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叔詹所料,燕姞和公子兰刚入晋都绛,就看到晋文公重耳及几名下臣冒雪迎接。如果说世事弄人,可能这就是社会和人生。就在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当逃亡在外的重耳途径郑国国都时,郑文公捷就立在城头。“重耳逆父叛国,是为不肖,且诸侯亡公子过此者那么多,寡人怎么都可以以礼相待呢!”直到今日,重耳忆及郑文公捷的话,还言犹在耳。
也许正是捷的那番自傲无礼的言语,让重耳有了回国复位,称霸诸侯的野心。文公重耳以高规格的礼遇接纳公子兰及其母亲燕姞,甚至没有丝毫的为难和怠慢之处。衣食住行,日常所需物器一应俱全,并派有仆人专门服侍。燕姞的身体在精心的调理下很快康复,公子兰逐渐在晋国安居下来。
公子兰知道,这一切还要感谢叔詹的深谋远虑。事情很快传到了捷的耳朵里。据说,捷在群臣面前气得暴跳如雷,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郑国发生公子兰逃晋事件后,总算进入短暂的平静期。
冬去春来,当晋国的泥土开始松动的时候,勤王护驾的晋军从绛出发。在辞退赶来勤王的秦军后,自周邑阳樊分兵两路南下。一路赴氾迎襄王回王城洛邑;一路趋温地攻打叔带,将其俘获,并杀死狄隗。
四月初,周襄王复位,在隰城将叔带杀死。晋文公邀郑文公捷作为自己傧相朝见周襄王,得以受赐阳樊、温、攒茅、原四邑。晋国继而收阳樊、攒茅,降服原国、温国,拓展了具有战略意义的南阳之地。回去后,郑文公捷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听叔詹之言,没有采纳公子瑕的建议,以致膏腴之地落入他国之口。甚至,连自己爱妾苏氏的母国温国也成为晋国的一个邑。
时光如梭,转眼间,公子兰出至晋国已近一年时间。期间,燕姞和公子兰与晋国贵族间多有走动。天长日久,便与同是南燕国的晋国君夫人逼姞相熟。因系同宗同姓,逼姞又对燕姞母子怜悯,就常常会赠送些日常用品乃至礼物。
如此相往,公子兰便结识了逼姞的陪嫁侄女玉嫱。玉嫱有着与公子兰相仿的年龄,渐渐地便互相有了爱慕之情。逼姞看出侄女对公子兰有意,又见公子兰温文尔雅、谈吐大方,私下以为将来定能出人头地,成就一番大事,遂有意将玉嫱嫁给公子兰。随后,便趁燕姞来访的时候提起此事,燕姞听后十分欢喜,说:“我也正有此意,兰儿每每与我说起,总不停地夸赞玉嫱的各种好,想必早已有意了”。
“那我就说与国君,择一良辰吉日以成姻缘之好。”逼姞不无欢喜地说。看到逼姞这么热心,燕姞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公子兰虽年龄还有点小,但公子公孙早结婚多的是,燕姞遂表示感谢。
晋文公听夫人这么一说,当即答应这门婚事,挑选吉日差人为其筹备婚礼。公子兰听说后更不用说有多激动了,成天乐得合不拢嘴。好事归好,但在公子兰家里,却有人郁郁寡欢,寝食难安,那就是随公子兰奔晋避难的许姜。
许姜虽没有与公子兰举行什么仪式,也算是其事实上的妾了。更何况,许姜已有八个月的身孕。燕姞看在眼里,只能好声相劝,让下人悉心伺候,以免动了胎气。显然,对于燕姞来说,她更乐意眼前的这门婚事,毕竟是晋文公赐的婚,又兼之玉嫱是逼姞的亲侄女。无论说到哪,都是一件天作之合的美事。故而,这期间对许姜有所冷落是在所难免的事。
好事宜早不宜迟,婚礼已在紧张筹备中。依照诸侯公子婚嫁规矩,所有礼节一应俱全。只是,唯独缺了郑文公捷。这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也许只有燕姞还会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偶尔望着东南方发出几声叹息。
世事总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嫁娶的日子正是一年前公子兰入晋受礼遇的日子。可能,除了晋文公重耳,没有人会注意这种巧合吧。是命运还是天意?当年,他又何尝没有这样反问过自己。过去的终将成为过去。或许,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更真切地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人生,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看着年仅十五岁不到的公子兰,重耳的内心此起彼伏。
天空依旧飘着雪,北风紧紧地吹着。晋国国都绛,一场别样的婚礼正在举行。很快将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守候在公子兰身边,这种美好是将持续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甚至是老此不归?重耳望着东天,有雪在飘,纷纷扬扬。
九年前,自己逃难至齐,得齐桓公厚礼,娶齐姜为妻,及马车二十乘得以安居。忆及他年在齐偷安惰志、乐不思蜀、醉生梦死的苟且享受,重耳不禁感慨万千。若不是齐姜深明大义,以死绝了自己偷安的幻想,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兴国大业。如果没有三年前的去齐西归,也许自己还在四处避难,甚至会客死他乡。想到齐国之事,重耳不由记起齐姜,记起她的死,不禁悲从中来,难以自制。
笙歌欢笑与当年是何曾的相似,看着陶醉其中的公子兰,重耳不知他年将是沉溺于玉人香罗帐,纵欲怀安;还是心藏鸿鹄之志,回国再扶社稷。总之,重耳今日是高兴的,为一种选择和成就。想到刚平定温、原、阳樊、攒茅四邑封境,可以直通太行山之南,想到图霸中原的一天,他就豪情满怀,端起甘冽的美酒一饮而尽。
燕姞也一样,她的欢喜更多源于自己的儿子。多少个日夜,她都希望有这么一天,她等到了。逼姞说,她是个幸福的人,有时她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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