》脫胎於香港歷史上第一宗廉署汙點證人遇害的案例——徐道仁案。
徐道仁，曾是香港最臭名昭著的走私煙分銷商董事。
他參與了香港歷史上最大的一宗香菸走私案，價值85億港元。
1995年，他在出庭作證前一個月被黑社會殺害，拋屍於新加坡海域。
他的死亡，使得那起轟動一時的香菸走私案，生生拖了十年多才宣判。
直到2003年，殺害證人的兇手才被制裁。
和電影中展現的驚心動魄的犯罪事實相比，後面的張家輝的反倒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在這類現實題材的犯罪電影裡，劇情矛盾往往會透過個人，放大在一個宏大的社會背景下。
比如《竊聽風雲》系列背後是基層警察的生存狀態、莊家暗中操縱股價、丁權與房地產商等問題。
觀眾更關心的是階層間的矛盾，主角行為的背後往往代表某類群體或階層。
個人的心魔反而顯得沒什麼存在感。
電影中的金融犯罪手法在現實中都有據可依。
“徐道仁案”更是廉政公署主動聯繫麥兆輝，要拍成電影警醒世人的案例。
雖然本片只是撕開了現實的一條裂縫，觀眾卻能從中窺視到，煙霧的後面站著多少戴著面具的人。
麥兆輝在採訪中提到過，自己多年前想拍關於菸草走私的電影。
當時的“走私線人”卻警告他：
“你知道牽扯多少人嗎? 別碰這個題材，會沒命的。”
這就是海平面下的世界。
《廉政風雲》講故事的方式非常冒險。
導演刻意將整個故事的全貌隱藏起來，只在明面擺上一部分。
剩下的劇情全部需要觀眾自己推理，還要通過隱藏的細節來驗證。
電影“反套路”的將最關鍵的線索——張家輝與劉青雲的真實關係，放置在片頭“楔子”的部分。
這使得觀眾必須要不停的動腦思考推理。
否則很容易上一段還沒看懂，緊接著下一段又來。
這就出現了一個尷尬的現象：
電影雖然看起來很厲害，觀眾卻看不懂。
本片監製莊文強對於劇本有一個經典的創作理論：
“先創作一個人物，再創作一個困境。”
畢竟矛盾衝突是戲劇張力的來源，困境中越艱難的選擇，越能塑造人物。
所以，無論是《無間道》還是《竊聽風雲》系列，在劇情節奏緊張推進的同時，人物的命運也隨著故事發展跌宕起伏。
在極端的困境下，爆發出最真實的人性。
觀眾產生移情和共鳴，才能獲得深刻的感動。
但是《廉政風雲》中有許多敘事上的斷層，有諸如比特幣等新概念帶來的理解障礙，還有一些有頭無尾的線索干擾。
觀眾連劇情都還沒理解，就無法做到與劇中角色同悲同喜。
電影的一個“槽點”在於潦草的結局。
整部片子全程都在緊張的倒計時中探尋真相，多線鋪墊卻沒有一個響亮的收尾，甚至連讓觀眾“相信”都做不到。
像蓄足了力氣卻一拳打在空氣裡，差點就閃了腰。
頭重腳輕，結尾潦草，這是電影負評的主要來源。
還有一個槽點，是“大老虎”的身份。
人們在買票之前，多少都會了解一點電影的內容和定位，心中必然抱有某種期待。
在《廉政風雲》裡，相信不少人都是被這句臺詞所吸引↓
前期宣發的物料，也以“反腐敗”和“打老虎”作為宣傳重點。
在中國近兩年的時政新聞裡，“大老虎”到底意味著什麼，大陸的觀眾心裡都有數。
但是，片中最後揪出來的“華南菸草公司太子”，一個在野商人，分量也太輕了。
隱藏這麼深的幕後黑手，他的謀劃、佈局完全看不到。
狠辣倒是有餘，卻一身紈絝氣息。
“大老虎”至少要像《竊聽風雲2》裡的“地主會”一樣啊。
根據《廉政風雲》的預告片，觀眾預期的老虎是這樣的↓
電影中的“老虎”卻是這樣的↓
和影評人選擇的角度不同，觀眾們的評價都是簡單又直接：
你的表現超出我的預期，給你打高分。
你沒有做到前期宣傳所承諾的內容，低分沒商量。
雖然有著諸多問題，《廉政風雲》的真實水準，是高於現有票房和評分的。
作為一部在春節檔中被埋沒的電影，它對於金融犯罪手法的揭示，對身為“香港基石”的廉政公署辦案手段、工作人員真實生活的還原，都非常值得一看。
春節檔“最關乎人民利益”的反腐大戲《廉政風雲》，現已全面開啟預售
（這會其實已經快下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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