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我想替這位剛剛上吊的父親問一下,養兒養女為了啥?


清明節,我想替這位剛剛上吊的父親問一下,養兒養女為了啥?


(圖文無關)

今天清明節,上午九點多,有一位菏澤來我們這邊打工的漢子來找我。

我們只是認識,我甚至記不起他姓什麼。

敲門時,我答應了兩聲,他居然兩次問我,你在家嗎?

然後等開了門,他就問我有沒有空。

我再次問他做什麼,他還是問我有沒有空!說實話,當時我寫東西非常不順,確實有點煩。

你先說你有什麼事?我說。

於是他才說道,他今天去給家裡打錢,但是郵政銀行關門了,他的卡是郵政的。

緊跟著,他又趕緊說,你幫幫我,我請你吃飯。

我哭笑不得,說,別的銀行也可以啊,很小的一點轉賬費。

他說,我去郵政那裡,看到貼的放假三天,恐怕都不能開門。

我這才想到我想岔了,他可能不會使用自動取款機。

問一下,他果然不會,因此我又問他,你有微信嗎?

他說,有,可我沒綁卡。

這簡單啊,我說拿手機給我,我幫你弄。

可是他又說,我還有三千多現款也要寄。

這倒讓我奇怪了,問,為什麼非今天寄,過了這三天不行嗎?

他說,我兒子要生孩子了,錢不夠,我老婆有三千,她讓我打七千,湊個整數。

明白了,這我就沒法推辭了,於是我只好關門,跟他到了街上。


清明節,我想替這位剛剛上吊的父親問一下,養兒養女為了啥?


他說的那家郵政銀行距離不遠,在路上,我問他,你兒子都結婚了,還因為生孩子讓你寄錢,他不掙錢嗎?

他說,掙個屁。

我說他做什麼的?在老家嗎?

他說在大連,也在工地上,動不動沒活幹。現在他媳婦懷孕,有時候也幹不了。

為什麼去大連?沒活幹還呆在那幹嘛?他媳婦也跟著去了?我又問。

他說,他家在那啊,說個媳婦大連的,工地上認識的。

我笑,這小子跑大連去了,不用管他,都成人家兒子了,白養了。

他也笑,不能不管啊,就為他們忙活的。我本來也不同意,可說不聽。我們給他付的房子首付,他們自己打貸款,月月打。

又說,今年的活不好乾,我才幹了十來天。

我詫異,怎麼才幹十來天?

他說,活不多,我前幾天還回去一趟,家裡淨事。我這三千五還是支的,老闆說我已經超支了。

我哦了聲,沒有多想,他接著說,回去為我小舅子的事,這傢伙上吊了。

上吊?為什麼上吊?

我起初本猜想是為了情(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想),但是他說,為倆兒子。倆兒子都跟他要錢買房子,逼急了,想不開。

我一下子起了興趣,問他,你好好說說,怎麼回事?都結婚了,自己有孩子了,怎麼還逼著老人出錢買房子?家裡有沒有錢不知道嗎?那麼一個老人,不知道逼不出什麼嗎?

他的笑說不清是什麼味道,說,其實也不老,還不到六十歲。我們那邊有開發的房子,起先是老二要買,給了五萬,後來又要,說還得給二萬。這事被老大知道了,也來要。媳婦也跟著來鬧。他們都逼著去借,還逼著給看孩子,看著孩子也要錢。

孩子多大了?

都二三歲。

二三歲的孩子,應該都上幼兒園了,我想我不用多問了。

我家農村的,見過很多這樣的事,我完全想得到二個兒子和媳婦抱著孩子擠家裡鬧騰的情形,也完全瞭解一個常年跟土圪塔打交道的老農,那種想不開。

小時候,我在老家,曾親眼看到過一個老農跳河後的情形。他有三個兒子,即便兒子們沒逼他,他也想不開。

那時候家裡正在起房子,動不動缺錢,缺這缺那,弄得他焦頭爛額。他沒經歷過多少事,眼神都是特膽怯,特老實的那種,再想想孩子們都要有房子,娶媳婦,那時候就更加愁得不行。

他以前就是酒鬼,那時候越發能喝。

他死後,許多人都曾去看,我也去了,當時正看到他大兒子抱著他的屍體痛哭。

他本來就身材瘦小,這時候更加瘦小,那溼漉漉的頭髮緊貼在頭上,頭顯得那麼小,那麼小,這曾經讓我很不敬地想起了一隻溼溼的老鼠。

那時的農村很窮,真正窮,比起現在絕對天差地別,但是那又怎樣呢?

生活好了,兒子們的胃口也大了,他們要的房子不一樣了,他們也不只是要房子了。

可是為什麼就必須跟老子要呢?為什麼家裡沒錢,還非要去買樓房呢?

自己要買樓房,為什麼不自己去掙?為什麼還非要去逼一個生你養你的老父親,去逼一個根本榨不出錢來的老父親?去逼一個老實巴交的老父親?

還二個兒子帶上老婆孩子一起來逼?

我想不通,說,為什麼不乾脆出來,跟你一樣在外面打工?眼不見心不煩,管他孃的!這樣的孩子,你再怎麼樣,他將來也難養老。

這位菏澤朋友搖頭,要能這樣,就不會上吊了。

我看著他,那麼你呢?省吃儉用的,你兒子兒媳對你好嗎?

他又搖頭,整天全是事,全是挑毛病。好不好也沒法不管,就為他們活的。

我終於默然。我本來想告訴他,我村那老頭死後,他兒子都自己掙了房子,都過得還好,但想想還是算了。


清明節,我想替這位剛剛上吊的父親問一下,養兒養女為了啥?


他卡里的錢加上那三千五,一共是七千四百多點(有一張怎麼也存不上,每次都會吐出來),他那意思是全打,但我只給他轉賬七千。

完事了,我說,你得留點錢吃飯啊,你還抽菸。

他想想也是,說快交房租了,晚上我還想喝口酒。剛支了錢,不能再去支了,我們有時候一個多月才發錢。我一般早上五塊錢,中午十塊錢,晚上就去買點菜,喝口酒。

聽聽,他居然能把自己給忘了。

辦完事,他果然要請我吃飯,使勁拉。我說算了吧,這點事,他說不行。

我只好告訴他,我現在有活沒幹完,很急,家裡有菜,再不吃壞掉了。再說這才十點,我都是十一點後吃午飯。

好不容易把他打發走,我本以為這事就結束了,可是我正寫著東西呢,他又來了。

提著一瓶啤酒,一份涼皮,非要給我。

他說,你一定收下,我買了兩份,還有一份。

天哪,在大連那小子,你可知道,你爹這個在工地上幹活的人,今天中午就一份涼皮!

他給你打錢的時候,都完全把自己忘掉了。

文 | 九鴉

圖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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