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吳洪彬
陳茴茴發表在《音樂週報》的文章《教師減負，能惠及弱勢的音樂老師嗎？》引起了廣大中小學音樂教師的共鳴：過重的課時、頻繁的比賽、上不去的薪酬和職稱，成了看得見的壓在音樂老師頭上的三座大山。眾多老師留言，訴說職場的艱難困苦，一時間，感覺這麼美好快樂的職業，背後其實也是人人一把辛酸淚，寫出來，也會讓局外人覺得滿紙皆是“荒唐言”。其實有些隱性的負擔，旁觀者迷，當局者清。
音樂教師缺少被認同感
有不少學校的領導和老師都認為，音樂教師一天到晚唱唱跳跳，快快活活，甚至“瘋瘋癲癲，沒心沒肺”，他們受點委屈、有點壓力都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唱唱歌就自愈了。音樂老師有技能沒文化，他們上課就是帶孩子開心玩耍，別說一週18節課，就是20節課，也不會累的（筆者曾經就是一週20節音樂課，還要兼少先大隊輔導員）。在這樣一種偏見下，學校除了對比賽獲獎比較重視，音樂老師課時量大的問題基本被忽略不計，而課外輔導不算工作量，可能也是覺得音樂老師平時上課太輕鬆，課外多幹點活也是應該的。
大多數音樂老師都經歷過被主科老師要課、搶課的事情，很多學校臨考前，也會讓副科停課一兩週複習。質量是學校的生命線，成績是質量的主要依據，這些音樂老師也都能理解。但久而久之，不但主科老師輕視副科，連學生也會覺得音樂課可上可不上，上了頂多也就是放鬆一會兒，對將來升學也沒什麼幫助。抓常規的時間多過教學時間，等學生的時間超過排練時間，這對於音樂教師都是常態。我相信即使中考要進行藝術測評，對於相當一部分孩子來說，他寧願放棄這5分，而把精力用於權重高的學科，因為對於那些樂感不強的學生，這是明智的。
由於普通音樂教育的性質，註定老師要面向全體學生進行教學，或許這其中有個別孩子興趣濃厚而從此走上了音樂的道路，最後成為專業人才，但按照現在音樂院校的錄取要求，不單獨請老師授課，不到培訓機構專門學習，光靠中小學音樂課，想考音樂學院，門都沒有。審美素養成為剛需，還要有一個漫長的過程。
音樂課堂紀律總是不盡如人意，音樂課總是被打上“學生不喜歡的”的標籤，這些都是音樂老師的責任：你為什麼不能將課堂設計得十分精彩而吸引住每個孩子的注意力？你為什麼不能讓每個孩子都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能在歡聲笑語中讓孩子們輕輕鬆鬆就掌握了知識技能？音樂這麼好的一張牌怎麼就讓你給打爛了？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一句話，足以將老師逼入死衚衕。
音樂教師被過度要求
雖然認同度不高，但中小學音樂教師的入職門檻卻是越來越高，一個崗位可能有好幾個碩士研究生來競爭，光是面試，就要求鋼琴、聲樂、特長、說課樣樣都得行，只要有一條“短腿”，就面臨被淘汰的風險。也許在大學裡，他只是某一個專業還行。沒辦法，競爭法則就是這麼殘酷無情。
而真正走上教師崗位，你會發現，你的所學，遠遠滿足不了日益增長的學校及社會發展的需要。學校要成立合唱團，根本沒有學過指揮的你就得趕鴨子上架，一開始只能叫劃拍子；班級要寫一首班歌，你還得照葫蘆畫瓢創作一首歌曲；學校所在社區和文化部門要搞文藝演出，你不僅要在下班之後去加班加點地排練，可能還是節目的策劃、導演兼主持人。這年頭都說要放飛自我，這麼好的展示機會，哪怕現學現賣，哪怕沒有任何報酬，也要硬著頭皮接下來，誰肯說自己不行呢？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音樂老師也沒少幹。
音樂老師要在專業崗位上出人頭地，有兩條途徑：一是參加基本功比賽，二是參加課堂教學競賽。基本功比賽，比入職考試的競爭更激烈，都是高手雲集，一次感冒乃至一次樂器的不給力，都有可能影響發揮，然而評委是不會考慮這些客觀因素的。教學競賽，有些堪稱完美的設計遇到借班上課就歇菜了，學生的素質完全達不到音樂表現的需要。如果沒有從這兩方面殺出一條血路，你有可能一輩子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音樂老師，只能坐在燈火輝煌的舞臺下面為別人鼓掌。
有人說音樂教師這行是帶有原罪的，這話可能有點偏激。我的理解是，學習音樂的過程中家長的投入過大，然而走上中小學音樂教師崗位績效卻拿的最少，跟前期投資根本不成正比，“音樂，讓生活更美好”這句話更多地帶著理想主義的色彩。
我相信，以上內容不會被理解為發牢騷，因為這是音樂教師真實的生存狀態，也是我從教30年來真實的體會。減負令是下了，但並未有什麼實質的行動。如果整個教師行業的減負都困難重重甚至是一句空話，那就更談不上惠及弱勢的音樂教師群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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