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故乡

作家余松所著的《故乡》从1980年代到2010年代为时间轴,以代家,陈家,张家,段家四个家庭的两代人的悲欢离合为典型,穿插其他村民,近乎白描般的描写了他们在那一小块土地上的生存,繁衍,死亡,走出去,又回来,一代又一代就那么活着。

四个家庭

代家

大老代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天生认命,觉得孩子多,穷的响叮当,一年到头吃不饱,做不起一件新衣裳也是天经地义的。他在外面受了气屁不敢放一个,回家拿着媳妇孩子耍威风,媳妇刚生完老二,还在做月子就一个耳刮子煽得媳妇耳朵响了好几天,代老三考试没及格, 大老代就一巴掌把儿子的眼角都打出血了。这大老代动不动就把媳妇拎过来打一顿,一直打到媳妇五十岁打不懂了才罢手。不得不说代老二的唯唯诺诺,代老三的好吃懒做不务正业风流成性与大老代没有尽到父亲教育培养的责任有关。可是,大老代又受过多少完整的家庭教育呢。

大老代还最不喜欢折腾,村里实现包产到户时看到陈庆良在收拾分到的地时,自己还暗暗得意幸好自己家没有分到地,不然开春了还得雇犁杖,买种子什么的都要花钱,而自己又没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没担当,全村都盖了瓦房,就他家还住泥房,张书森书记想激励一下他让他上进,说你家这房子算是村里的怪事,他却找理由说是家里人口多盖小了不够住,盖大了没有钱要不村里赞助赞助我就盖。这得过且过的精神,不想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到他二儿子结婚的时候只好讨价还价七八次买了大王家的两间草房,收拾了下当作新房。

虽然大老代的老婆老代婆子和大老代一样天生认命,觉得日子穷是应当的,但她从来没想过日子有多难熬,也从不羡慕别人吃的有多好。

但她比大老代能操心,几个儿子的婚事也都是她提前操心张罗,为了聘礼和房子呕心沥血。节俭到吝啬,回趟娘家,倒腾点白菜土豆。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两顿肉。衣服和用具修修补补,补丁摞补丁的也不舍得扔掉。结婚以后她就一件新衣服都没为自己买过,别人给她的旧衣服她也不嫌弃。一年到头都是两件洗的发灰的黑衣裤。老二媳妇给他花一百块买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裤,都不舍得穿,被她以七十二块在集市上卖掉。

她特别勤快,就像个永动机,每天除了忙家务。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捡东西。背上的那个讨价还价得来的背篓每天陪着她去捡东西:树枝,苞米棒子,老鼠洞里的豆子,甚至一个破靴子都会被她捡起来留着补东西用。秋天割玩地,她会拿着编织袋子在地里捡稻穗和苞米,每年都能捡几麻袋。这几麻袋粮食也够一个人口粮了。老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老代婆子这一生就是这么过来的。

其实她也可以像村里其他的媳妇一样没事凑到一起扯点闲话打打麻将。但是没办法,大老代不是顾家的男人,二儿子过的不是很宽裕,三儿子游手好闲,五儿子有残疾,她得用尽全力去顾家补贴家。老代婆子临终时把自己的七万元存款留给了残疾的五儿子。这七万元的存款攒的可是不容易啊。

大老代的弟弟代志河是村里吃红卡片的---学校老师。起点比别人高,手握一副好牌却打烂了。他因为强奸女学生被判刑十一年。老婆辛苦的顶起整个家,孩子也跟着丢人抬不起头。好在他出狱后懂得理解老婆的辛苦与不容易,勤快的分担家务。在老婆中风之后,更是对老婆像对孩子一样精心照顾与陪伴。

陈家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说的就是陈庆良了.他是米村脑子最活泛的人了。

村里要搞包产到户时,陈庆良所在的大队抓到了阄。陈庆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带着老婆儿子早晚的刨地,付出了比在生产地多一两倍的力气。秋收时比大队多出两倍的丰收极大的鼓舞了陈庆良。还买上了村里的第一步电视机。

他总能想出一些主意比别人挣多一些,把这几年攒下的一万块钱买了辆四轮子,带着老婆孩

不是给水库拉沙子土方,就是给村里用车的人出工,在亲家的建议下把剩下的钱都放了一分五厘的高利贷。靠着全家人的痛苦付出,不到两年的功夫就攒下了实打实的几万块钱。

他热情周到,村里面的红白事,陈庆良都是主事人,根据人家的家境安排的妥妥帖帖。

有人情味,乡里邻居,亲戚朋友,能帮就帮。

陈庆良的两个儿子也和陈庆良一样,勤劳,脑子活泛,兢兢业业的生活。

陈庆良的哥哥陈庆喜相对于陈庆良来说那真是一言难尽。

陈庆喜没有一个长辈该有的厚重感,嚼舌根,看人笑话。小段葬礼时,他听信村里邓文香和小段有一腿的传言,拐弯抹角的开邓文香儿子小强的玩笑,说灵棚里面躺着的小段是他爸。不尊重女性,开有关性方面的玩笑。

自私自利。为了留住陆美丽给给他做老婆,大方的粉刷屋子,改造装修浴室。但是女儿燕子得了脑瘤却犹犹豫豫不舍的花钱。甚至在女儿住院期间还有心情舍的花钱去嫖娼,还以此向村里面的人来炫耀。

欺软怕硬,知道代老二唯唯诺诺是个老实人,欺占代老二家一垄地。

张家

张书森是村里面的书记。作为书记,尽管他没有做过多少出格的事,可是这个村里的人几乎没有不恨他的。

有一次张书记家的柴火垛在两个月之内就烧着了两回。有人说他是因为当书记这么多年黑口黑面没少得罪人,还有说是因为他和北屯刘宝库媳妇有一腿。张书记的儿子大军去世的时候,村里人对大军觉得挺可惜的,对张书森却没多少同情。当他的儿媳妇带着 孙子回了娘家,他得了病,没人照顾不得不住进敬老院时,村里人不但没有同情,反而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都翻了出来,说他心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半身不遂就是报应。想想张书森还做书记时,村里人上赶着巴结的嘴脸,再对比一下不做书记得病时的态度,这就是人性啊。

段家

小段和代志河一样是村里吃红卡片的,在粮站上班。他同代志河一样,起点比别人高,却也是手握一副好牌却打烂了。

小段家的房子是米村最扎眼的,白墙灰瓦,比高高的砖瓦房还漂亮。别人还吃不饱的肚子的时候,他就买了一个海鸥牌的相机,大部分用途都是给村里的大媳妇和小姑娘拍照了。村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觉得能和体面的小段有一腿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讽刺的是这些女儿的爷们孩子还并不觉的难堪。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农民,每月吃皇粮的小段可不就是体面的人。年纪轻轻的小段死于肝腹水晚期和酒精中毒。14岁的大儿子段长星辍学接了他的班,14岁,还是个孩子,性格还未健全,社会阅历还空白。就开始承担起养家的重担,父亲的死,也让他过早的体会到世态冷暖的滋味。性格也变的更加阴郁。特别是当母亲征求他关于自己改嫁的事情时让他感觉仿佛是受到了侮辱。从那以后他脾气变的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难以捉摸。甚至连自己怀孕的老婆都大打出手。不得不说性格决定命运,他还是重蹈了父亲的覆辙,总是在一些朋友家喝酒,然后带着酒气和火气回家。家里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小心陪着他,生怕哪句话不和他的意令他雷霆震怒。在一个雨天回家的路上,小段骑着摩托车不知道减速,还冲动的把油门轰得突突爆响,终于出事了,撞死一个人。小段为此离家出走,即使母亲去世也再也没有回过家。

文中的偏方和赌博的两件事令人感慨良深。

关于偏方

代老二睡觉抽风,公社医院说没事,后来还是抽风,老代婆子选择去找老袁头算一卦而不是去更高一级医院。最后听了陈庆良老婆大马的“偏方”,蒸熟一个野生狸猫吃。

老代婆子的孙女彩云,肚子疼,代老婆子就让她自己去笸箩里面找药吃,还是疼也只是在给孙女一片止疼药吃,后来昏迷不醒了,也不想着赶紧去医院治疗反而爬到屋顶上去给孙女叫魂,最后延误了病情,孙女死了。这件事情也成为了老带婆子与他大儿子的一个隔阂。

代老二的老婆万巧有肺病,邓文香告诉她吃醋泡鸡蛋就能治好。

邓文香乳腺癌二期,不舍得花钱,听了姨妹子的偏方,吃醋泡红皮的鸡蛋,喝芦荟水。吃了两个多月,喝了两个多月。不但没好,反而厉害了,只好住院治疗。

说他们愚昧无知也好,没有科学精神也罢,归根结底还是穷。物质的穷,造就的思维的“穷

”。

关于“赌博”

懒的出奇的,农闲时都裹着被子睡觉,撂下筷子就能睡着的余德龙,一道赌桌上就像打了鸡血,精神抖擞。问题是运气还不好,输多赢少,但是赌品好,每年都把一半的卖粮钱输给别人。让本来就困窘的家更困窘。

牛老大不仅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也爱赌博,而且还是个没有赌品的赖子。就这样也罢了,他还算计同村的沈大海,让沈大海一晚上整整输掉了两万五,那可是他家给女方的彩礼钱。为此沈大海成了一个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疯子。当然沈大海也有责任,不够理智,轻信牛老大。最后牛老大的结局也不是很好,贩卖赌品,克死异乡。

这种及时行乐,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心态,其结果是人们对因赌而生的丑恶现象,丧失了基本的价值评判能力。哪怕是因此成了疯子,村里人也仅仅是唏嘘一番。

书的结尾,陈庆良长叹着:“这世道真是变喽!”没办法,人是抗不过大趋势的。一年到头地里的收成赶不上出去打工半年甚至三个月的的收入,村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去赚钱,赚到了钱能在城市安家就在城市安家,既方便赚钱也对子女的教育好。农村的壮劳力越来越少,留在村里的多是老光棍儿、女人、老人和孩子。当陈庆良,大老代,张书森,汪玉金这一代种地人走个差不多,几乎就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农民了。

不是不愿意在农村种地,也不是人心变了,而是大势所趋,世道能不变吗?

渐行渐远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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