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最美好的記憶就是在奶奶家的院子裡盪鞦韆,捉金蟬,玩累了爺爺就會招呼我吃他自創的饅頭炒雞蛋,雖然不富裕,但是每天都很開心。
還有老奶奶(曾祖母),她是個非常慈祥的還纏著小腳的老人,經常給我講她小時候的事情,她的爸爸媽媽都被“鬼子”活埋了,她那時候還小,連名字都是村長給取得,那是一個我想象不到的戰火紛飛的年代。她還常常偷偷給我炒鴨蛋吃,我永遠不會忘記她佝僂著腰扶著鍋臺翻炒金黃色鴨蛋的樣子。
奶奶和媽媽就像天生的冤家,在同一空間待不到半小時必定臉紅脖子粗的吵吵起來,以前的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奶奶搬到了二叔家的空房子住,見面的次數少了也就能維持表面上的平靜,直到現在我長大了,她們依然不放過彼此。
爸爸常年不在家,媽媽雖然不經常和奶奶來往,但是每年還是會買衣服,食品送過去,奶奶每次包了水餃,也都會叫我們去吃,媽媽從來沒去過。
有一次在我的鼓動下她去了,可能也是真的想緩解雙方的關係吧。可是還沒開始吃飯她們就吵了起來,媽媽說話很難聽,我聽不下去,把她拉回了家。
“我奶奶怎麼說也是個老人,你怎麼能說話那麼難聽,你也是有兒子的人,也想讓你未來的兒媳婦這麼對你嗎?”我讓她買點東西,跟奶奶道歉。
我媽紅著眼開始講述她和奶奶的恩怨,她和我爸定親的時候才16歲,我爸家裡很窮,他是一個泥瓦匠,和爺爺用了三年蓋了大五間的房子,法定年齡一到就結婚了。
奶奶重男輕女,我的出生讓奶奶非常厭惡,便提出了分家,那時候另一個新房子建成了,爺爺說用抓鬮的方式選房子,抓了好幾次爸爸每次都是抓到新房子,奶奶每次都不認賬,說是留給二叔結婚用的,都結婚了還住這麼好的房子幹嘛,爸爸也沒再爭辯畢竟是兄弟。
三口人只分到了一簍玉米,一臺電扇,就連吃飯的桌子都是鄰居的爺爺看著我們可憐向奶奶要來的,讓我趴著吃飯用。家裡的好東西都搬走了留著給二叔娶個好媳婦生個孫子,還有幾千塊錢的外債,奶奶說二叔還沒結婚,不應該揹債,我爸每月工資才5塊錢。那時候我們家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奶奶嫌棄我是女孩子,幾次想讓爸爸把我扔了,我爸媽不同意,她也就從來不照看我。又要還債又要照顧我,工作的地方不能帶孩子,我媽沒辦法就每天早晨喂完我之後,把我綁在屋門前面的柱子上,然後她去工作,隔幾個小時回來餵我一次,我稍微大點了就讓老奶奶照顧。
爺爺感覺虧錢我們家有時候還會偷偷塞50塊錢給媽媽,而奶奶從來沒有表示過什麼,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
最艱難的時期是我姨她們幫襯著,送吃的,送用的,來我家都是自帶飯菜,我小時候的衣服鞋子也都是表姐們穿舊的。爸媽只用了三年就還清了債務,媽媽因為年輕的時候太拼了,以至於現在渾身病痛。
二叔結婚了,二嬸是個巧嘴漂亮的女人,家境殷實,哄的奶奶很開心,一年後生了一個男孩,奶奶視若手中寶,更加嫌棄我們一家人。可惜,二嬸孃家看不起二叔,更是因為一些原因二叔一家和爺爺奶奶鬧僵,還打進了醫院,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沒辦法爸爸只能把爺爺奶奶接回來照顧。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爺爺去世了,不久老奶奶也病倒了,下不了床,總能聽到奶奶訓斥她的聲音,那時候的我還沒有意識到什麼,只知道每天放學之後瘋玩。一天早晨,老奶奶走了,走的很安靜,沒有痛苦,他們說老奶奶是老死的,發了喜喪。
奶奶和二叔一家和好沒多久,二叔也去世了,奶奶一下子從以前那個強勢的女主人變成了如今兩鬢斑白,步履蹣跚的老人。
媽媽說,爸爸到現在內心都沒有原諒她,只是每年回家禮貌性的去送些東西和錢。
我很震驚,奶奶對我還不錯呀。我媽說,那是因為在這三個孫輩中只有你傻不愣登的對她好,她再不聰明點,真就成孤寡老人了。
媽媽說,再怎麼樣也只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你不用摻和,她畢竟是你奶奶,雖說小時候不喜歡你,長大了也對你挺好的,該孝敬的也得孝敬。
“她對你老奶奶那個樣子,現在還有人孝順她,也該知足了。”媽媽說我最應該孝順的就是老奶奶,是她把我從小看大,把好吃的都留給我,可惜沒能等到我長大。
現在她們的關係還是沒有緩和,我也不知道誰對誰錯,我沒有經歷媽媽那些傷心無助的過往,也不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指責她什麼,也沒有辦法看著一個遲暮老人受委屈,我只能在中間儘量平衡,不相互詆譭。
好好孝順奶奶,不管她以前怎麼樣,現在對我是好的就夠了,好好孝順父母,他們為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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