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通往過去,現在,將來的路口

2018年春天,我離開繁華而紛亂的城市,又走進村口,回到故鄉,來到這裡尋找自己的理想。

村口若有靈,那該是農村社會中最有權威的見證者吧!村裡的人和事,哪一個,哪一樁能與它脫離干係呢?

村口,通往過去,現在,將來的路口

大概世界上的每一個村莊都有村口。村口是村莊通往外界的必經之地,也是由外界進入村莊的關口。村裡人去地裡勞作去外面做事不能不經過村口;外地人要去訪問一個村莊也必經村口無疑。

當然一個村莊可以有不同方位的多個村口。村口或許有幾棵老樹,或許有一座小橋,或許有一截殘破的古城牆······,每個村莊的村口都有自己獨特的標誌,而每個獨特的村口又都是全村人共同的心理印記。

走出村口,走向遠方,這是每一個農村孩子最初的願望。少年毛澤東離開家鄉時曾揮筆寫下這樣的詩句:“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這首詩是否毛澤東原創暫且不論,至少它反映出毛當時對外面世界的渴望與對人生理想的追求。

兒童時代,村口的朝陽、晚霞也許就是你心目中最美的風景。白天你走出村口採野花、捉蝴蝶,看父母在田地裡勞作,傍晚你和小夥伴們立在村口看牧歸的羊群、牛群,夜裡你在院子裡看月亮,數星星······,長大後,夥伴們陸陸續續地告別了村口的老樹、小橋,跌跌撞撞地走向遠方。遠方在哪裡?遠方有多遠?這是誰也說不清楚的。走出村口,順著時代的洪流走向熙熙攘攘的城市,不同的命運便降臨在各自的頭頂。天南地北,各行各業,到處有夥伴們的足跡。於是,官僚、教授、經理、畫家、模特、牙醫、廚師、小姐、警察、小偷、騙子······,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顆,夥伴們的職業就有多少種。

春節前夕,夥伴們又接二連三地走進村口,村口依然是那個村口,而夥伴們卻變得面目全非了,他們或許添了幾分穩重與成熟,或許多了幾分世故與圓滑,或許少了一撮頭髮,兩顆牙齒······。

村口,通往過去,現在,將來的路口

吾鄉地處平川,村口有一條大渠,那渠曾是我們赤著屁股耍水捉魚的地方。每當夏日來臨,烈日炎炎,渠裡的水便是我們清涼解暑的法寶,那渠裡的大大小小的魚,便是我們難以割捨的牽掛和喜悅。直至成年後,我亦常常在異鄉夢裡回到村口的渠裡捉魚。我養魚的喜好大約也源於此吧。那捉住一條大魚的快樂當不亞於買彩票中獎50萬吧。兒時的願望單純得很,想吃魚就點火燒了,不想吃就用它來換了西紅柿。

村口,通往過去,現在,將來的路口

大學畢業後,我曾在一個村莊裡任教半年,在我離開的時候,學生們騎著自行車追著汽車出了村口,追了很遠很遠,我在汽車裡和他們不住地揮手。別了,可愛的孩子們!老師無以為報,只好默默地祝福你們!那種單純的師生情誼,我一直不曾忘懷,而那個村口也像我故鄉的村口一樣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腦海,且常常會無端的想起。

村口,在我的心裡一直是某種分界,一個農村孩子,當他走出村口,望不見自家煙囪的時候,他就得學會獨立了,他要獨立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了立身揚名,要忍受漂泊孤獨,風霜雨雪。

沒有離開故鄉的人永遠不會成熟,沒有走出村莊的人決不會理解村口的含義。

在山西及內蒙的傳統二人臺劇目《走西口》中,太春有如下唱詞:

村口,通往過去,現在,將來的路口

“走出二里半,回過頭來看,我看見那小妹妹還在房上站······”一個在村裡,一個在村外,生離死別的戀人那深情的一瞥,當是令人銷魂的壯舉吧!而我們往往會忽略掉村口作為一個文化符號,正隱藏在他們之間。

十年前,我祖父去世的時候,父輩們千挑萬選並諮詢了風水先生,最終還是把墓地定在了緊鄰村口的路旁。

村口,不僅是村莊與野外的分界,故里與異鄉的分界,有時候它還是親友離別的分界,甚至是生者與死者的分界。

走進村口,溫暖的鄉情會撲面而來,元宵節夜裡,我在故鄉看龍燈、轉九曲,親友們的問候自不必說,就連村裡的傻子、啞巴也都親切的和我打招呼,使我的周身湧上了無盡的暖流。

離開村口,回望來時路,分明地看見村口那個光著屁股捉魚的孩子,正是孕育理想之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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