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徑場上的金蘋果

“和我賽跑吧。勝過我的,我就做他的同床共榻的妻子,如果落在後面的話,那麼你得死。”(古羅馬•奧維德《變形記》,第十卷)


三、要命的求婚規則

制定這種要人老命的求婚規則的並不是果樹女神。波摩娜小姐作為優秀的園藝工作者,雖然是一位很難追求的女孩,但是追她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追不上大家還可以高高興興地繼續做朋友。

但希臘羅馬神話中還有另一位姑娘,不僅本人難以被追求,而且如果求婚者追求不成功就咔嚓一聲腦袋掉地上了

不成功則成仁,把相親生活搞得如此血淋淋也是獨一份。

這位害死很多追求者的姑娘名叫阿塔蘭塔(Atalanta),是希臘有名的女英雄。阿塔蘭塔的事蹟散見於荷馬史詩《伊利亞特》和奧維德的《變形記》中,有人說阿塔蘭塔有兩位,是不同的人。不過,由於事蹟大體一致,所以她們更可能是同一位英雄。在《伊利亞特》中,阿塔蘭塔曾參與獵殺卡呂冬野豬的行動,而且首先射中了那頭極為雄壯破壞力極強的狂暴野獸,搶到了頭功,讓眾多男性戰士們望箭興嘆。

英武過人的阿塔蘭塔,戰鬥力爆棚,比之男性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是百發百中的用箭高手,而且在賽跑方面號稱希臘第一,更要命的是長得英姿颯爽美貌動人,還是單身,所以許多求婚者紛紛從各地趕來,要娶她為妻。

但這位女英雄有一點和果樹女神一樣,就是都醉心於自己的事業,而且作為獵手的阿塔蘭塔信奉的是獵神狄安娜,所以發誓和女神一樣,一輩子不結婚。

總之,要追求這樣一位打算獨居一輩子而且勇於殺戮的姑娘,不僅難以上青天,而且實在需要一點飛蛾撲火的勇氣。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和一位聲名遠揚武藝高強的女戰士比賽,比不過就被長矛捅一個透心涼,或者咔嚓一聲大嘴頭顱滾到八丈遠,這種求婚規則明顯是人家姑娘不願意嫁人,拿出來嚇退眾多求婚者的。

“誰願意為娶妻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讓阿塔蘭塔沒有想到的是,規則越嚴酷,犯賤的人越多。

如果這事放在今天,阿塔蘭塔家的門口一定會成為名副其實的門可羅雀之地,這位姑娘有很大概率死於眾多相親家長的唾沫星裡。不過,在崇尚武勇的希臘英雄時代,能夠征服一位全希臘聞名的姑娘,對於很多把老爸老媽的話當放屁,不把性命當回事,無事還要生個非,荷爾蒙無處安放蠢蠢欲動的年輕人來說,簡直是立了一面榮譽的旗幟,變成了建功立業的標誌。

面對不顧一切成群結隊前赴後繼前來求婚的冒失鬼們,阿塔蘭塔也很無奈,只好兌現諾言,和這些不怕死的追求者們進行跑步比賽。

這位姑奶奶肯定心裡在想,不捅死幾個求婚者,真是嚇不走這些失心瘋的人。

所以,這場殘酷的求婚比賽天天在舉行,阿塔蘭塔以跑得快著稱,跑步速度比閃電俠不遑多讓,許多自稱飛毛腿的男青年無論如何跑不過閃電,就此原地爆炸,成為阿塔蘭塔的矛下冤魂。

四、田徑場上的金蘋果

不過,越是峭壁上的鮮花越有人採摘。阿塔蘭塔的真命天子很快就要出現了。

有位名叫希波墨涅斯(Hippomenes)的男青年,據說是名門之後,最有可能是海神波塞冬的曾孫,聽說了這場荒唐的求婚比賽,吃飽了沒事幹跑過來看熱鬧,結果立刻被散發著致命誘惑的阿塔蘭塔所吸引。奔跑中的阿塔蘭塔顯得異常美麗:“她齊到腳面的長袍迎著風向後飄蕩,頭髮披在雪白的肩上,光彩奪目的腰帶在膝蓋前飄舞,在那潔白的少女的身體上泛出紅暈。” (古羅馬•奧維德《變形記》,第十卷)

有時成功與失敗就差一個腦子的距離。畢竟有海神的血統,雖然被荷爾蒙衝昏了頭腦,但希波墨涅斯不像前面那些一味往前跑的求婚者那麼愚蠢,機靈的男青年首先向天上的神靈祈禱,希望在神靈的幫助下戰勝阿塔蘭塔。

在這種愛情的場合,很顯然有一位奧林匹斯女神一定會不請自來

,那就是最喜歡為愛情的火焰添加乾柴的維納斯女神。在維納斯的眼中,凡是為談戀愛的活動製造障礙,都是罪大惡極的行為,都是和女神她全家過不去,所以阿塔蘭塔憑藉著10秒跑進100米的速度欺負這些求婚者,早就讓維納斯女神坐臥不安,恨不得親自伸腿絆倒那位不識相的姑娘。

收到希波墨涅斯的求救信號後,維納斯女神如打了雞血一般立刻開始了一場生死時速的救援行動。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進自己的一個廟裡,從廟外的一顆樹上摘下了三顆金蘋果,然後又腳不沾地地飛到青年旁邊,把這三顆金蘋果悄悄地塞到了他的手裡。

金蘋果田徑賽就此開始。

不得不說,阿塔蘭塔是一位天生的跑步高手,雖然希波墨涅斯已經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向前飛奔,但是架不住阿塔蘭塔如風火輪一般的速度。眼看就要被姑娘超過,這時,希波墨涅斯扔出了第一個金蘋果。

正在飛奔的姑娘一眼看見圓滾滾金燦燦的東西在跑道上翻滾,忍不住拐了一個彎撿起來。

高手對決往往就差那麼幾秒。落後的阿塔蘭塔又開始追趕希波墨涅斯。剛剛要追上,又發現第二顆金蘋果正滾向跑道外側。我們知道,金蘋果在希臘羅馬神話中屬於具有非凡魅力的稀罕物,就連偉大的天后赫拉和智慧的雅典娜女神都忍不住要和維納斯女神搶奪金蘋果,更何況只是凡夫俗子的阿塔蘭塔,所以這位眼冒金光的姑娘又跑偏了,追逐起滾向遠方的金蘋果。

17世紀意大利學院派畫家圭多•雷尼(Guido Reni 1575-1642)的作品把人體塑造得極為完美,他曾創作過兩幅油畫作品《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圖6 Hippomenes and Atalanta)。畫中的阿塔蘭塔正在彎腰撿起金蘋果,她的手中還拿著一個。整個畫面極為簡潔,人物呈相互對比的姿態,身上飄動的披巾讓整個畫面充滿了生氣。

閒話美術史|田徑場上的金蘋果

圖6 圭多•雷尼:《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油畫,約1612年,206x297釐米,西班牙普拉多博物

17世紀法國學院派畫家尼古拉斯•克隆貝爾(Nicolas Colombel 1644–1717)的作品受到拉斐爾和法國著名畫家普桑的影響,很多批評者認為他過於模仿普桑的作品,所以他的作品也具有普桑式的穩定靜穆感,古典感很明顯。這幅《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圖7 Hippomenes and Atalanta)的油畫,雖然是在表現運動和比賽,但卻仍然是比較傳統的對角線構圖,畫面給人一種平靜的優雅感。

閒話美術史|田徑場上的金蘋果

圖7 尼古拉斯•克隆貝爾:《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1680年,油畫,141 × 127 釐米,奧地

17世紀佛蘭德斯巴洛克畫家威廉•凡•赫普(Willem van Herp 1614-1677)創作的《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圖8 Hippomenes and Atalanta)則顯得動感有趣得多,金髮俊俏的阿塔蘭塔正忙著撿起地上的金蘋果,而一頭亂髮的希波墨涅斯正準備故伎重演,把手中第三顆金蘋果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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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 威廉•凡•赫普:《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油畫,約1650年,115x169釐米,波蘭華沙國家

18世紀法國畫家諾埃爾•阿雷(Noël Hallé 1711-1781)是法國阿雷繪畫世家中最有獨創性的畫家,1736年他的作品獲得過羅馬大獎,《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賽跑》(圖9 The Race of Hippomenes and Atalanta)這幅畫被認為是畫家最能體現個人創造性的作品,他的作品特殊之處在於對冷色調的處理上。畫中背景裡濃厚的深藍色與賽場上的暖色調對比,再加上錯落有致的構圖,雖然畫中的人物很多,但整個畫面卻顯得乾淨有力。

閒話美術史|田徑場上的金蘋果

圖9 諾埃爾•阿雷 :《希波墨涅斯與阿塔蘭塔賽跑》,油畫,約1762-1765年,321x712釐米

等到阿塔蘭塔撿起第三個金蘋果時,希波墨涅斯已經贏得了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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