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把最好的青春留在深圳?”
為這裡機會多、工資高、氣候好,或者只是因為僅僅是因為你在深圳出生。
們可能有成千上萬個不同的理由,但或多或少,都是因為深圳有我們需要的某種東西。
而十多年前,有兩萬多名和我們年紀相仿的青年也來到了深圳。他們大多20歲出頭,稚氣未脫,懷揣著各自的夢想,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想象。但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片荒蕪。
他們有個很有年代感的名字:深圳的基建工程兵。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代“深圳青年”,也是絕無僅有的一代拓荒青年。
這哪裡特區啊?就是一片荒地嘛!
1979年,深圳市剛剛建立之初,基礎建設幾乎為零。但市內沒有多少基建隊伍,廣東省裡的施工隊伍又有自己的工程在身,也不願意到這個缺水缺電的邊陲小鎮來。最後,深圳的領導只能跟中央軍委“借人”。
1982年秋,京廣線由北向南陸續駛過100多趟軍列,來自全國各地兩萬多名基建工程兵就這樣來到深圳參加特區開發建設。要知道,當時的深圳只有30多萬人口,原特區內只有兩萬多居民,但是工程兵連同家屬約有4、5萬人之眾。
當這些從大雪紛的北方,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帶著絨帽的大軍下車時,迎接他們的沒有鮮花和民眾,而是大寫加粗的驚呆了:
在大家的想像中,毗繁榮香港的深圳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城市,但是眼前的深圳,眼前的雜草叢生、蚊蟲飛舞;市區街道狹窄,房屋建築破舊,大多數的街道都是土路,大載重車開不進去,比內地的許多縣城水平差得遠;當時最繁華的老東門,街道很短,點上一支菸還沒有抽完,就從這頭走到了那頭;那時深圳最高的樓房,是深圳戲院和對面5層高的深圳旅店;整個深圳只有一個供本地2萬人用水的小自來水廠;原來的鎮醫院,也只有十幾個床位.....
“這哪裡是什麼特區啊就是一片荒地嘛!”工程兵老楊回憶起自己第一次來深圳時的情形,彷彿一切還歷歷在目,“我一下火車,看到滿山的荒坡野草,我就知道要吃苦頭咯。”
工程兵失望,深圳當地的群眾也對他們抱有懷疑:“這麼年輕的娃娃兵,能夠建起房子嗎?”
由於深圳政府的經費有限,工程只能駐紮在離市中心比較遠的“黃牛壠”。那裡除了窪地上成片的荒草,就是一塊塊的魚塘,山頭佈滿野竹子。沒有現成的住處,這些工程兵們便就地取材,竹竿做樑柱,竹篙砌牆皮,油氈加上竹葉就成了屋頂。沒有一棟磚瓦房,甚至沒路沒電,連喝水都得自己打井。
苦中作樂的工程兵還給新家起了個詩的名字:“竹葉賓館”。而這個地方,就是現在深圳地圖上的“竹子林”。後來在1983年,深圳遭遇了特大級颱風,整個竹棚被掀翻,牆體被撕爛,只剩下個框架。兩萬工程兵只能在露宿在風雨中。
相對於艱條件,更讓工程兵難以適的是深圳的氣侯和飲食習慣。工程兵黎叔回憶說:“我們有一些同志喜歡吃辣椒,吃不上辣椒有點兒不習慣。後來市長知道了,就派人去四川採購了大批辣椒。”
但還是有許多人受不了,就申請轉業回老家了。楊本來也想轉業回家,被幾個老鄉攔住了。
“後來證明他們是對的,深圳變得越來越好了。
深圳速度+深圳奇蹟=工程兵
在這樣異常艱苦的,二萬多名工程兵們闢山路、蓋高樓、修公路、通水溝,創造了聞名全國的“深圳速度”,還有深圳奇蹟。
深圳市委辦公大樓是工程兵進入深圳後打響的第一仗。沒大型機械就依靠手提肩扛,鐵鍬不夠就兩人合用一把。工程兵們最終硬是在一片爛泥地裡蓋起一座像樣的辦公大樓。
讓深圳人引以為傲的最美深南大道,在80年代初,還是一片不毛地。從上海賓館到南頭檢查站路段幾乎都是石頭山,全靠工程兵徒手搬平。
如今的南油工業區在當時還是一片貧瘠的黃土,在工程兵的建設下,片黃土成了南山區最早成片建設的樓房。
三十多年前,紅嶺大廈尚未完工。誰能想到就在對面的空地上,後來深圳劇院拔地而起,而那兩條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公路分別成了今天最繁忙的深南大道和紅嶺路。
當然,工程兵們最驕傲的依然是曾經深圳最高樓國貿大廈。國貿大廈的名氣不是因為它高,更是它創造了“三天一層樓”的深圳速度。這個速度的締造者正是一群平均年紀20多歲的青年工程兵們。
小吳的父親正是當年參加國貿大廈建設的工程兵,現在每次到國貿大廈頂樓的餐廳飯,小吳總感到親切,“父親這一批深一代,是真正為了深圳流血流汗的,相比之下,現在的我要更加努力追上父親當年的腳步”。
從荒無人煙的石頭山到如今川流不息的城市綠道,從黃土地到南油工業區,從爛泥地大劇院,從地基到百尺高樓,這一切,彷彿被工程兵們施了魔法。
深圳每5個大廈,就有一個是工程兵所建
工程兵對於深圳到底有多重要?現在我們回過頭看,82-1995年間,深圳每5個大廈,有一個是工程兵們所建。深圳的第一條路第一個小區絕大多數十八層以上的高層樓宇建設統統由這兩萬南下的基建工程兵完成修建。
但其實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創造這些深圳奇蹟的背後,是工程兵們的“徒手蓋樓”。混凝土攪拌機,沒;大型器械,幾乎沒有;用人力攪拌,手工磨平,所有的所有,只有人力。
在這之中,由工程兵1團承建深圳電子大廈是深圳經濟特區第一棟20層高樓,是當年的標誌性建築,在當時影響力不亞於後來的國貿大廈。
在當時落後的條件下,為了準時完工,基建工程兵投入了9個連的兵力,夜以繼日地奮戰。頂著烈日、戰颱風、鬥蚊、喝泥水、住草棚,戰天鬥地,雖苦猶榮。
“那時候年輕,一聽到攪拌機發出的聲音,就覺得自己渾身充滿幹勁,一點也不累了。”曾經參與電子大廈建設的工程老楊回憶起當初幹活的場景,眼神中也彷彿又充滿了力量。
經過一年多時間的忙碌,電子大廈終於提前一個月正式竣工,且施工質量優良。當時國家容許的垂直度偏差是10釐米,而子大廈垂直度偏差不到5釐米,遠遠低於標準。
“這在當時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連外國人都不敢相信中國能有這樣的技術,但我們做到了。”說話時,老楊分明是驕傲自豪的。
沒有基建工程兵就不會有今天的深圳
如今60多歲的史老曾經參加過上步工業小區的建設,每每從小區路過,史老都忍不住看一眼。老樓還在,只是外立面被重新裝飾了一番。斗轉星移,從前的許多戰友失去了聯繫,那棟老樓也許是史老青春的唯一見證者了。
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這2萬多名工程兵集體轉業了。他們中的一些人轉業之後創立了深圳最早的一批企業,例如華為總裁任正非、華強團董事長梁光偉、香港衛視董事局主席高洪星等等。而另一些人,在脫下軍裝後成為了深圳最早的義工。但有一些人卻永遠留在了這裡。在建設南頭直升飛機場的過程中,302團團長田守臣因為過度勞累永遠倒在了工作崗位上。
哪怕脫下軍裝,軍人的印記依舊烙印在他們身上。2012年,退休後的老工程兵楊衛國用自己的積蓄建了全國首個“老兵驛站”,至今已免費接待了600餘老兵。
沒有基建工程兵,就不會有今天的深圳。王石也曾經說過,想在深圳建一座基建工程兵博物館或基建工程兵紀念館。深圳可以有這樣或那樣博物館或紀念館,但基建兵博物館或紀念館不該或缺。
如今,每年都有無數年輕的熱血青年湧入深圳,他們渴望在深圳找到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們愛深圳的繁華、便捷和一切皆有可能。
可當初的工兵,他們愛深圳,愛的是“一無所有的深圳”。是他們,從無到有,一手建造了深圳,讓深圳成為一座“一切皆有可能”的奇蹟之。
他們本該被仰望,卻被我們遺忘了。
謹以此文
紀念將青春留在深圳的
兩萬多名基建工程兵及其家屬們。
“
在評論區聊聊如果深圳一無所有,你還會來嗎
”
參考文獻:
騰訊·大粵網《工程兵35年前建深圳 如今開驛站已接待600名戰友》
口述史《馬成禮:與2000多基建工程兵揹著糧食鹹菜來》
解放軍報《走近我軍歷史上保留時間最短兵種——基建工程兵》
深圳市拓荒史研究會博客《轉戰南北後紮根深圳:兩萬基建工程兵拓荒造城並屢創奇蹟》
《中國人民解放軍基本建設工程兵集體轉業深圳戰友名錄》(原三十支隊分冊)
晶報《基建工程兵,一群特殊的深圳人》
圖片來源 楊洪祥/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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