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期: 小姑的幸福生活

小姑大我八岁,今年四十四了。我常常想不起她的名字来,因为总叫她“老孃”,她在父辈中排行最小,被唤作“许(小)老”。小姑个子不高,在我印象中,她从没胖过,也从没瘦过,头发经常扎成马尾束在脑后。每年我都要见到她好几次,偶尔能看见她的疲惫,更多时候能看见她的笑色,至今没看见过她负面的神色。

今天,我问小姑:“你大我八岁,有没有带我干过什么坏事?”小姑笑着说:“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干什么坏事?只记得背你妹妹去地里找你妈喂奶,你硬爬上来要一起背。”

这些事儿我记不住了。对小姑的最早记忆,是从我小学时候开始的。那时候小姑念初中了,住在楼提前的房间里。她应该是有些追星的吧,房间里贴几张不知哪里弄来的泛黄的电影海报。有一天,她午睡。一觉醒来,她找到我问:“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把我头发剪了?”我一边否认一边看她头发——原来到腰间的头发现在只到肩膀了。“屋子里只有我俩,不是你是谁?”小姑绷着脸说,但看我急于澄清的表情,她自己笑场了,我才知道她自己剪的。

后来有个男的走进了小姑的生活。那男的跟小姑是初中同学,每次来都会带着东西来,有时是糖,有时是糕点。不过,来的次数不多。我不怎么关心次数,我只关心有没有东西吃。

后来,小姑的婚事就定了。那个男的成了我姑父。姑父来给礼钱那天,爷爷坐在厦子上接过钱,我说:“我来数数。”我妈批评:“这个不是你能玩的,一边去!”

小姑的婚事其实在村子里有些议论——我家离镇上三公里,那时的爷爷是粮管所所长,而姑父家住在十公里之外的山上,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有村民说——坝子里的姑娘怎么往山里嫁呢?

小姑结婚时,我上六年级。我给老师请假:“老师,我老孃结婚,我今天要回去吃顿饭。”今天想来觉得好笑,好像就为了吃那顿饭似的。当时隔壁班有个男生也请假了。事后才知道,那男生是小姑父的弟弟。

回家吃过饭,姑父来迎娶小姑,我跟他们坐在驾驶室里回学校。车子开了不久,小姑就哭了。我不明白——不是大喜的日子吗?有吃有喝的,怎么还哭了呢?要下车时,小姑给我一双她做的黑色布鞋,让我带到学校里穿。

从此以后,我见小姑的次数就少了。奶奶会带着大姑穿过田野,爬上盘山的羊肠小路去看小姑。我因为念书,没有去过。

今天看来,小姑的日子是幸福的,是我最羡慕的。因为小姑嫁对了人。

姑父黑而瘦,不抽烟,不喝酒,人却并不闷。姑父勤快,肯吃苦,起早到晚地干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小姑跟着他,也慢慢适应,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栽种烤烟。烤烟这种作物,在坝子里就是辛苦活,在山里更加不易。山里缺水,栽种时都要挑水浇。不是一棵两棵,而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不计其数。山地不平,摘好了烟叶也很难搬回去。得先挑到土路上,再装到牛车上拉回家里进行编烤工作。其中的艰辛我没有体验过,但能想象出来。好在,日子慢慢好起来,村里修了路,小姑家盖了新房,表妹表弟相继出世。

小姑和姑父没有拌过嘴,至少我没见过。有什么事,小姑总说:“等我问问你姑爹(姑父)。”姑父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家里栽多少烟,还能做什么创收,怎么收拾教育孩子,他都说出自己的想法,分析利弊,小姑也会提出异议,让后两个人统一意见,一起努力实施。这应该就是小姑幸福生活的根源。

现在,表妹在读大学,表弟已经参加工作了。小姑和姑父在家种烤烟,种桃子,勤快和辛苦一如从前。每年五月份,姑父总让我带着朋友去他家摘桃子吃。那桃子一个个坠弯树枝,一片片红满山坡——远销省内外。每年杀猪,姑父和小姑也总要给好几公斤的肉!

希望小姑家一直这么幸福!

第635期:  小姑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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