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她的漂亮和風情,都在某種不安全感之下顫慄

小說:她的漂亮和風情,都在某種不安全感之下顫慄

晚上七點多了。陳兆倫在自己租住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已經下肚兩杯咖啡了。菸灰缸裡滿是菸頭。桌子上是那個打開的文件袋。一週以前,吳強在石老人空曠的沙灘上,把它交到陳兆倫手中。

文件袋裡面是一摞材料。那都是金岸集團給當地各級官員送禮的詳細清單。物品和金額,很多筆,都記錄得非常詳細。

金岸集團是何方神聖?吳強把這個交給自己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蘇銳可之死和這個有關?

然而,吳強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真的會如吳強所說,林青楹也面臨危險?如果那樣,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時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捲入到這個事情之中。他想起吳強被帶上警車時回頭看著他的那個眼神,充滿了乞求。他想自己也許可以做一件事情,但是他依然在猶豫,因為他也在心中衡量,如果自己捲入這件事,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電話鈴聲響了。是林青楹。她約陳兆倫陪自己來蘇銳可的舊宅清理遺物。

陳兆倫把材料放回文件袋裡,然後,把文件袋藏進櫃子裡的衣物最下方。然後出門了。

到達蘇銳可那個空蕩蕩的別墅。銀杏樹的葉子落了一地。秋風中,這座房子顯得格外蕭瑟。

林青楹開了門。偌大的別墅內只有她一個人。

她對陳兆倫說:“晚上了,我自己在這裡覺得挺害怕的,就給你打電話了。因為,我覺得我要抓緊時間,用這一天一夜,把這些物品都清理完。我要迅速地結束這件事。否則,我會崩潰的。”

陳兆倫摟著她的肩膀,說:“好。這是聰明的選擇。我陪著你。”

窗外,夜風吹動,樹葉簌簌作響。愁緒在空中拍動著黑色的羽翼。它像正在來臨,卻更是飛走。陳兆倫陪著林青楹一起整理這些東西。

牆上的和桌上的所有蘇銳可的照片都已經被摘了下來。林青楹說,她受不了看見蘇銳可,想必蘇銳可看見有人在清理自己的物品,也會非常難過。所以,大家都看不見,就好。

人走了。東西留下來了。兩層樓的別墅內,要整理起來談何容易?除去衣物等大件東西,各種茶葉,咖啡罐,各類稀奇古怪的小物件,還有珠寶,書籍,化妝品,等等等等。林青楹在這棟別墅內整理了一天,精疲力盡。而且,睹物思人,悲從中來,快要崩潰。

“清理遺產,這可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情。你為什麼要接這樣的活呢?”陳兆倫問林青楹。

“因為我和蘇銳可是閨密吧。除了我並沒有其他人可以做這件事情。”

“銳可到底是怎樣死的?你覺得真的是意外嗎?”

“當然不是意外啦。吳強不是已經被帶走調查了嗎?”

“吳強?你真覺得是吳強幹的?”

“我為什麼要懷疑呢?”

“好吧。”陳兆倫覺得林青楹說得也有些道理。是的,為什麼要無端懷疑什麼呢?他看見林青楹面色憔悴,心中心疼她。他問她:“你和蘇銳可是怎樣成為閨蜜的?”

“說來話長。幾年以前,有一回,我走在街上,就被人撞倒了,骨折,蘇銳可恰好路過,她送我去了醫院,然後慢慢成了好朋友,然後,她幫助我開了一家酒店,就是燒掉的那個‘燕歸堂’。總之,她幫了我很多事情。”

“哦。那麼好的朋友。可是,她死了,如果不是吳強幹的,是另有其兇手呢?你難道不想找到真兇嗎?找到真兇,算是給蘇銳可報仇吧。”陳兆倫禁不住又繞回來了。這是思維的執念。

“ 那是警方的事情,不關你我的事吧。人都不在了,什麼恩怨都該結束了吧。報仇,能讓蘇銳可活過來嗎?”

陳兆倫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你好像思路挺清奇。”

夜深了,巨大的別墅內,只有這兩個人在清理一個亡者的遺物。陳兆倫只是為了陪著林青楹,面對著繁雜的物品他感到手足無措,甚至心煩意亂。索性,就讓林青楹一個人忙碌吧。

陳兆倫和衣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陳兆倫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和林青楹在西藏拉薩的街道上,兩個人還是少男少女的模樣。太陽如同火焰掛在湛藍的天空,八廓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在陳兆倫們身邊穿行。忽然,他找不見林青楹了。他焦急地在人流中跑動起來,人群向後退去。然後,他看見一座寺廟,但不是布達拉宮,那是另一座寺廟。廟頂有經幡在風中烈烈飄蕩,廟前有很多人。

他走近廟裡,看見廟裡泥塑的佛祖端坐正中,四周幾百個羅漢林立。羅漢們表情豐富,有的猙獰,有的安詳。有一眾僧人盤腿打坐,在唱誦著佛曲。

陳兆倫看見了一個女子,她身著一襲白衣盤腿坐在地上的藤墊之上。那藤墊已經很舊了,白衣也舊了,但是很潔淨,反倒顯出樸素的光芒來。

唱經的聲音佈滿了四周。他仔細聽,竟然有幾句似乎能聽懂,差不多是在唱誦《心經》吧。“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沒錯。好像就是這句。

他看見林青楹,想,你原來在這裡,我找到你了。失而復見,他心花怒放,大喊“林青楹——”。

林青楹根本沒有聽見,穩穩坐在那裡和眾僧人一起唱著經。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聽不懂的嗡瑪尼瑪尼嗡。

陳兆倫推開身邊的眾人,走到那一圈兒坐著的僧人面前,伸手去搖林青楹的肩膀。

手剛觸到林青楹,陳兆倫醒來了。看見林青楹坐在地板上,面前一大堆東西,正在把那些物件分類。

陳兆倫看見,某種不被瞭解的令人疑惑的生活,在林青楹的身上留下了明顯的印記。他看見,青楹的漂亮和風情,都在某種不安全感之下顫慄。陳兆倫仔細地回憶。好像想起來了,她似乎,從來也不是能夠給予自己安全感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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